《二十二》:中国最后的“慰安妇“,她们是日本政府最希望死去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认为《二十二》是比《战狼2》更值得去看的电影,《战狼2》是为大家编织了一个中国英雄梦,而《二十二》却是带大家通过“慰安妇”这个特殊群体,去回望和铭记历史。梦想使人盲目,而历史使人警醒。
日本侵华期间,除了大肆屠杀中国军民,还曾强迫多达20万中国妇女作为日军性奴隶,抗日战争结束时,只有极少数“慰安妇”获救生还,绝大部分或被折磨至死,或不堪屈辱自杀,或在逃跑途中被杀……而《二十二》讲述的,就是大陆仅存的22位“慰安妇“现在的生活,以及她们对那段悲伤往事的回忆。
几年前,《二十二》的导演郭柯曾经拍过一个短片《三十二》,记录了广西桂林老人韦绍兰的生活。当时取名《三十二》,是因为中国大陆还有32名“慰安妇幸存者“。
而到《三十二》制作成片时,这个数字变成了22。
《二十二》的命名,也是根据影片拍摄时“慰安妇“的幸存者数字而定的,可是在历经4年的拍摄后,当影片制作成片时,就只剩下了9位老人。而在纪录片上映的前一天,又有一位老人去世了,这个数字变成了8 。
时间正在无情地消灭着这段历史,那些经历过历史创伤的老人正在迅速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个数字,正在无可阻挡地趋近于0。
面对逐渐消逝的生命,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通过真实的纪录,看到她们,并了解她们。日本政府正在等待她们死去,而我们,不应该将她们遗忘。
湖北孝感的95岁老人毛银梅是“南朝鲜人”,也就是现在的韩国人。她的原名叫朴车顺,1943年,她在家乡也没有吃的,有人告诉她湖北汉口有日本人在开办袜子厂,可以打工赚钱,就这样被骗到了中国的慰安所。她打心里感谢毛主席,所以逃出来后,给自己取了中国名字毛银梅。
她说之所以姓毛,是因为她很感谢毛主席:“毛主席好,我就想和毛主席一个姓,他爱我们,我也爱他。”
取名银梅,则是因为丈夫很爱白色梅花。
她已经不太会说韩语了,可是还会唱韩国民歌《阿里郎》和《桔梗谣》,唱的时候声音悠长。她还记得“欢迎光临“”请坐“这样的日语单词。
她记得过去的一些事,但唯独不愿意再去触碰在慰安所那几年的生活,一说起那时的经历,她就哭,在摄影机前,她曾很多次说“不讲了,不想讲了。“
她还回忆起和母亲的分别,母亲在火车上,她一直追着火车跑,有人扔食物下来,她就捡起来使劲儿吃。说着说着,她又泣不成声。
海南的王玉开老人晚年一个人生活在山上,无人照顾,一个日本的志愿者米田麻衣经常来看望她,给她买些吃的、用的。
日本鬼子来扫荡那天,她正和丈夫在家做饭。在厨房,她被三、四个日本士兵围住,轮奸。丈夫被绑着手脚,吊在门口,目睹她被侮辱。
米田麻衣回忆起来探望她时的事,说,有一次她拿了一张二战时候日本军人的照片给王玉开老人看,那个日本军人也已经老了。米田麻衣以为王玉开老人会咒骂,没想到她只是笑着说:“没想到日本人老了,连胡子也没了。“
她的一笑之间,不一定是恩仇尽忘,而可能是对生命嗤笑。这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无论你多强悍多凶恶,终有一天,也会变成羸弱不堪,牙齿掉光,头发花白,连胡子也没有。此刻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都是一样的任时光摆布,任命运差遣。
王玉开老人逝世了,米田麻衣去到她的老宅,看着熟悉的场景,谈论起老人去世时的情景,她不禁悲痛地哭起来。
林爱兰住在海南的敬老院里,抗战时期她被抓进慰安所强奸,失去了生育能力,还落下了腿部残疾。她曾经加入过红色娘子军,杀死过日本人,得过两枚军功章。林爱兰为抗日做出过巨大贡献,那时在敌人的阵营,她还成箱成箱地往外偷弹药给红军。
提起过往,林爱兰最为悲痛的还是母亲的死,她泣不成声地说:“他们(日本人)把我妈绑住扔河里,我想到这个就心痛。把我母亲绑住手脚扔到河里,让水冲走了。”
她在谈慰安所里的一切时,都神情淡然,而在谈到母亲的死时,却泪流满面,分外痛苦。
在敬老院里的日常就是上午倚着椅子一点点地挪到门口,中午一点一点的挪回去睡午觉,而下午又一点点挪到门口。如此往复,就是一天。
越过镜头,我们可以看到敬老院她的房间里,墙上,有成排成排的蚂蚁在爬行。
山西太行山的李爱连老人新婚之后就被抓到了慰安所,她的丈夫是游击队员,也被日本人抓了。日本人劝她嫁给自己,她不嫁。
从慰安所回来后,她遭到人们的非议,而她丈夫却说:“是别人抓你去的,又不是你自己愿意去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一想到去世的丈夫,她就忍不住落泪。
李爱连老人的日常就是和媳妇唠唠家常,坐在炕头上和孙子一起看电视。如果说有什么“大事”,那就是喂猫,她的儿媳妇说村里有不少野猫都来她家讨吃的,李爱连经常是自己不吃,也要先煮了东西给猫吃。
其实对于过去事,李爱连很不愿意提及,她觉得这种事提起来并不光彩,给儿女丢人。她说:“当着我的儿媳和孙孙,我怎么说得出口?”
当有媒体来采访时,老人就会很套路地说:“我不原谅日本人,我要他们认错。”
对着郭柯的摄像头,老人说:“我一点都没讲实话。”
儿媳妇曾劝过老人:“这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不用不好意思,那不是你的错。”
老人依旧不愿意讲。
直到一个雨天,老人才终于愿意开口,而她第一句话就是问门有没有关好!
韦绍兰今年97岁,居住在广西桂林,5年前的《三十二》就主要是围绕着她的生活来拍摄的。
1944年,韦绍兰在山上被日军发现,拖上了军车,当时她还带着自己的女儿,日军一路都在掳掠妇女,这几十个女性都被关到慰安所,不分昼夜地强奸。3个月后,韦绍兰趁日军看守打瞌睡时逃走了。丈夫说,你还晓得回来啊!在慰安所3个月没哭,在这一刻她却哭了。
婆婆说,又不是她自己要学坏,是日本人抓了她的。
又过了一个月,韦绍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死,喝农药,被人救了下来。深明大义的婆婆劝慰她说:“死什么,不管男孩、女孩,生下来。”
1945年,日本人投降,在同一年,韦绍兰生下儿子罗善学。韦绍兰的丈夫很疼爱孩子罗善学,也一直隐瞒着他的身份,从小到大都舍不得打。只有一次罗善学拉屎邋遢了,才在屁股上打了两下。家里当时也没什么米,把米留给孩子吃,而两个大人,则是吃野菜。
罗善学从小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他是日本人,就连如今,还有小孩子指着他喊日本人。因为血统的缘故,他甚至连媳妇都娶不上,姑娘愿意嫁给他,可是人家家里人反对,谈过六个姑娘都谈崩了,最后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在《二十二》中,有记者跟他说有人在日本帮他找了个媳妇,他抿嘴一笑,说:“笑话。”
《三十二》中,郭柯问过罗善学一个问题:将来会怎么样?
他无奈地说:“老了谁能给我一口水呢?那个时候只能喝农药了吧。”
面对同样的问题,罗善学的母亲韦绍兰的态度则令人感动,她说:“我还没活够,这个世界红红火火的,我要留下命来看。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也要留下命来看。”
她经历过难以言喻的苦难,每个月也只有30元的低保,为了维持生活,她吃得最多的就是白菜,因为白菜便宜。90多岁的高龄了,她还需要自己去河里挑水,颤颤巍巍地一点一点地借助着地形,把水桶向上挪。她的生活在我们看来简直是困苦到了极致,可是她却说这世界真好,她虽垂垂老矣,但在她身上,却让人看到了很多年轻人身上都没有的盎然生机。
对过往的痛苦,韦绍兰提到的反而很少,更多的,则是对童年的回忆,她爱唱歌,如今还记得很多歌词。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天上下雨路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这首歌是韦绍兰的生活,同样的,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
《二十二》和《三十二》中,最令人动容的,不是老人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而是她们对过去的回避。在采访中,讲着讲着,她们往往都泪如雨下,哽咽着说:我不说了,不想说了。
不想说,才是最大的痛苦。
那段经历对她们而言,是不想再被记起和回忆的,是无法触碰的伤痛。如果能,她们也许会选择永远不再提,永远不回忆。
很多人质疑这部影片为何要揭老人的疮疤,质疑导演是故意揭开民族遮羞布博人眼球,甚至有人用“露阴癖”等很严重的字眼加以攻击。
我一开始看到老人们说“不讲了”时也在想,这样去让揭她们的伤疤真的好吗?有必要吗?让日本政府道歉,得到应有的补偿,这也许并不是那些老人所期盼的,她们可能只想在门前晒晒太阳,安享老年时光。
但后来看到影片中一个奶奶对导演郭柯团队说“谢谢你们”,我突然明白,相比于被误解的痛苦,揭开伤疤的痛苦其实并不算什么,这部影片的一个重要的意义在于让那些不了解“慰安妇”的人破除误解,正视这个群体, 使她们的经历在有生之年得到真正的理解。真正敢碰触这段历史的人并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那些不敢正视“慰安妇”的人,因为在他们心底,还认为这是屈辱。
通过这个影片,我们知道,原来所谓“慰安妇”,其实是日本人的说法,是她们在粉饰残害女性的事实,影片中一个不断为“慰安妇”争取利益的人说:“其实真正的说法应该是,二战时期被日本人称为慰安妇的受害者。”
也是通过这个影片,我们知道,抗日战争时的“慰安妇”有20万人之多,但到日本投降,20万人只剩下了3万人。
有专门的公益组织为“慰安妇”奔走呼喊了很多年,他们要求得到日本政府的补偿,期盼一个道歉。但时至今日,日本政府既拒绝道歉,也拒绝补偿。
“慰安妇”,她们是日本政府正在等待死去的人,而我们,却应该铭记她们。“没有记录,最后真的会变成从未发生过。记住并不是为了带着恨,只是有一些东西不应该被遗忘。”
《二十二》的开头和结尾,都是葬礼,开头是白雪茫茫的一片,而结尾处,定格在了一个老人的坟墓上,经历过四季变换,那片黄土已然长满了野花野草。人生的卑微和痛苦,也都化作了一个坟头。
时光正在一个一个的带走这些老人,现在中国的”慰安妇“只剩下8个了,留给我们去了解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现在有个愿望,那就是现在依旧存活的这些老人,她们能够忘记“慰安妇“的经历,像普通老人一样享受剩下不多的岁月,而她们所经历的那些,由我们替她们铭记。
人们说”遗忘历史就等于背叛“,所以,我想,我们既然看到了”慰安妇“这个群体,就不要太快忘记,哪怕有一天那个数字会变成0。哪怕最后,她们都像日本政府希望的那样,成为一座座沉默的坟茔。
我们对她们最大的温柔,是从此不再打扰,我们对她们最好的关怀,是看到她们、理解她们、记得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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