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孙宏斌的成败？

1988年是那种奇怪的年份，它是八十年代理想主义的高潮，也是九十年代风云变化的前夜。

那年，孙宏斌二十五岁。他从清华大学硕士毕业，偶然地看到了联想的招聘启示。他曾经是联想的接班人，却在联想被亲手送进了监狱。他在监狱中度过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四十岁那年，他创办的顺驰成为房地产界第一黑马，人们记住了那个大言不惭要“超越万科”的孙宏斌。四十五岁那年，顺驰地产因为资金链断裂破产，孙宏斌再次消失在江湖。

五十岁那年，他凭借融创中国要重出江湖。2018年，孙宏斌五十五岁了。人们记住了他150亿元收购乐视，又632亿元买下万达文旅城和酒店——那个“收乐视、买万达”的人。

中国的企业界入过狱、破过产，东山再起的不在少数。而像孙宏斌这样两度虎落平阳、两度东山再起的，却是只此一人。他漫长的人生里，好像一直憋着一股气。当年在联想埋下的种子，逼着他要证明自己，不能认输。

很多事情仿佛从最开始就注定了。1988年，柳传志创办联想的第四年，他揣着30万现金亲自去香港开分公司，刚到香港只能从最基本的贸易做起，就这样打拼出最早的国际化企业。

1988年对于万达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年。那年王健林辞掉了大连市西岗区人民政府的公职，下海创办了大连万达股份有限公司。那年，他的儿子也出生了，取名王思聪。

1988年对于万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那年王石刚当上万科的董事长，他在股份制改革中主动放弃了股权。这个决定成就了万科，却也为王石在股权斗争中退位埋下了因果。

很多年后回看，人生中的成与败，殊途同归的活法，都已在1988年埋下因果。

01

1989年，孙宏斌加入联想的第二年，就表现出极强的业务能力。他被破格提拔为企业部总经理，上任两个月在全国开了13家独资子公司，不仅把营业额提升到2400万，还给公司解决了1000多万的库存。

那年，后来联想的接班人杨元庆才刚刚入职。

当时在联想都传，孙宏斌才是联想的接班人。孙宏斌讲话有浓重的山西口音，柳传志离开北京去香港以前，每天都叫孙宏斌来自己办公室，给他讲一个故事。柳传志还破格把全国的汉卡分销业务交给他。

然而在1990年3月，当时在香港开分公司的柳传志，看到了一份孙宏斌在北京办的报纸——《联想企业报》。这不是由他创办的《联想报》，打开企业报的第一句话就赫然写着：“企业部的利益高于一切，企业部具有总裁赋予的所有权力。”

久经沙场的柳传志从中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立马从香港赶回了北京，一路上调研了几家孙宏斌开的分公司。回北京后，他开了一期联想历史上著名的“干部培训班”。

表面上，那期“干部培训班”讨论的是“联想要办成一家怎样的公司”，实际上他是要解决孙宏斌的权力问题。他说：“企业部不能有自己的章程，只能有总裁室批准下的管理制度。”

开完大会后，柳传志又去了企业部开小会。当时孙宏斌刚好不在，只有他的几个下属。柳传志先是对他们肯定了孙宏斌的成绩，但是也批评了他们的管理有“帮会成分”，有在联想这艘“大船”下“造小船”的潜意识。

孙宏斌的下属立马站起来，反驳说：“你说我们有帮会成分，能不能具体说一下? 我们直接归孙宏斌领导，孙宏斌的话我们爱听，与总裁何干？”

柳传志没理他们继续讲下去。孙宏斌的下属见他顽固，就一个个地站起来反驳他，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最后，柳传志阴沉着脸离开了孙宏斌的企业部。

柳传志相信孙宏斌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找来孙宏斌想“试试水”，要他把那几个下属开除。《联想企业报》中还说，“企业部经理具有诸如聘人、裁人、任命分公司经理的权力。”

孙宏斌当然不同意开除。柳传志前前后后找了他好几次，最后一次柳传志对他说：“小孙你是要我，还是要那几个青瓜蛋子？”

“我要拿几个青瓜蛋子……”孙宏斌沉默一会儿说，“柳总，我把他们开除以后，我在这个部门威信何在？这叫我以后怎么管？”

孙宏斌的企业部在北大芍园，他的下属们一听柳传志要开除他们，情绪都很激动。孙宏斌喝了点酒也很激动，他们群情愤怒，有人说要带着分公司独立出去，有人说干脆卷款走人。

有人把这些话报告给了未痛下决心的柳传志。孙宏斌记得，当时最后一次见柳传志，是在联想的老楼里。当时联想公司已经搬到中关村的新楼，而柳传志把他叫去了位于科学院南路的老办公楼。

那是柳传志创办联想的地方。那天孙宏斌推开了陈旧的大门，整栋楼里只有柳传志一个人等着他。他背着手站在窗前，开关门的那一瞬间，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忽明忽暗。

那天，孙宏斌的下属守在联想老楼外，等着他随时的消息。而柳传志一个人等在楼里，身边没有任何的元老。

柳传志转过身，对孙宏斌说：“你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我领导不了你，咱们俩都受到冲击。我在香港的时候，看到你们企业部小报写的东西，这个东西只有你能弄得出来，别人都弄不出来。”

柳传志看向窗外：“这样，咱俩都好合好散，咱俩做不了同事做不朋友。你自己到分公司去，随便选一个，你要愿意干哪个都行。”

当时孙宏斌没听明白，他以为就是选一个分公司，就说：“不必了。柳总我还年轻，我才二十几岁，我自己去干。不必了，我自己走。”

第二天，柳传志召集全员开会，在会上他宣布：“孙宏斌被停职了，由我来担任企业部总经理。”孙宏斌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更让他震惊的是，会后他就被“看守”起来了。

起初在北京西苑宾馆，有一群人看守着孙宏斌。他觉得没什么大事儿，每天呼呼大睡。看守他的人开玩笑说：“看来你还真是个人物，每天能吃能睡的。”

后来，有人试图抢走孙宏斌的BP机，他当然激烈反抗，一群人差点演变成暴力冲突。孙宏斌被转移到看守所的路上，他的几个下属又带着家伙来“劫狱”。

在北京的郊外，他的下属们手持家伙，和看守他的人对峙。孙宏斌当时还是坚信自己没事，他站在门口，大声地呵斥他们：“马上离开！”下属们果然听话回去了。

1990年5月28日，孙宏斌被北京海淀警方刑事拘留。那天是那年的端午节，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他的妻子听说了他被捕的消息，当时他的儿子才刚满四个月。

即使进了看守所，孙宏斌还是坚信自己无罪。他说自己没有“挪用公款”的企图，只是因为公司财务制度手续复杂，所以留了一笔流动资金，给公司做生意的时候用着方便。

检察机关也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他有贪污的企图，但是擅自挪用公款也已经构成法律问题。1992年，他接到了最后的判决书：法院判有期徒刑5年，罪名是挪用公款13万元。

这是联想历史上著名的“孙宏斌事件”。联想改变了孙宏斌的命运，而孙宏斌也改变了联想的发展。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走来，在暴烈的矛盾与冲突中，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新时代。

不管联想承认与否，这件事即使不发生在孙宏斌身上，也必然会发生在杨元庆或是别人身上。只是如果那个人不是孙宏斌，他应该坐在联想的元老院里，安度一生。

02

1993年，孙宏斌三十岁生日那天，他拒绝了妻子带孩子来探视，一个人蹲在墙角一夜未眠。

他想着，前几年他在清华大学读水利工程系，学的是能够从事高坝大结构、地下空间利用、城市水利工程等的科学研究，他的主攻方向是流体物理学和计算机模型。

几年后他在牢房里，学的是监狱里的黑话。班房里最多的时候住了三十多个人，大家都很惊讶里面有他这样的知识分子，而他很快就学会了流氓的黑话。

他说，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油水，如果真的没有油水的话，你可以吃很多特别油的东西。没有糖水的话，你可以吃很多巧克力。你缺油水，肥肉你可以吃三斤……”

“一天一天，在那里面度日如年，但是又度年如日，为什么呢？因为你每一天是完全一样的，一年过去和一天一样，但是过一天也跟过一年一样。我觉得度日如年，度年如日……我每天画日子，一天一天地画……”

一天一天，孙宏画到了1994年3月27日，他获得减刑刑满释放。那天，他走出监狱的大门，阳光洒落在林荫道上，已是四年的时过境迁。

有个教官差孙宏斌去买个软件，他找来联想的老同事，要求见柳传志一面。让人意外的，柳传志居然答应了。

孙宏斌说：“他为什么还愿意见我呢？大概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即使在那个事情发生之后，他对我也很欣赏。柳总这种地位，不是我想和他走得很近，就能走得近的。”

在失去自由的四年时光里，孙宏斌一直回想着这件事，“这件事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多年后他明白，柳传志把企业部当成了关系到联想“生死存亡”的大事。

“柳总这个人，联想比他的命还重要，在当时情况下他如此反应，也完全符合他的性格，更符合他对联想的感情。”

孙宏斌出狱后约了柳传志见面，他们约在新世纪饭店顶楼的川菜馆。柳传志没有带任何保镖，身边只有联想的元老李勤。

当年的“孙宏斌事件”中，李勤也多次对柳传志谏言，说孙宏斌“造小船的思想是很明显的，这种潜在意识发展下去，如果给他们更好的条件，最后这条小船必然要造出来，势必要捅出大篓子。”

李勤和柳传志先到了川菜馆，等着孙宏斌的见面。那年，联想已经发展到第十个年头，成功在香港上市。柳传志向科学院提出改制方案，把杨元庆推到管理层第一线，还给员工争取到35%的分红。

那年，柳传志五十岁了，功成名就。孙宏斌三十一岁，一无所有。他平和地走进川菜馆，坐下来一起点菜，然后倒上酒敬了一杯，说：“我如果不那样做，我就不是我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倾诉，也像是在道歉。孙宏斌说：“我出来以后，绝对不屑于提着刀子在街上乱转，将来也不会进入IT业，我准备做房地产代理。”柳传志问他有什么计划，他平静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柳传志一直欣赏生命韧性强的人，他打听了孙宏斌在狱中的情况，知道他给劳改局的《北京新生报》写稿，通过写稿赚了不少分数，获得一年零两个月的减刑。

当年，也有一些出狱的老员工想回联想工作，而孙宏斌就是准备出去闯一闯。柳传志感慨说：“他在里面没有自暴自弃，还想学好，出来继续做事，这点很不错。”

在川菜馆见面那天，他们聊的是未来，对于过去的对错，他们都没有说太多。柳传志对他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个人，包括李总，我们都可以提供，入点股也行……”

那次见面结束的时候，柳传志突然对他说：“宏斌，你记住我说的话。以后，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对别人说，柳传志是你的朋友。”

1994年，柳传志无偿给了孙宏斌20万的“安家费”，联想出资500万元给孙宏斌创业，还拉来中科集团又筹了500万，给孙宏斌创办了顺驰地产。

孙宏斌给顺驰立下的目标是万科。1994年3月30日，他出狱后的第三天，君安证券联合万科的第一大股东强行发起重组，王石全力反抗君安证券改组万科董事会，史称“君万之争”。

最终君安证券在万科一战中败下阵来，后来被国泰证券合并为“国泰君安”。孙宏斌出狱那段时间，全国企业界谈论的都是王石的胜利。

后来孙宏斌去天津注册顺驰地产，他老婆听说了他的柳传志的见面，哭着闹着说：“你疯了吗？你忘了你受过的苦了吗？”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他的朋友带他去保利大厦的伊甸园喝酒，他刚出狱看到满场的保加利亚姑娘，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席间有个朋友问他说：“你和柳传志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使的缓兵之计？”

孙宏斌回答说：“不是。”他朋友继续追问：“你跟我就说实话吧。”孙宏斌还是坚持说：“不是。”他朋友笃定地说：“这肯定不是实话。”

孙宏斌说：“不是缓兵之计。如果你真是缓兵之计，计划等你磨刀以后再怎么着的话，那你就永远没戏了。”

朋友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什么？因为你自己想不开，别人早晚能看出来。如果想不开，我出来以后拎着刀子就把人给宰了。但是你拎着刀子，谁也不敢跟你打交道了，你这一辈子就永远没戏了。”

“如果你把这件事划开的话，还有什么事划不开呢？所以你必须得划开。有了这种心态以后，你做事可就一定是正的，一定不能去假装什么。”孙宏斌说完，他朋友呆住看着他。

03

2003年的中国房地产论坛上，孙宏斌站起来对着王石喊话：“明年顺驰的销售额会突破百亿，会超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王总。”

当年还没有人知道孙宏斌，而王石的万科是房地产龙头。在场的人都嘲笑孙宏斌，王石不屑地说：“你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超过万科，是不是要注意控制风险？”

在顺驰地产过去的发展中，一直都是柳传志为孙宏斌做信用背书，帮助他在天津拿地盖楼。那年孙宏斌要求法院改判无罪，柳传志也是全力支持，还让联想出具了一份说明：

“由于难以判明孙宏斌的主观动机，为了控制事态发展，公司请求司法机关立案查处。孙宏斌在服刑期间有着很好的表现。在孙宏斌初期创业过程中，给了积极的扶持和鼓励。我们希望孙宏斌的业务能够得到顺利发展。”

这份法律说明也显示了柳传志的态度。2003年10月，孙宏斌申诉成功，他收到海淀区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改判无罪。孙宏斌终于解决了担忧，开始了在全国各地的拿地。

2003年12月，北京大兴区的黄村地块竞标，顺驰地产开出9.05亿元天价夺标，这个价格直接让大兴区的房价涨了一千多。当时一起竞标的还有很多地产巨头，他们都骂孙宏斌是做坏市场的“搅局者”。

2004年1月，苏州工业园地块竞标，连万科地产都参与了竞标。王石特别喜欢这块地，万科连规划都做了一年多，最后却半路杀出的孙宏斌以27.2亿元天价夺标。

当时王石正在南极探险，得知这个消息打电话给孙宏斌，问他：“我们能不能合作开发？”

2004年，顺驰的销售额达到了120亿，而在一年前的销售额才44亿。那年万科的销售额是146亿，而在一年前的销售额是80亿。

房地产界还是叫孙宏斌“搅局者”，却没有人再怀疑他超越王石的决心。顺驰销售额突破百亿以后，孙宏斌提出了“率先突破千亿”的口号。

当时，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在博客里记下一件事，说王石和世联地产董事长陈劲松在深圳洗桑拿，有个深圳男青年把一大桶水浇到桑拿房里，温度突然升高，陈劲松当下就跑了出去。而王石一直在桑拿房里坚持，最后深圳男青年也跑出去了。

陈劲松对王石说：“你可真行，把这小青年给熬跑了。”王石说：“这人就是房地产界的孙宏斌，跑进来就是搅局来的，所以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输给他。”

2004年8月，在海南博鳌论坛上，王石暗讽孙宏斌：“像媒体炒作的那家黑马，在宏观调控下会很难受。这次他也到场了，还要发言的，到时候大家问他，他要说不难受，那是吹牛！”

2004年，国家出台了一系列调控政策，对贷款和土地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时，房地产公司很难融到资，消费者也放慢了买房的步伐。

而孙宏斌的顺驰地产所依赖的模式，就是在全国各地高价拿地、快速盖楼、快速卖掉。在国家的调控政策下，如果房子不能快速地卖给消费者，顺驰就有可能资金链断裂。

顺驰的员工说，每一次孙总高价拿地回来，他们都以为公司要撑不住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奇迹般地挺了过去。财务部几乎是每周调一次预算，顺驰用一年时间完成了别人几年的业绩，而现金流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这一次，顺驰是真的要撑不住了。为了募资，顺驰准备去香港上市。孙宏斌找来摩根大通，但是摩根大通提出了一份“魔鬼”对赌协议——“如果顺驰的利润不达预期，7.5亿购买的20%股权会升至40%。”

孙宏斌觉得条件太苛刻没有签。顺驰就差了几亿的资金，他四处借钱。但是当时房地产业都不景气，孙宏斌口无遮拦得罪了那么多人，谁会愿意救他这个“搅局者”？

2006年，奄奄一息的顺驰地产终于找到了香港的路劲基建，最终55%的股权只卖了12.8亿元。签约仪式上，孙宏斌对满脸笑容的路劲基建董事长说了一句：“你买了个便宜货。”

很多人都说，顺驰要是当时熬过去就好了。当时追求快速激进的地产公司，也不止孙宏斌一家。后来恒大地产的作风，甚至比顺驰更疯狂、负债率更高。但是恒大熬过了寒冬，成功在香港上市，许家印成为中国首富。

王石说：“如果把握好节奏，顺驰能成为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但现在，它要为盲目扩张造就的奇迹付出代价。”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柳传志说起孙宏斌，“以前我就提醒过他，在扩张时一定要注意资金链，还有话不要说得太满。”

后来，有人告诉柳传志，当时万科的销售额不过100多亿，在顺驰提出千亿目标的时候——孙宏斌要超越的不是万科，而是联想。

04

2008年，孙宏斌在融创中国重出江湖。他一直有上市的愿望，他找来当时的美国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结果雷曼兄弟遭遇到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成为第一家破产的华尔街巨头。

2009年，融创中国准备在香港上市，却罕见地遇到了香港股价暴跌。直到2010年，融创中国才成功在香港上市，但是资产价格几乎折半。

孙宏斌终于实现了上市的愿望。六年后，他作为融创中国董事长，签下了一笔联想的收购案——2016年9月，融创中国以138亿元，收购了联想控股旗下的融科智地。

这天对孙宏斌来说意义重大。在他漫长的人生里，好像一直都憋着一股气。当年在联想受的气，逼着他一路狂奔、屡败屡战。

2016年，王石的万科陷入“宝万之争”，宝能系强势争取万科董事席位，王石在和宝能系股权争斗一年后，败下阵来退出万科管理层，离开了他征战几十年的万科。

孙宏斌吹过很多牛，“超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石”，是让地产界记住他的那一个。如今王石败了，却不是孙宏斌赢的，他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宝万之争”的时候，有记者问孙宏斌关于万科的问题，他诚恳地回答说：“如果我是万科的股东，我绝对不会换掉王石。王石是最好的领导。”

兽爷写过一段话，说：“万通老板冯仑说过一句名言：民营企业家追女明星，公司就离死亡不远了。冯仑把他的小明星朋友田小姐，介绍给了他最好的企业家朋友王先生。”

过去在万科的股东大会上，有小股东说：“我一看到王石跟田小姐在一起，我就做空万科的股票。”王石从来不在乎关于田小姐的传言，回应说：“你是看到了田小姐你嫉妒是吧。”

2017年6月，王石退位的时候，田小姐发声说：“三十三年，我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今时过境迁，当年被指十八线明星上位的田小姐，如今也生下了王石的孩子。

2017年7月，孙宏斌和王健林谈成了一笔震惊市场的收购案。融创中国以631.7亿元，收购了万达旗下13个文旅城项目和76家酒店。

2017年1月，孙宏斌刚以150.41亿元的高价，收购了乐视网8.61%股权、乐视影业15%股权，和乐视致新增资完成后的33.4959%股权。2017年7月，贾跃亭卸任去了美国，留下孙宏斌成为乐视董事长，处理乐视的烂摊子。

2017年9月，融创中国在香港开中期业绩发布会，投资人当场质问孙宏斌：“你看好乐视，那就自己去投资好了，不要拿上市公司的钱去投资！”

“这样做在法律上有什么问题吗？”孙宏斌反问他，然后低下头擦眼泪，“如果不把乐视搞好，我这辈子就真的有遗憾了。”

2018年1月24日，乐视网复牌的前一天，孙宏斌开了投资者说明会，他改口说：“我会尽力，希望不留遗憾。但如果仍然没有办法，那也只能遗憾了。人生有很多遗憾。”

乐视网在15.33元的价格停牌了九个月，重仓的基金公司把估值下调到3.91元，乐视估值下跌75%，相当于13个跌停板。

乐视网复牌后股价一路跌停，而这对于孙宏斌来说也不算什么。如果心情不坏，他有时会看到自己在监狱中的孤独、绝望，和正在进行的漫长一生。前面是清晰的、混乱的道路，后面是漆黑的一篇。

孙宏斌和柳传志认识三十年了，至今他们还是每年见几次面。孙宏斌决定收购乐视的时候，他找贾跃亭谈完临时约柳传志，但是柳传志已经有其他安排，还是挤出时间当天晚上就和孙宏斌吃了饭。

“站不起来的人，都是自己把自己打趴下了。”孙宏斌说，“经历多了之后，自然就想明白了，你从逆境中会学的更多一些，在顺境中总结的东西都是不对的。你看柳总，经历过多少风浪。”

三十年后，孙宏斌回忆说：“我最近看了本书，分析领导人是怎么形成的。其实是很多偶然事件造就了领导人，比如说9·11造就了布什，二战造就了罗斯福、丘吉尔。过去说时事造英雄，就是因为时事充满了偶然。一家企业的发展，甚至一个人的发展，也有很多偶然性，我去联想也挺偶然的……”

故事是从1988年开始写起的。那年，孙宏斌偶然地给联想投出了简历，柳传志离开北京去了香港开分公司，王石在股份制改革中放弃了股权，王健林离开体制下海创办了万达。

2018年，三十年过去了。人生中的成与败，殊途同归的活法，好像都早已埋下因果。

在当今的企业界，柳传志隐了，王石退了，潘石屹匿了，贾跃亭跑了，许家印首富了，王健林低调了。

只有孙宏斌还高调地活跃在视野里。有过去的朋友，昔日的对手。人生中的成与败，商战中的胜与负。

青山依旧在，成败转头空。

END

部分素材引用自新闻书稿：《联想局》迟宇宙、《大败局》吴晓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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