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杂志:家乡燎骚干印象刘备手下人才济济，为何没能统一三国？毛主席说的很对

 

　　在我的家乡——宁夏河套平原秦汉渠灌区有一个古老的传统习俗：燎骚干。这是当地每年春节的收官节日，深受大人小孩的喜爱。虽说远离家乡几十年了，每每想起，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家乡每年正月二十三的傍晚，家家户户都在门前尚未春耕的田地里准备起一堆品种丰富的柴草，有稻草、麦柴，碗豆秧、玉米和胡麻等粮油秸杆，以及西瓜、葫芦藤，茄子、辣椒、西红柿秧杆等，还有灶房里积攒下的葱皮、蒜皮和花椒，老人预备的艾蒿等，品种相当丰富。柴火的品种也是大人早早预留下的，码放在柴草垛上，有些品种各家还互相进行串换。搜集柴火的任务自然都是小孩的事。直到各类柴火在地里堆成了山，心急的小孩们便一趟趟欢天喜地地向大人秉报柴火已准备就绪，催促启程。

待到天黑繁星满天闪烁时，各家男女老幼一起来到柴火旁，簇拥着男主人点火，当柴草火苗熊熊燃起时，老人往火堆里撒葱皮、蒜皮、花椒和艾蒿，女主人端着大海碗往火上撒盐，火堆中旋即有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人们就排队一个个从火堆上踊跃地往过跳，还跟着老人边跳边振振有词地喊着：“消灾免难”、“除悔理气”、“无饥无饿”、“无灾无病”、“驱邪除魔”、“大吉大利”、“妖魔鬼怪快离开”、“新年平平安安”……，一些孩子边燎还边拍手边扯开嗓子唱着：“一燎干，二燎净，三燎一年不得病。”好像要把身上的种种晦气、邪病、烦恼和不顺统统让熊熊火焰燎得干干净净，衷心地祝福和希望新年里顺利平安、美满幸福。

女人们抱着幼小的孩子一块燎，老人们还抱来枕头或被褥一起燎，孩子们抱着小狗、小猫来回跳。有的人家还把小猪、小羊、小兔、小鸡等抱来燎，说是可以求得年内六畜兴旺。老人们说，燎得次数越多越好。我们在孩提时，每当正月二十三燎骚干时，总是在火堆上蹦来跳去，比过年还热闹。平时大人们最反对娃娃们玩火，但这一天大人一点也不限制，总是喜笑颜开地跟着不断地添柴撒盐，让我们尽情地撒欢。路人遇到这个场面也不失时机地参与进来，各家都很欢迎。即便是有谁不慎被烧了头发或燎了眉毛，大家也一笑了之。由于各家燎得时间不一，小孩们还赶场凑热闹，一家家地追逐着燎。那欢天喜地的样儿，还真象争取免疫金牌，使一年里无病无灾似的。

燎骚干，从字面意义看，燎就是烧，骚是扰乱、不安定，干有冒犯、求取之意，古代也指盾。外地也有干通“疳”之说，指一种小儿疾病。火既能给人带来光明，也能驱散黑暗。远古时代人们就崇拜火，把火当作法力无边的神灵。自古以来，家乡父老相亲举办燎骚干活动，就是用火来燎驱瘟疫、疾病和种种烦心事，甚至包括驱赶“妖魔鬼怪”，就是寓意驱邪避疫、消灾免难，祈求风调雨顺，家和事业兴。

据老辈人讲，民间也有一种传说。相传，有一年春节后，玉皇大帝听说下界凡人任意挥霍糟蹋粮食而动怒，派火神真君下凡烧毁村寨，惩戒不肖百姓，还说正月二十三日傍晚，他要在南天门亲自验火。火神下凡后变作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搭上路上的一辆马车，被热情而正直的赶车的小伙子所感动，又见路上的村庄百姓和睦，生活安宁，良田万顷，不忍心放火，于是把实情告诉小伙子，让正月二十三日晚上，家家户户门前点一堆火，大人娃娃都在火上跳，用以保住性命。消息传出后，当晚，玉皇大帝见下界的村庄里火光冲天，烧得大人娃娃都在火堆上跳来跳去，便不再追究此事。从此，百姓们到每年的正月二十三日，家家都燎骚干。这个传说自然是不可信的。

现在看来，家乡这种民间燎骚干传统仪式，不仅仅是人们对生活的一种美好寄托和希冀，也有一定的科学性。实际上火也是瘟疫的克星，用火来驱除瘟疫是有一定作用的。君不见，新冠病毒也喜寒畏热，每到秋冬疫情蔓延，进入春夏则有所收敛。火里再加入盐、葱皮、蒜皮、花椒和艾蒿等，无疑是增强了驱瘟避疫的效果。实际上，这个传统活动饱含祖先们与瘟疫长期斗争中形成的经验，也是河套地区先辈们消灾祈福的智慧结晶。

柴火燃光后还有扬花环节，那是活动的高潮。全家人和周围的大人小孩都围过来观赏扬花盛景。当柴火烧没了火苗，地下只留下一堆火星时，大人用铁锨把带火星的灰烬高高扬起，在空中洒开，依据火星的大小、形状来预测或寄托当年农业收成的好坏，期盼五谷丰登。扬花是力气活，也是项技术活，都是由家长或请德高望重的人操持。那时我家和邻居雷家、武家每年在这时都要进行一场不公开叫阵的扬花比赛，好像谁家扬得花好，就预示着谁家的日子过得红火似的。

父亲是种地的老把式，我家自然由他来扬花。记得他就像在麦场上扬场那样，郑重地用铁锨铲起一堆柴火星，威风凌凌地往空中高高地一扬，口中喊到：“麦子花——”，空中呈现出一片小而圆的火星，犹如焰火般灿烂。大家一片欢呼，都喊道：“今年麦子丰收啦！”

父亲铲起第二锨，又用力一扬，喊道：“稻米花——”，只见空中的星火连片，更加灿烂。大家有欢呼到：“水稻年景好！多种水稻啦。”

　　第三锨玉米花扬起，火星大而圆，人们又跟着嚷道：“玉米收成好，种玉米啦！”

当然，也有失望和遗憾声。当父亲扬起的豌豆花火焰不旺，火星黯然逊色时，人们都唉声叹气，说：“看来今年的豌豆不成。”

还有胡麻花、西瓜花、葫芦花，茄子花、辣椒花、萝卜花、西红柿花……，只要地上的柴火灰能扬起，父亲就会把所有要种植的农作物都扬一锨，把它们年内的生产前景都预测一遍。当扬到萝卜花时，地下的灰烬已残余不多了，父亲还是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都用锨划拉在一起，任然一丝不苟地用力扬向空中，可想而知，扬起的火星自然星星点点，不成气候了，落下火星也稀稀落落地，而人们却认真地符和道：“看来种萝卜麻达啦……”家乡人对燎骚干这一传统仪式的执着和虔诚，满溢着对年内农作物有个好收成的希冀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那时候，虽然条件所限，人们的认知有限，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寄托方式却一直很丰富，追求都很执着。我们小孩更是迷信父亲的扬花占卜。说来也怪，父亲那时年年对农作物的扬花预测大体都较准确。记得父亲年年扬花显示小麦、水稻丰收，确实家乡的小麦、水稻年年丰收，有一年胡麻花没有散开，成堆地落下，火星稀稀落落，当年的胡麻遭受倒春寒，几乎绝收。现在想来，父亲的扬花预测准确性也是有一定依据和道理的。一是作为老农，他有丰富的农业种植经验，对当年哪种农作物的收成如何有一定的把握；二是宁夏平原灌排便利，各类农作物的丰收是大概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每年扬花时对农作物的排序也是有学问的，每年他都把有收成把握的农作物排在前边，而差一些的则排在后边，而后边的灰烬少了，自然星火就不旺了。

扬完花后，小孩们都竞相追逐把落在田地里的火星当作“老鼠、害虫”用脚一一踩灭，也预示消灭了一年中对农作物不利的老鼠、害虫等疫情。然后，大人们还要在田里的灰烬上撒上一层土，防止作为肥料的灰烬被风吹走。这才算是燎去了一年的晦气，驱走了瘟疫，迎来了新年的希望，一年一度的“燎骚干”活动方正式落幕。

　　秦汉渠畔的家家户户就开始撒开地里的土粪堆，驱走瘟疫的人们红红火火地开犁春耕了。

　　（作者为新华社印务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