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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信诅咒:精神病人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6-18 阅读数:人阅读

 

前言:由于不可抗力,这个故事发生在了某个英语国家,下为拙劣译作版,炸弹和跨省网瘾协助请到原作者位置,谢谢。

一、「101号房」

程序员的视界中只剩下了一朵逐渐蒸汽化的黑百合。

他伸出双手,下意识在桌子上飞速敲打,意图编写代码优化蒸汽化渲染的着色节奏,却被关门声猛地惊醒了。

瞳孔逐渐缩小,他看清了黑百合后面有一张微笑着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与他一桌之隔,距离被插着百合的白色花瓶等差分割;花屏的垂直线处是房间内唯二的黑色摆件——一个看上去有些迷惘的摄像头。

“唔……”

程序员吐了一口气,像是在掩饰走神的尴尬,他收回双手,胡乱地甩动两下,仿佛刚才只是在活动筋骨,嘴里找话说:“……这屋子棒极了。”

“你喜欢这里?噢我很高兴因为这儿的每一间屋子都是我亲自设计的!“对面的人仿佛对交谈对象的偶然失焦习以为常,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说:”如你所见,明亮、整洁、干净,噢我希望你也会爱上84消毒液——「秩序的味道」。“

“哦是啊,这太棒了……你……“程序员呆呆地回答,随即猛地拍了拍脑袋,”呃……你叫什么来着?“

“Urson Yang,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人还在微笑,眼神却有些闪烁,“你知道吗?在中国,我的名字音译作「永信」,代表着「永远值得相信」。”

“噢,这个……”程序员尴尬地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但是,「Urson」听上去有些像……唔,没人跟你谈过这件事吗?”

“有过,但他们都被治愈了。”Urson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当一个人不怀好意地理解他人的名字,就代表着他这里有问题,需要被治疗。”

“哦……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有些像……”程序员闻言有些畏缩,他眼神乱瞄,嘴里胡乱道,“我小的时候很崇拜中国的电竞玩家,叫作「麦吉克·年轻」什么的……我曾经还一度以为他有什么永葆青春的魔法哈哈哈……”

“谁?”永信疑惑地皱起了眉,“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程序员干笑两声,陷入了自己创造的尴尬中,“呃,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我相信经过今天的治疗,你一定会更加自信,更加坚强……”Urson看上去完全没有困扰,他目光笃定地看着程序员,笑意缀满了煽动,”……更加相信我,相信杨叔会帮助你,治好你的网瘾病症。”

“哦,又来了。”程序员撅了撅嘴,小声嘟囔着,“可是我根本就没病!”

“那么,你怎么能确定呢?”

程序员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回答。

“地点:Urson Yang网瘾治疗中心,101号房。时间:2017年6月21日,18:00整。好吧……“Urson放下笔,温和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没有疑义,让我们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二、「建造师」

“问题一……”Urson充满期待地看着程序员,“你叫什么名字?”

“程序员Ei……”程序员欲言又止,“……不,就是程序员。”

“你也有一个中国姓。”Urson笑了笑,继续问,“那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就像我的名字。“程序员耸了耸肩,“我是个程序员。”

“具体点儿——聊天嘛,敞开聊。”

“具体的工作嘛,就好像……”程序员望着天花板,拽了拽自己的耳垂,仔细思考,“用代码来维护世界,改变生活,撰写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

“不。”Urson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一点儿都不具体。”

“好吧。”程序员无奈地摊开手,“来这之前,我正在搭建一座城市。”

“哦?“Urson眼睛一亮,仿佛很感兴趣,“怎么讲?”

“你知道的,就像建造任何一个城市那样……”程序员仿佛受到了鼓励,开始侃侃而谈,“圈定范围做前期规划,划分功能区设置缓冲边界带;选定建筑风格,规定规范,填充素材库,随机生成建筑并手动微调;设置地标,校准交通线,标记主要公共功能单位,通电联网,下传配套软件实现功能全自动;最后再……”

“等等,你在说的是一座虚拟的城市,对吗?”Urson有些不耐地打断了程序员的陈述,“所以说你是一名游戏制作者——游戏策划,对嘛?”

“不,我不是!”程序员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不是游戏策划,我自己写我自己代码;他们不会写代码,而我会,这很酷。”

Urson皱眉思考了一段时间,似乎想理解程序员突如其来的严肃是因为什么,很快他便放弃了:“所以你告诉我,你的工作是从无到有地生成一个虚拟的城市,供那些有网瘾的孩子们沉迷进去,让他们抛弃现实的生活,对吗?“

Urson总结的动作就好像在前面放下了一个箱子,“我想这就是你来我这儿的原因。”

“哦是的也许。”程序员撅了撅嘴,“不过,你不想知道我们建造的城市有多酷吗?”

“我不感兴趣。”Urson面无表情,“不过你可以说说,这可以帮助我更好地了解你的病情。”

“当然,你会的。”程序员笑了笑,花了一段时间组织语言,“我们的程序生成技术,已经允许我们模拟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段时期的城市建设与社会结构,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到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对「玩家」来说,生活已经成为了一种「体验服务」;我们抛弃了原本的「有限制作」规则,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巧妙的程序生成和联网校正,我们在城市中塞入了无数「NPC」,本地有限反馈和联网互动反馈互融,共同构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好意思我想要打断一下。”Urson挠了挠后腮,眼睛看着自己在笔记上做的记录,“请分别解释一下「本地有限反馈」和「联网互动反馈」的含义。”

“简单来说,前者代表着一个人的生理需求,后者则代表着一个人的社会需求。”程序员放慢了语速,做着一些模型化的手势,“当一个意识处于本地状态时,它的行为将更加「自我」,无须顾忌他人;而一旦成为了社会意识的一部分,它的大部分行为就会因为群体需求的影响而发生改变,这代表着……”

程序员顿了顿,看了Urson一眼,发现后者正在看着他,面无表情。

“……听着,我们需要让我们创造的城市更加稳定,为「玩家」提供更真实和更原汁原味的体验。但是,总有些个人意识会超出时代,进而把时代推向混沌的未来;为了维护稳定我们只能用对应的社会意识校准去校准个人意识,很遗憾,这种校正毫无疑问是一种侵犯或者说……“

程序员摊开双手作出总结:“奴役。”

“你对我说这些的原因……”Urson点了点头,“是因为你认为网瘾治疗是一种社会意识强加给当事人的奴役,我可以这么说吗?”

“是的,”程序员想了想,补充了一下,“还有,是的,你可以这么说。”

“然而事实可能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复杂。”Urson笑了,“网瘾是一种精神疾病,有明确的成因、病理和特征。”

“那么,你是否明确地排查到了「Bug」的存在?”

“什么?「Bug」?”

“我是说……”程序员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言,“当我们面对一种错误的表现,会一层层排查它的代码——你说网瘾是一种精神疾病,那么必然有哪段代码的「错误」引发了这种疾病……”

“好吧,我理解你了。是的,网瘾是有明确的成因的。”Urson一字不漏,像是重复了千百遍,“网瘾意味着对网络的过渡使用,作为一种精神疾病他的并没有物理性的病因,却对感染者有着巨大的伤害包括,对家庭,对学习,对工作,和他自己的影响……”

“原谅我的再次打断但是……”程序员小心翼翼,但语气坚定,“按照你所说的,网瘾的成因不是物理性的,而是社会性的,对吗?”

“是吗?”Urson的微笑有些不耐,“那又如何?”

“冒昧请问,你有没有看过「K星异客」?没有?那「飞越疯人院」呢?”看到Urson再次摇头后,程序员撇撇嘴,“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当大家都变成疯子的时候,那个没疯的可怜虫便成了疯子」?”

“所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Urson抱臂靠向椅子,“说出你的想法,不用顾虑。”

“我听说你的治疗内容还包括对早恋、同性恋……”程序员顿了顿,“而据我所知,这些都是被社会意识强加给人们的「精神疾病」:「人们认为」早恋是不对的,「人们认为」同性恋是不对的,所以「人们认为」他们病了,而实际上……”

“所以还是‘奴役’,对吗?像你说的?”Urson表情微妙,他伸出双手,曲了曲手指,“但是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不是吗?像你们所谓的‘城市’,个体意识服从社会意识有什么不对?”

“然而社会是发展的。”程序员认真地看着Urson,“我们在行进——历史在行进,你必须认识到这些:现代社会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离不开网络了!这是一个新的纪元,而你却把它当作病态。”

“我想你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想要治愈「网瘾」,就像宗教裁判所要烧死布鲁诺,英国政府要阉割图灵一样。”程序员狠狠一拍桌子,“事实上,你根本不在乎「网瘾」是不是一种疾病,你只是想维持一个把「网瘾」当成疾病的原始世界,进而从中榨取财富罢了……”

“然而我重申,网瘾的定义是「过度」使用网络,这就是一种精神疾病!”

“那么是谁来定义的「网瘾」?又是谁来定义的「过度」?”程序员步步紧逼,“在来这之前,我每天需要通过网络工作18个小时,”

“是这样吗?”Urson轻蔑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你来这的原因。”

“哦?是吗?”程序员挠了挠头,接着摆了摆手指,仿佛在敲打空气,“不过我好像记得你之前说,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创造了一个虚拟城市,并把「网瘾患者」们塞进去让他们沉迷其中——你是这家治疗中心的主任,却仿佛好像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被送到这来的。”

“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里,”Urson摇了摇头,“原因是什么都没有区别——网瘾已经渗入你的神经,让你胡思乱想,制毒者终于染上了毒瘾,这也许是一种「报应」。“

“所以……”程序员闻言笑了笑,“我需要被治愈或者说,被「电击」?”

“我会判断你的病情。”Urson笑容温和,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就你现在的思想状态,如果不会好转,我还是倾向于保守治疗。“

“噢顺便一提,如果你的电击治疗也只是使用疼痛迫使「病人」屈服于某种意识,本质上依旧是「奴役」的手段。“程序员摊开手,“这又一次证明了我的观点。”

”呵呵,放弃你那套「社会意识奴役论」吧。“Urson嗤笑着在笔记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人们反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患者却觉得这是作社会意识对他们的迫害。”

“可是未来往往来源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哦?比如?”Urson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忽然笑了笑,“比如你所建造的虚拟城市?那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是啊,当然。”程序员很快回答。

“什么?不好意思?”Urson愣住了,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未来——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程序员说。

三、「程序员注释」

我们的未来是「程序生成」的未来。

在人工智能的发展解决了生产力问题后,人类的发展和繁衍得到了物质上的保障,于是世界上只剩下两种人:一种人的生存目标包括了「创造内容、体验生活和享受乐趣」,他们被后一种人称为「玩家」;而后一种人则负责「用代码来维护世界,改变生活,撰写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他们统一被称作程序员,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

我的编号是,或者曾经是804537,而现在,我来到了这里,我叫程序员。

四、「镜子」

“所以……”程序员看着Urson的表情,有些无奈,“你不相信我?”

“是啊!”Urson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我屎都不相信。”

“诶?……”程序员哭笑不得地搓了搓头皮,“你这究竟算不算是在骂我。”

“你的幻想。”Urson顿了一下,“……已经超过了我所能容忍的边界,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认真思考你将要说的每一句话,否则我会对你进行电击治疗。”

“好的,好的。”程序员活动了一下腰背,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幻想,和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好啊。”Urson冷笑一声,靠向座椅,“洗耳恭听。”

“在前互联网时期,人们把互联网当作产业去经营,慢慢搭起了许多互联网与现实生活的连接线——快递、外卖、传媒、出行——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些连接线捆绑着每一个人,把他们拽入了「互联网时代」。”

程序员一脸向往的神色,仿佛是在追忆过往的盛景。

“那是探索的时代,有着冷酷的节奏:黎明的光芒总会唤醒恶魔,计算能力的局限性使互联网对生产力的助推力远远小于娱乐和传媒,这给了人们丑化它的机会;直到大数据为数字行为学指明了新的方向,程序化生成和预制构件产业的应用结合,全自动应用软件功能发生质变……以程序应用主导的新时代才正式拉开帷幕。”

“听起来很合理。”Urson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但很遗憾,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电梯效应」,事实上像你所说的那种合理的未来规划,只存在在痴人的梦里。”

“是啊,未来的迷人之处就是他的不可知性。”程序员叹了口气,语气低落,“人类历史进程的迭代经历过无数次的程序崩坏,没有人能够完整而准确地控制一切,互联网时代也是一样:我们经历过从全民高强度劳动向全民过度娱乐的过山车式下坠,以至于原本需要人维护的部分模块被弃置和破坏,从而使整个社会陷入瘫痪;我们经历过无所事事和过分娱乐而产生的迁移、冲突,甚至战争,经历了高生产力下因自我陶醉而产生的全民破坏和全民重建;甚至还有人会以正义为名,在部分「时代旅行城市」中的「NPC」的本地编码里投放自毁病毒……”

“是吗?”Urson似乎对自己的指甲产生了兴趣,“这听起来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足够让我们通过观察建模,做好推算,得出结论——我们数据化建模了人类历史上每一个历史时期,观察他们的诞生,发展和毁灭。我们发现这个过程一般伴随着社会意识的重塑、维持和崩坏。“程序员突然定定地望着Urson,一字一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抛弃了社会意识——为了一个运行目的而层层修订的代码,即使有巧妙的迭代和长时间的维护,也最终难逃冗余和冲突。"

“所以,我猜。”Urson作势思考了一番,“你所在的「世界」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已经将人们从「社会意识」的奴役中解放了出来?”

“准确地说。”程序员向前探头,想让接下来的话更加严肃,“我们再也没有「社会」这个词了。”

“好的,这很完美。”Urson扯动嘴角冷呵一声,“我很佩服你为了污蔑「网瘾治疗」的正确性,编撰出了这么一个幻想社会;可是请问:既然你们已经没有了「社会关系」,是谁送你到我这的呢——不是你的亲人?父母?长辈?或者说是那些为你担忧,赋予你期许却对你失望透顶的,那些爱你的人?”

“是程序。”程序员面无表情,“程序每个月会随机出一名程序员到这来与你见面,完成对整个「大程序」的潜在crush威胁的优化性研究——因为恕我直言Urson先生,你是典型社会意识的代言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将我们隔开的是一面镜子,而不是一束黑百合,你我的身份正好相反。”

程序员总结道:“很抱歉,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了疯子,所以现在你才是疯掉的那个。”

五、「生日」

“你胆敢再这样,再这样说一次!”

Urson站起身来,他刚刚敲过了桌子,那样是为了保证他的威严:“我保证会让你尝到终生难忘的滋味。”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吗?”程序员的眼神显得有些无辜。

“比起你……”Urson从鼻子里哼出声,“我倒是开始相信屎了。”

“这回我能确认了:这完全是在辱骂我。”程序员竟然笑出声来,他再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对Urson摊开双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可以仔细思考和观察一下比如……这间屋子。“

Urson闻言,感到汗毛一竖。

“我说过我喜欢这间屋子,对吗?”程序员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噢你之前说,它是你亲自设计的?——「秩序的味道」对吗?”

“是的。”Urson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然。”

“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屋子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件都不像人类能做到的整齐吗?”程序员继续引导,“就像我说的,现代社会的每一个建筑都来源于数模生成和预制构件混合,这个过程我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做到了像现在这样整齐和完美。”

“所以你是在恭维我?”Urson撅了撅嘴,“我就当作你是在恭维我好了。”

“那么,你如何解释「电梯效应」?”程序员再次提出疑问,“除了科幻小说爱好者,可能大部分人理解的「电梯效应」都是另外一回事。Urson先生,你是如何得知「电梯效应」的?你读过哪些科幻小说?”

“哦,让我想想。”Urson嘴里这么说,却仿佛完全没花时间去思考,“那么,你能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电梯效应」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程序员抽了抽鼻子,像是一个做坏事的孩子,“每年的今天,程序会重新合成、激活你的思维编码,花费0.7的时间,将你从出生直到2017年的生活,在虚拟机中重新运行一遍,最后生成一个55岁的「Urson数据」,那就是你现在的思维意识体。”

“接着,就像我说的那样,程序会随机指派一名程序员与你进行交流,了解你的思维进度,以提供数据,作用于对「大程序」的潜在崩溃威胁做数据建模。你知道的,我们的程序也是建立在大量的运算上,不能容忍另一个「骡」——哦既然你知道「电梯效应」,也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对吧?”

程序员顿了顿,偷瞄了Urson一眼,见后者保持着无意义的微笑,便耸了耸肩,继续说:“这个项目持续了许多年,后期的数据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于是我们尝试在合成思维编码时加入一些随机数,这导致有那么一两次你确实迷上了科幻小说,「电梯效应」就是你在那时留下的潜意识数据。”

“所以,我不是真的我。”Urson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我是你们「编写」出来的?对吗?”

“准确上讲,你「来自于」真的你。”程序员放慢了语速,试图让对方听得更明白,“我们借用了「你」的基因编码——毕竟我们没法凭空生成一个特定的「你」……”

“好吧,很遗憾我想要终止我们今天这场荒谬的谈话了。”Urson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笔记本,“很抱歉程先生,你的表现显示出很强的臆想症状,你将在30分钟后接受电击治疗。”

“你很喜欢你的笔记本,对吗?Urson先生。你是否曾经……我是说……”程序员做出翻书的手势,“——翻看过它?”

Urson停下了动作,握着笔记本的手有一丝颤抖,就像灵魂突然用老式拉线开关打开了一盏灯一样,鬼使而神差地,他打开了笔记。

“是的,看看你的笔记,内容还有……日期,就在那!”程序员一副好心的样子,将身子向前探出,好像在为Urson指出重点,“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每一页的日期,都是……今天?”

一颗汗珠从Urson的头上掉下来,落在笔记本的日期处,那里写着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日期。

“……就是你的生日。这笔记的每一篇记录,都发生在今天,你的55岁生日。”

程序员绅士般摇了摇右手,微微一鞠躬——

“生日快乐,杨叔。”

六、「开门」

Urson仿佛已经听不到程序员的声音,他快速地翻动着笔记,好几个熟悉的词语从上面反复跳出来:

「秩序的味道」

「我不相信这坨狗屎」

「奴役?」

「永远值得相信」

……

「电梯效应」

“看啊就是那!“程序员指着笔记,点了点头,“那是你第11次加入随机数的模拟,让你产生了对科幻小说的兴趣,进而使用了「电梯效应」来质疑我的理论。”

Urson仔细看去,右上角的日期上染着一片模糊的水晕——依旧是今天的日子。

“你动过我的笔记。”Urson坐了下来,冷笑着,“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还是不相信我?”程序员皱着眉,摇了摇头,“到现在还是?”

“我只相信我自己。”Urson一字一顿,神色坚定。

“至少这一次你没有骂我……”程序员小声嘟囔,他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Urson,“我没时间跟你多耗了,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这可真巧。”Urson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气氛一时凝滞。

「假如我告诉你,你所相信的「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而你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吗?我要亲手为你带上电击带!」

「……传统意义上的生命是寄宿在有机生命体上的自有意识,很遗憾你虽然是一个自有意识,却并非建立在有机生命体上……」

「这是我的治疗中心,我不允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有趣的是你从治疗网瘾上赚到的钱被你付给了未来复活服务上,他们冰冻了你的一部分有机体这让我们获得了你的原始意识编码;可由于一些无菌操作的失误,导致你的一部分机体已经损毁,我们只能靠远古的图像资料复原你的形象……」

「……你将会感觉到痛苦、愤怒、绝望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实际上我有些羡慕你,当我死的时候我的意识的一部分会汇入大程序里,成为程序世界的一部分;而你,每年你都可以花费现实世界的0.7秒去体验一个人的一生——从某种角度上你已经永生了,我应该恭喜你。」

「我会叫人狠狠地收拾你,你会咽下自己的眼泪,那是你胡言乱语的代价……」

「而我会变成什么呢?」

「你会成为一条死狗,跪着舔我的鞋!」

「也许是工具包的一部分,处理着繁复的工作,努力让自己不因出错和版本变更而被迭代掉;又或者变成一个NPC,生活在罗马共和时代,最终死在敌人的长矛之下。」

「不,你只会死在这里,孤独而痛苦地死去!」

「实际上,作为一个有限的生命体,我们一度畏惧死亡,就像作为社会的一部分,我们畏惧社会意识一样;可没人说得出,死亡之后我们的意识究竟会去向何处,这恰恰是生命最迷人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记得给我寄封信来描述一下那边的情况!」

「又或者说,假如我们并不是对立的两个个体呢?也许我们是共生的,是同一个意识的两个分支,在为意识的下一个决定吵得不可开交——哦举个形象的例子就像,你难以做出决定的时候,在脑中生成的两个小人。」

「哦是吗?那样的话我将会把你摁在地上狠狠地艹你的屁眼!」

「也许我们在决定一些光明的事情?比如是否给一个世界火种,让它建立起文明;做出生前的挣扎,是否要脱离子宫降生到人士。」

「我会烧掉你家的狗窝,接着吃掉你的狗。」

「又或许我们寄居在一个肮脏的灵魂里,灵魂的主人正在做艰难的思想斗争:他是该卖掉他的女儿,还是要先上了她。」

「你这个肮脏的疯子……」

「——你怎么会认为这些不可能是真的?」

「因为我没有病,你这个婊子养的!」

「那么……」

程序员停止了你来我往的争吵,做出了总结——

“你怎么能确定呢?”

“……我会证明给你看!”Urson气喘吁吁地拄着桌子,他看着程序员,点了点头,说:“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如何确定的你这个婊子养的!”

说着,Urson转过身去,走到门口,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去啊,去吧!”程序员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将双腿搭在桌子上,“——转动手把,打开门,叫人来收拾我——这样你就能确定,你是这家「网瘾治疗中心」的主人,还是一个供我们测试的有限意识体。”

Urson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犹豫从来不会帮助人,我的朋友。”

“闭上你的臭嘴!”

Urson深吸了一口气,盯视着自己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他想用力压下去,却不可遏制地在脑袋中生成了两个小人。

「压下去!开门!电死他!」

「不能开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我只相信我自己。”程序员模仿着Urson的腔调,像是在演一台讽刺的滑稽剧,“我的名字意味着「永远值得相信」。”

“我说闭嘴!!”

Urson怒吼一声,转过身来想要把手中的笔记本当作武器扔向程序员;随即他像是意识了什么,咬着牙把笔记本撕成碎片,狠狠地扔向程序员。

“老实说,根据以前的交谈记录,你这么做过好多次了。”漫天碎片飘落,程序员看也不看一眼,“没关系,下次见面程序还会再为你生成一本一模一样的——再加上今天的新记录。”

Urson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他死死地瞪着程序员,牙齿蠕动着像是在品尝对方的骨髓。

“你仍然不相信我,这没关系。”程序员耸了耸肩膀,表情有些郁郁,“但是你没有勇气证明自己,这让我觉得很失望。”

Urson张开嘴,空咽了一下,喘息声随着心脏的急速跳动而断断续续。

“那么,让我来帮助你吧!”程序员说着站起身来,走向摄像头的位置,缓缓伸手将摄像头按压下去,“好了,现在你可以祈祷了。”

“你……你在干什么?”Urson的声音有些颤抖,“祷告什么你这个……”

“祈祷吧,祈祷一会冲进来的人会用电击棒将我击倒,祈祷他们不会将你拆得四分五裂,塞到不知名的箱子里,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拿出来用一次;祈祷吧,祈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于疯狂的臆测和妄想,根本没有什么互联网时代,你依旧在2017年的愚昧世界里逍遥法外;祈祷吧,祈祷每一个被你伤害的孩子,每一个因电击而屈服于你,屈服于家庭,屈服于社会意识的无辜孩子,祈祷他们就此默默无闻,隐姓埋名,没人会站出来指正你,将你推入本就属于你深渊;祈祷吧,祈祷你的网瘾中心财源滚滚,岁岁平安。“

房间外猛地嘈杂起来,警报声,脚步声,呼喊声,仪器的移动声,滚动着向101号房涌来。

“不,不你不能这样。”Urson听到了声音,却仿佛更加慌乱,“我们可以谈谈,不是吗?让我们来谈谈!”

“祈祷!”程序员怒声呵斥,“你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

Urson语无伦次地刚要说些什么,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他闻声一震,整个人连滚带爬跑到了门后,用尽全身的力量堵住房门。

“杨叔!没事吧杨叔!里面发生了什么?快让我们进去!”

“你们不要进来!”Urson几乎发出了慌乱的哭腔,“谁都不许进来!”

“祈祷!祈祷他们是来救你的!祈祷他们是你豢养的走狗!祈祷他们把你当成衣食父母,神圣的天使!祈祷他们会屈服你拥护你,为了你的「崇高事业」而道德沦丧!”

“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Urson踹着桌脚抵着房门,涕泪横流,“我相信你,你不要让他们进来,我们再谈一谈好吗?”

“杨叔!开门啊!是我啊杨叔!你让我们进去!”

“不许进来!我说!谁都不许进来!”

“这……”

门外不再嘈杂,反而响起了窃窃私语。

“我相信你,程先生,我相信你。”Urson狼狈地躺在地上,望着程序员,瞪大了眼睛,目光恳切,“我只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想知道吗?”程序员笑了,他歪着头,嘴里喃喃低吟,“每一个程序脚本都有一个特定的入口,或者是一声叫喊,或者是一句秘语;或者是天使的吟唱声,又或者,是恶魔的关门声。”

“祈祷!你这个狗娘养的!”程序员望向房门,面带微笑,嘴里大声叫喊,脚下狠狠踢动桌子,制造出巨大的杂音。

外面再一次嘈杂起来,Urson恐惧地呼喊出声,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向他喊话——

“杨叔你躲开些,我们要撞门了!”

“你们敢——”

“嘭!”

Urson的世界仿佛一顿,天旋地转。他开始耳鸣,嘴里咒骂着,爬向安全的地方,随即歪倒在地上。

下一刻,一个壮汉撞开了门,十几个白衣人手持电击棍冲进来。

“不要抓我啊!不要——呕……”Urson畏缩地躲在角落里,突然一阵眩晕上涌,忍不住吐了出来;几个白衣人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他叫骂着推到一边。

“不要,不要啊!”Urson哭出声,“你们不要抓我,不要再这样了!”

白衣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他们从没看过这样狼狈的杨叔,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主任。

“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呼呼呼呼呼……”

程序员吃了两击电棍,双手被绑在背后,却始终在笑,直到一个白衣人给他上了口具,还在发出夹杂着呜咽的笑声。

Urson只觉得那笑声时远时近,突然锁定了位置,他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看左右,发现白衣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而程序员已经被绑到了车上;他的眼神扫过白衣人的脸,发现他们望着他,露出复杂又疑惑的眼神;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身,却不小心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滑到。

程序员的笑声仿佛更大了,一个白衣人犹豫了一下,再次伸手来扶,Urson却下意识一躲,嘴里发出变形又被刻意纠正的声音:”不——咳!不用!”

Urson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缓缓平复了心情,他愤恨地看着狂笑不止的程序员,向领头的白衣人摆了摆手;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人将程序员推出了101号房。

“四十伏,我到了才喊停。”Urson吩咐着,语气阴森。

“是,杨叔!”

“等等!”

所有人看向Urson。

“……最后一个人走时,不要关门。”

“是。”

七、「101号房」

噪杂声伴着程序员的笑声逐渐远去,101号房重归寂静。

Urson负着双手,开始观察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布局,每一个棱角与切线。

房间是杂乱的,满地的碎纸片,歪曲的摄像头,歪倒的椅子,连「秩序的味道」也被呕吐物的臭味所代替。

他走到桌子中央,反复比对了中间花屏到两边的位置,随即将花瓶扳倒,瓶中的黑百合散落到整个桌子三分之二的位置。

Urson向后退了一步,观察着整个房间的乱象,最终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布置感到满意。

接着他走到门外,轻轻地、轻轻地关上了门。

“嘭。”

时间静止了三秒。

房门突然再次被打开,Urson审视的目光严厉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发现屋子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冷哼了一声,再一次将门关上。

“嗒、嗒、嗒、嗒。”

通向电击室的脚步声满是轻松和迫不及待。

“砰!“

Urson关上门。

他看到一个人,正在盯着桌子等分线上的黑百合,愣愣出神。

——完——

谨以此篇献敬爱的杨叔

——不是我

2016.9.21 18:00 V1.0

初版

2016.9.21 19:17 V1.03

修改为新版结局

部分文字润色

2016.9.21 22:12 V1.04

更新排版

部分错别字修正与文字润色

2016.9.23 12:33 V1.07

整体润色

增加一个心里暗示细节让Urson最后一幕的表演更加夯实

2018.4.17 12:37 V2.00

更新永信诅咒(二):金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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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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