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豪赌，字节将如何跳动？

 大厦将倾，在一夜之间。这可能是最近，针对字节跳动出海产品TikTok在美国市场遭遇的最佳描述。也是字节跳动，在国内的民众信任与用户口碑面临崩塌的旁观者心理光谱的塑态变动。8月4日早上，胡润研究院携手苏州高新区发布的《2020胡润全球独角兽榜》新鲜出炉，排名第二的正是近期风头正盛的抖音母公司字节跳动，估值5600亿元，较此前大涨了600亿元。一家刚刚登上独角兽榜单第二名的潜力巨头，一家被视为中国互联网出海业务最耀眼一站的全球化企业，何以一夜之间，沦落至此。这恐怕是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无法从其“火星视角”中逆知的。因为他的对手，是地球上最有势力的“猎巫”者。为何是TikTok就在上周末，路透社一则报道引发震撼：字节跳动已同意完全剥离TikTok在美国的业务，以避免白宫将TikTok在美国彻底封禁。前一夜，字节跳动的命运牵动着无数国人。后一夜，受此消息刺激而一片哗然的国内舆论，陡然转向。人们将愤怒的热焰和敌意的卸载，全部浇灌到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与创始人张一鸣身上。其实，这一事件的发酵，早有端倪。张一鸣称，近一年来，字节跳动一直在积极配合CFIUS对2017年底收购 Musical.ly 的项目进行的调查。而最早在7月中旬，就有传言字节跳动将剥离TikTok美国业务，收购方是微软公司。期间，几经波折，先是特朗普表示将禁止TikTok在美国的运营，并叫停其业务。随后在8月2日，微软表示继续收购，谈判会在45天内完成。为什么是TikTok？字节跳动的归因，主要是在于其在美国乃至全球化市场的最大敌手—Facebook。8月2日深夜，字节跳动在其官方微头条号上发文称：字节跳动始终致力于成为一家全球化公司。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面临着各种复杂和难以想象的困难，包括紧张的国际政治环境、不同文化的碰撞与冲突、竞争对手Facebook的抄袭和抹黑。这种针锋相对的敌对状态，在字节跳动的官方发言中，呼之欲出。毕竟，就在7月29日，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出席垄断听证会。他在会上极力将公司描述成一个“成功的美国故事”，但现在正受到中国社交媒体应用的“威胁”，且尤其是在美国的TikTok，可以说是给到TikTok当头一棒。根据最新数据，Facebook全球月活用户数已超过27亿，在全球遥遥领先。要知道目前全球总人口不过80亿左右，Facebook轻而易举地拿下全球三分之一用户。不得不承认，Facebook可以说是目前真正的全球社交之王。但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全球化巨头，正在被作为后起之秀的TikTok奋起直追。2020年，TikTok的全球月度活跃用户数已高达8亿。为了达到这一数量级，Facebook花了12年，而TikTok只用了3年。这增长速度，怎么能不令扎克伯格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和恐惧预警。况且，Facebook自身之于品牌的广告供给地位也摇摇欲坠。此前，联合利华、可口可乐、星巴克和本田等17家知名跨国企业表示，将暂停Facebook等社交媒体上的广告支出。这也进一步使其股价承压。受此影响，在6月26日，Facebook股价下跌8.3%。可以说，正是在这种前有品牌伏击，后有TikTok追击的状况下，Facebook将其最大的市场维护希望，寄托在了对于TikTok全球化的打压意图中。

张一鸣的底牌靴子尚未落地。但人们普遍认为，张一鸣及字节跳动过于轻易地放弃了TikTok的美国业务，导致自身的底牌一览无余。在张一鸣发布的全员信《TikTok 进展同步以及我的一些想法》中，他为字节跳动辩护说：“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自己是一家私营企业，并且我们愿意采取更多的技术方案来消除顾虑，但CFIUS还是认定字节跳动必须出售TikTok美国业务。”尽管字节跳动方“不认同这个决定”，“同时不放弃探索任何可能性”。

但“还没有完全决定最后的解决方案”的字节跳动，在这一事件中，恐怕并不占有任何商业上的主动性或主导可能。而且张一鸣以及字节跳动，似乎在有意地、试图迅速的推动这样的售卖交易达成。8月4日，张一鸣在《不要在意短期损誉，耐心做好正确的事》的内部信中，坦言他的担忧：“问题焦点，根本不是CFIUS以musical.ly并购危害国家安全为由强制TikTok美国业务出售给美国公司，但这不是对方的目的，甚至是对方不希望看到，其真正目的是希望全面的封禁以及更多…”这一系列反应，也从侧面折射出，张一鸣对于应对决策的话语权是很大的，同时其背后有着更大的商业考量。因此，张一鸣及字节跳动的迅速决断，很可能不是因为其恐惧和惊慌，而是对结果预测推导后的某种意义上的胸有成竹。这从字节跳动副总裁李亮的头条圈发文，也可以一窥一二。李亮一方面声称，“抗争不是逞匹夫之勇。英法德澳都表态没有Ban（禁止） TikTok的理由，这不是斗争的结果吗？”

另一方面，李亮也表示“换取的是打败FB，成为全球公司的机会。也是目前中国人创办的公司中，最有机会的一个。”可见，张一鸣及字节跳动，之所以做出这样近似于无条件屈服的举措，是有着自身更为宏大的目标支撑的。这一目标，大概就是张一鸣“火星视角”下的全球化野心。从逻辑上推演，如果字节跳动在这种复杂的形势中，进行公然地对抗，它的担忧是有可能将被各国政府，视为具有一定的中国官方底气支撑的“东方资本”。而字节跳动的豪赌，则是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下，一条暗流涌动的商业意识是认为有着美国意识形态背景的Facebook，可能会受到各个国家的忌惮。就像欧盟在数字税的强硬，并在日前宣布与美国之间的跨境数据传输协议—隐私盾无效。似乎各个国家，都正在寻求一个符合自身国家安全需求的互联网市场状态。在这一趋势下，自然是最容易受到本土化权力管控的外来资本，会更受欢迎与信任。而字节跳动目前追求的，正是一种纯粹的全球化商业资本的形象打造。因此，无论是作为流量池的印度市场的禁止，还是最大声量场的美国市场的打压，对于TikTok来说，都只是全球化规划中一地一城的损失。既欲取之，必先予之。如果美国对TikTok业务进行全面封禁，意味着字节跳动的海外业务具有了更大层面的非法性。这就容易造成其全球化进程的更大断裂危险，这或许是字节跳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最终理性。在字节跳动的“火星视野”下，即便是一时的忍耐，如果可以获得更大的开放性市场信任，并且借助自身先锐的产品、团队及本土化能力，在其他海外市场收复失地，甚至在全面击退Facebook之后，倒逼被迫退出的市场的重新开放。这或许，是张一鸣及字节跳动团队决策背后最大的底牌。爱而欲其生，恶而欲其亡。民众迫切需要的，是识别张一鸣及字节跳动的姿态、态度乃至立场。

但十分自信乃至表现出一定自负的张一鸣，或许自恃其开阔的格局，却并没有在面向民众关切时，真正地放下自己的ego。这可能是其自身担心底牌泄露，而在前期谨慎不发声；也或者是其内部公关组织架构的职责分化问题，导致国内公关无法为其海外业务的局势负责。无论何种缘故，张一鸣及字节跳动显然没有做好应对宏大时代背景下的，公共舆情的猛烈聚焦与涌动迸发的准备。张一鸣纯粹的商业梦想，迅速被淹没于一种嘲笑其天真的声量场中。一个创造出最具活力的媒介产品的创始人和企业，在传播自己声音的时候，却被埋葬在最初的口腔空间和文本符号之中。声不出于口，言不入于耳。不得不说，这是一幕莫大的讽刺。更坏的消息，仍在不断传来。TikTok遭美国用户集体诉讼，或面临巨额赔偿；美国总统特朗普于当地时间8月6日签署两项行政命令，宣布将在45天后禁止任何美国个人及企业，与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及腾讯公司微信进行任何交易。结局的变数，依然在朝着最大的不确定性行进，且已经从TikTok蔓延向中国互联网大公司。但字节跳动似乎开始放弃可以迅速了结的幻想，选择进行最后的抵抗。在其最新的声明中，字节跳动明确表示，“我们将全力采取一切可行的措施，确保法治不被摈弃。如果美国政府不能给予我们公正的优待，我们将诉诸美国法院。”这是一场开放式赌局。底牌的花色，将最大程度上，决定张一鸣乃至字节跳动命运的转折。

本文作者：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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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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