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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把欲望摘得干干净净的电影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5-26 阅读数:人阅读

 

什么事情,第一次做,都不自觉带点仪式感。我第一篇影评,从了心,写郭柯的《二十二》。

这是一部生产艰难的电影。

跨越5个省的拍摄制作,经费预算压缩到最低300多万。有人投资100万,导演郭柯自己借了100多万,还差一百万。郭柯妈妈说,把家里房子卖了。郭柯把留言发到了朋友圈,张歆艺仗义出手,保住了他妈妈的房子。

郭柯朋友圈截图

理想从来就是如此,除了本人死磕,还需要亲人和别人的助力。

片子拍出来了,后期的宣传费也没有着落,郭柯想到了众筹。这就是电影结束时,屏幕上滚动显示的32099个人名单的由来——他们为电影筹集了100多万。

众筹名单截图

困难还没完。

上了院线,因为冷门,各大影院不愿排片。郭柯再一次求助网络,借用了众筹观影,用点映的形式在网上购票,有了观众保证,影院才陆续对这部冷门电影开启了绿灯。

这才慢慢有了《二十二》的票房逆袭,成为中国首部票房破亿的纪录片。

而这部前后花了400多万上映的电影,按照郭柯本来的预计,票房顶多不超过600万。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借来的100多万,全都赔进这部电影。

其实,电影最初有投资方。但是了解了郭柯的拍摄想法后,撤了。

幸好,郭柯坚持下来了,没有利用幸存「慰安妇」的眼泪来做噱头卖钱。

把欲望摘干净了,纯净的心就出来了。

电影拿到韩国放映,出现了很有深意的一幕:日本纪录片导演土井敏邦看过这部电影以后,直接说,他们日本拍不出《二十二》这样的好电影。

的确,《二十二》实在太纯净了。郭柯说,他是把老人们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看过这部电影的人,能体会到郭柯这句话的分量。

——————

影片以陈林桃的葬礼始:

以张改香的葬礼终:

意味着两位见证历史的老人逝去了。这种安静的、不带一字主观解说的镜头,让人不知不觉感受到历史的沉重和终将消逝的无奈。

葬礼之后,接着出现了一个老人的雪地特写:长长的拐杖、年代久远的小脚、蹒跚的步伐、佝偻的身影。

她们有的贫穷、疾病缠身:

几乎都沉默,不敢说,又一肚子心事委屈:

镜头大多数时候跟深潭静水一样,没有酷炫剪辑、没有背景音乐,很安静,偶尔会误以为自己按了暂停键。

很多观众不习惯这样的电影节奏,但这正是我最欣赏导演的地方:他不让镜头跟着观众的需求走,而是跟着老人们的内心,与他们一起沉默,静听自然的声音。

1.毛银梅:对过去,她不说爱,不说恨,只坚持把名字改了

毛银梅(1922-2017),居湖北孝感,韩国人,原名朴车顺,是电影里第一个对镜头讲述自己的老人。

她在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和奶奶逃难到中国。因为身体遭受残害,终身不育,收养了一个女儿,晚年跟养女在一起,过着四世同堂的生活。她一开口,就用韩语说:妈妈、爸爸、奶奶,会唱儿时的童谣《阿里郎》和《白桔梗》。

(毛银梅说韩语)

95岁的老人,说起妈妈带着妹妹坐火车回韩国、把她丢在中国的记忆,还会流泪。

她说她不记得自己几岁,只记得跟妈妈最后分手的场景:高高的火车窗子,她站在地面抬头看着,想哭。火车上的人开始往下丢吃的给他们。她年纪小,饿了,捡起来拼命吃,妈妈在火车上看着她,一直哭。

毛银梅的妈妈丢下毛银梅,原本是生活所迫,她养不活毛银梅,又有朝鲜老乡告诉毛银梅的妈妈,可以带毛银梅去日本人开的工厂去做工。实际上毛银梅被那朝鲜人哄着卖进了慰安所。

再往下说慰安所的事,毛银梅掉眼泪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不舒服。然后又说:不记得了。

其实怎么可能不记得?《阿里郎》和《白桔梗》一大段一大段的韩语歌词,唱起来那么流畅。

毛银梅会日语,她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日本名字,还会几个简短的表达:坐、请进、请上来、欢迎光临。

(毛银梅说日语)

这些短语,带有明显的职业标志,可如今这些侮辱性的词语,像她记得的妈妈、爸爸和奶奶这些亲人的呼唤语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

毛银梅的泪和恨,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些短句更戳人心窝。

对过去,毛银梅不说恨和怨,只说,她不姓朴,她改姓毛,跟着毛主席姓。

后来,有人要接她去韩国,她说老了,不想动。对故乡,她没太多好奇和留恋,却回头揪着自己手臂上松弛的老皮,跟养女抱怨说:剩下皮包骨,进风,冷。

毛银梅觉得老了,拖累养女,嫌弃自己活太长了。

养女笑了,说:我管她是不是韩国人,她把我养大,我就要报答。

毛银梅和养女在一起

2、林爱兰:有人的恐惧是泪,有人的恐惧是刀。

林爱兰(1925-2015)

这位阿婆天生是个战士。

十三四岁动员村民拿米送粮给抗日战士。

后村子被占领,她被抓,奋力反抗,她被打残,但日本人也被打死。

再后来遇上共产党部队,直接参军。

林爱兰说她的参军经历,脖子上挂机关枪、左右手各一把手枪,打死过两个日本鬼子。

她给摄制组唱的歌,是抗战歌。

她最宝贵的是抗战60周年发给她的抗战勋章,跟自己的钱包藏在一起。

回忆日本人对她们的残害,林爱兰神色间,没有恐惧和悲伤,而是鄙视以及愤怒。

刚强的林爱兰,只有在说起母亲被帮手绑脚扔河里淹死的那段痛苦经历,才忍不住低头掩面哭泣。

观众细心的话,就会发现,强大的林爱兰,对待恐惧的姿态是战斗:床上放的是刀,椅子下放的还是刀。

床上放的是刀
椅子下放的还是刀

有些人的恐惧是泪,是尖叫,有些人的恐惧是刀,是时刻战斗的准备。

3、李爱莲:对苦难和屈辱,她不卑不亢,活得豁亮

李爱莲(1928年生),现居山西武乡县。有两儿两女,跟小儿子和小儿媳住在一起。

采访到了李爱莲这里,声音突然亮了,像对门耳朵有点背的阿婆在拉家常。

儿媳妇问她:还能下地不?李爱莲说能下,咋还不能下地做了。说着李爱莲就笑了。

在影片里出现的采访者里,李爱莲爱笑、声音响亮,让人根本就忘了她是个有过苦难史的女人。

她说起跟老公结婚才一个月,老公就被日本人抓了,后来她也被日本人抓了,在敌人窝呆了三个月。李爱莲说起那时的经历,语调平缓,似乎真心大到不当回事。

但是一说起丈夫对她的宽容,她绷不住,哭了:

或许有些人的眼泪,从来不为敌人,不为苦难,只为爱人而流,大概李爱莲就是这样。

李爱莲喜欢猫,村里的流浪猫都往她家里跑;李爱莲还喜欢孩子,儿媳妇代教的一些孩子经常围着她转。

儿媳妇说她,猫儿先吃,她后吃,猫儿吃好的,她吃猫不吃的:

4、韦绍兰:为儿子伪装坚强到97岁

韦绍兰,1920年生,瑶族人,现居广西荔浦县。

她可能是被采访者中活得最辛苦的一个。因为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怀了日本人的孩子,自杀不成,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取名罗善学。

韦绍兰母子

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五天,罗善学出生。

他的命运有点像《天龙八部》的萧峰,活着本身就是原罪。他甚至比萧峰更惨:他让母亲韦绍兰曾经的屈辱,永远成不了昨天。

他从小被人骂、被人欺负,亲弟弟甚至扬言要杀了他。罗善学年轻时也想成家,谈了6个妹子都因为知道他是日本人跑了。后来干脆不找了,跟着老妈过活。

他说话,很有些愤慨,却缺乏愤慨的对象,透着对生命厌倦。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仇恨,压在个人身上,太重了。

韦绍兰可能因为身边一直有一个心理创伤比她严重的儿子让她放不下,她反而变得很坚强。

她说起过往的经历,像快刀斩乱麻,语速极快。边说边抹眼泪,边抹眼泪一边还说。好像她对苦对痛对难的态度一样:她知道躲不开,她也忍不住会流泪,但是她更明白她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不能停。

她唱的歌是这样:

米海(米缸)越空越好耍

只愁命短不愁穷

韦绍兰的歌天上落雨路又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

自流眼泪自抹干
韦绍兰的歌

这两首几乎不成曲调的土歌,是一生坎坷的老太太对贫穷、对忧愁的信念。

这一对读书极少的母子之间,就生命进行了一场对话。

70岁的罗善学谈死亡,是对现实的绝望:

现在还能动,还能走路没有困难

到哪天,困难还在后面

有病就吃农药死掉就完了

97岁的韦绍兰说要活着,是一个母亲对不断跌倒的儿子的鼓励:

这世界真好

吃野东西都要留出这条命来看

我曾经以为老人真的如此本性坚强,直到查资料,看到韦绍兰说下辈子她再也不想投胎了,我才明白,原来苦难的经历,早已经让韦绍兰变得跟罗善学一样厌恶生命。

她一直唱的、说的、做的,不过是一个母亲为儿子伪装出来的坚强,而且把这份坚强持续伪装了七十年。这又一次刷新了我对母爱的理解。

————

张双兵,退休教师,为中国被迫当慰安妇的受害者奔波三十二年,没有任何结果,他为此很后悔,觉得无故扰乱了这些不幸的老人们的晚年。

网上也有争议,觉得不应该把这些老人置于镜头面前,一次又一次揭开她们的疮疤。

可是我依然要感谢郭柯,感谢那些志愿者,让我们走进人性的历史,不是看文字和数字的形态走进历史。老人们在郭柯的镜头里,有她们被「慰安妇」这个屈辱称呼遮盖了的生命底色。

它改变了我对好电影的定义:以前我认为的好电影是,所有都符合我期待的就是好电影,而《二十二》打破了我所有的期待,我却依然觉得,它不仅是部好电影,还是值得我献上敬意的人性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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