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说】郝萍萍|唐歌之死
唐歌之死
郝萍萍
见到唐歌的时候,她蜷缩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里,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一只脚光着,半垂着吊在那里,鞋子前后倒着个斜斜地跌在地上。一头卷曲的长发像经历了数月之余的长途跋涉,肆意地散落着,几乎掩住了那张瘦弱苍白的脸。她的手白皙纤长,绝对的一双钢琴手的好料子,可惜她敲击的不是钢琴而是键盘。此刻这手却夹着一支雪茄,没抽,只是来回把玩,偶尔放到鼻尖左右嗅着。一件肥大的黑色羊毛衫罩在身上,右肩从衣领里露出来,更显出她的清瘦来。看到我她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赖叽叽地说:“亲,陪我一会”,然后冲着服务生懒懒地打了一个响指,给我要了一杯摩卡,她知道我习惯那种酸苦的味道。
与唐歌相识是在一次笔会上,那时我们两个都是刚接触文学的热血青年,当时的她一张娃娃脸,一笑嘴角俩酒窝,卷曲的短发俏皮活泼。我比她大两岁,她老爱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姐姐。也许是缘分,我们成了知己,正确地说我成了她的知己。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几个男朋友,和以后的两次婚姻,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我成了时刻准备接受她倾诉的收纳箱。
我们相守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我在听,说的常常痛哭流涕,听得也往往泪眼婆娑。从虚幻到现实,从小说到真实的情感,甚至感情婚姻的隐私,她几乎不愿意存留一点秘密。这类似的情景重复了数年,不管我结婚生子都似乎没间断过。而以致后来很多时候我因为很多原因是在倾听,脑海却往往想着另一些事情。所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有一种对她不忠的愧疚感。
她把雪茄叼在嘴角,依然没点燃,努力让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我感觉她的表情很像在哭,一种空灵的呜咽。“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声音低沉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咖啡厅里回荡着萨克斯《回家》,我鼻子忽然有一种酸酸的很久没有的感觉。“亲,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我把一切都给了他,这一辈子没有人能再替代他,你知道的,我是多么的爱他。我可以潇洒地丢开爱我的人,我却为什么丢不开我爱的人呢?是不是所有投入全部感情的人都很贱啊?我开始真正理解当初的宋晓婉了”。她开始发出声音地抽噎,我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大包纸巾,这是我们每次相聚养成的习惯。很多时候这包东西会不够用,以致后来她常常会伸手拿起我的或者她的丝巾用来替代。这也是我每次来之后都把丝巾摘下叠好放到包里的缘故。
其实前几天我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她的第二任丈夫不久前席卷了她的全部财产,领着另一个女人玩起了失踪。接到她电话之前只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前去探望她。唐歌原名叫唐婉瑜,唐歌是她的笔名。如今也将近四十的女人了,成就了事业的巅峰,却成就不了婚姻和爱情。和她接触久的人就会知道唐歌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她心灵的自由谁也不会驾驭得了。所有思想守旧的男人都不会接受,尽管她很漂亮。所以唐歌谈了无数次恋爱,最后匆匆嫁了一个她不爱却能给她安全最能包容她的男人。很多人曾经说过唐歌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妻子,因为她常常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人生的理念常跟着自己的臆想而改变。婚姻维持了三年,三年唐歌出了四部长篇,真正攀到了事业的巅峰。也是那个时候唐歌遇见了他,这个让她一度迷乱的男人。让她情愿舍弃所有一切,包括财产,不顾一切投入他怀抱的男人。那个时候,我认定唐歌是幸福的。因为她很久不再给我打电话,不再凌晨一点连续拨打我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扯回现实,倾听她所谓的喜怒哀乐,包括小说中的悲喜。她经常对着话筒对我哭诉:“宋晓婉就是一个傻逼,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可以去死,你说傻不傻呢?我似乎恨透了世间的情缘,千丝万缕最终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她那边哭的死去活来,最后我才明白宋晓婉是她笔下的一个悲剧主角,一个很久没有结尾的悲情小说人物。后来很久没有了唐歌的电话,也就在唐歌热恋的那段时间。而我却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总觉得手机铃声在响。我习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好像不是为了唐歌,是为了渐渐老去的父母和远在他乡求学的儿子。
“我必须做出选择,我必须杀了她,杀了她才能解脱一切……”唐歌把雪茄从嘴角拿下,纤长的手指来回一扯,细碎的烟末撒在胸前的毛衣上,像黑色的幕布上点缀了一些星星点点的饰物。她眼睛迷乱地望着我手中喝掉一半的摩卡,折射出一种幽深,一种探不到尽头的空幽。我也许不必在意唐歌的话,不必知道她说的那个她或者他究竟是谁,因为她常常把幻想和现实混淆。我常常走不进她的世界,其实很多人也很难走进她的世界。而我最多也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而已。那天,唐歌哭着说了很多的话,大多都是有前句没结尾,或者是前后不搭。最后她哭够了,接过我递过去的湿毛巾抹了一把脸,红肿的眼睛依然止不住涌出的泪。她说:“我的这部小说总是结不了尾,总觉得没有合适的结局,现在我找到了”她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有一种渗透肌肤的冰冷。那天别后,唐歌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竟然不敢给她通话,我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躲避什么,但我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信息。后来隐约探听到她找到了那个男人,竟然跪着恳求他跟她回家,结局只有一个,让人心碎而又可怜可恨。
再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唐歌所在辖区派出所打来的,说一个叫唐婉瑜的你认识吗?她自杀了,有一份东西要交给你。那是一本打印简装的手稿,一部小说,一部名为《唐歌之死》的小说。上面血迹斑斑,我确定唐歌在割腕后依然翻过这本书。书依然没有结尾,最后一页绽开着几朵血色花。在花的后面隐约看出几行小字:我曾以为唐歌是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用心爱了。也以为所有的情缘都可以随心选择,拥有或者丢弃,永远洒脱没有负罪感。我也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放弃自己,以为我能驾驭自己的心灵,能驾驭爱情,能驾驭宋晓婉。我错了,我永远驾驭不了自己,走不出自己的心魔,所以我只能杀了她赌一把……书的扉页秀气而工整地写着:此书留给我最亲的人,多年以来一直二十四小时为我守候的人,恳萍姐签收留存!最下角留着我的电话号码。字体在我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淡出,只剩下不断晃动的血色。
医院里,雪白的床单与墙壁辉映着,渗透着一种凄凉的冷。唐歌就躺在白色的床单下,一头乱发掩住半个灰白的脸,我分明看到她的嘴角却隐约含有一丝笑意。我紧紧抱住这本手稿,心在滴血,它是唐歌最后的一部没有结尾的小说,是唐歌和宋晓婉悲喜人生的诠释。很长时间我在读《唐歌之死》这本手稿,手稿里所有关于宋晓婉的名字都用红笔圈上,在旁边写着唐歌。也许唐歌一直在写自己,因为虚幻的宋晓婉与现实的唐歌犯着同样的错误,根本所在就是太随性,把爱看得太透,把情用的太深,把一切感觉全部理想化,而现实却往往又那么残酷。其实很多人又有几个能控制得了自己?一个情字牵绊了多少多情儿女,殉葬了多少痴情的世人,我竟然也是逃脱不开的。
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午夜的电话了,可我依然睡不着,每到这个时间总是惊醒,我在期盼着什么呢?终于有一天,凌晨一点左右,电话忽然响起,我像等待很久一样拿起电话,我急切地等待着一种声音的出现。很久,没有声音,我确定自己是清醒的,我急切地喊叫着:“喂,喂,喂,唐歌我知道你在”我的声音颤抖着,尖利地划破夜空,剥开一丝光线。那头隐隐地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姐,我不是唐歌,唐歌已经死了,我是唐婉瑜,我们明天咖啡厅老时间老地方见,《唐歌之死》真该有个正确的结局了……”
郝萍萍,女,滕州人,曾发表过《乡情》《阿木》《饭局风波》《山窝里的梦》《豆豆》《孽缘》等作品,喜欢用心感受生活,用笔记录生活中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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