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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最震撼的场景是什么?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6-13 阅读数:人阅读

 

我接诊过一个「猫女」。 从 8 岁起学猫叫、钻猫洞、吃猫粮。 起初以为她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后来我们才发现她是索引病人。 索引病人——一个家庭里被指认的病人,而非真正的病人。 TA 的作用,其实是承担家庭的症状。 本章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主要人物名字皆为化名。

我第一次见茉莉是在厕所,小小的人,缩在马桶和隔板的凹陷处,淡然地看着慌张的我,目光冷情得完全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她在叫。

小栗子把她抱出来,她身体虽不大,但绝对没有我想的小,我难以想象她是怎么能缩到马桶后边去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在里面藏了 17 个小时了。

事情起因,是我听到医院有猫叫声,是上周四的晚上,我独自做查房工作,患者们都已经吃过晚饭回房了,整个临床二科的病区只亮着哑光的白炽灯,突然一声猫叫传来,吓了我一跳。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叫声,照理说病区是绝对不可能养猫的,我心道是哪个护士这么大胆,把猫带医院来了。

那叫声听着特别抓耳,我顺着声音走到病区的厕所,是从最后一个隔间传出来的,可门是锁着的。

当我试图开门时,叫声就停下了。

一只猫溜进厕所还锁了门?

我打电话给小栗子,让他带点工具过来,小栗子说让它自己跑出去不就得了,后知后觉才骂了一声:「厕所根本没窗啊,它怎么跑进来的?」

小栗子没来前,我就把那门打开了,确切来说是它自己开的,门锁坏了,是用拖把从里面抵住的,拖把掉了,门缓缓弹开。

然后我看到了那只「猫」——一个女孩,穿着病服,缩在马桶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她叫了一声,是猫叫。

我头皮发麻,僵在那,然后小栗子就来了,他也愣了一下,认出了那女孩:「茉莉?怎么从一科跑到二科来了?一科找她都找疯了。」

临床一科是女病房,二科是男病房。

小栗子通知了一科,来了好几个护士,带头的是刘医生,脸上焦灼,茉莉是他的病人,本来安安静静任小栗子抱着,一看到刘医生,她又开始大动干戈,猫叫声凄绝惨烈,似乎饱含愤怒,那声音太响太尖利了,像真的猫,但又远比猫叫声响,我一阵鸡皮疙瘩,应该整个二科都听到了,病区传出些骚动,刺激到患者了。

一伙人架着茉莉迅速回了一科,小栗子也跟去了,因为茉莉揪着他那头栗子卷毛不放。

我问刘医生:「她为什么这么仇视你,你抢她鱼了?」

刘医生丝毫不为玩笑所动,嘴抿成一条线:「要真是一条鱼就好弄了。」

直到我查完二科的房,还能听到一科的动静,茉莉的叫声穿透力太强了。

后来调了监控,发现她是躲在餐车里被送到一科的,那餐车本来就不大,还放满了餐盒,我都怀疑这女孩是不是有缩骨功,怎么什么窄小的地方都能藏进去。

茉莉是上个月入院的,症状是学猫叫,看了病例后,我发现茉莉不是第一次入院了,她有近三年的精神病史,每年都会入院,她现在十一岁,是从八岁开始出现猫叫的症状,每回入院一个多月就出院了。

我问刘医生:「她只会猫叫吗?会说话吗?」

刘医生:「不说,周期结束后会说的,一旦开始说了,也表明周期快结束了。」

我点点头:「她这是周期性的啊。」

刘医生:「嗯,每年三月和十月发作。」

很多精神疾病的症状是周期性的,在特定时间复发,时间过去之后又好了,周期性的精神疾病通常都和那个特定周期有关联。

比如曾有个患有抑郁症的男患者,只有每年六月份的前三周才发作,最初的原因是他当年高考落榜,于是每年的六月,他都会毫无缘由地陷入抑郁,哪怕那个六月他刚结婚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他来到医院时一头雾水,说他近期完全没有值得抑郁的事,莫名其妙就抑郁了。

很多重大事件其实都印刻在患者心里,患者自以为忘掉了,身体却替他一直记着,症状会反复提醒他,果然,在和医生充分地聊过当年高考落榜的失落后,他的周期性抑郁症再没有发作过。

我问:「三月和十月,茉莉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刘医生摇头:「没有,问过家属了。」

我想了想:「三月和十月,分别是开学后的一个月,会不会跟她在学校有关?她学习怎么样?或者有没有在学校受欺负?」

刘医生:「她最初来的时候才八岁,也就两年级,学习没什么问题,她母亲也去跟老师确认过校园暴力的事情,都没有。」

也是,这种基础联想,我能想到,刘医生肯定早就想过了。

我跟着刘医生去见茉莉,她缩在床底下不肯出来,护士去扒拉,茉莉就咬,一个护士的手已经被咬伤了,护士们拿她没办法,只好守在床边,防止她溜出来再逃跑。

刘医生蹲下身,探去床底下,还没开始讲话,茉莉又尖利地叫了起来,饱含愤怒的猫叫声,惟妙惟肖,我几乎要以为那是真的猫,可以想象她炸起全身毛的样子。

刘医生不再刺激她,起身了,面上显出冷意,似是耐心耗尽。

我观察了一会儿,出去前台找了一只原本放钥匙用的不锈钢小盆,洗了一下后,问一个护士拆了一包饼干,捏碎,放在小盆里,再回到茉莉房间,把那小盆搁在离床边不远的地上,嘬了几声嘴。

刘医生立刻意会,和我一起退开了,护士们躲着不出声,约莫五分钟后,茉莉出来了,四脚并用地爬出来,很谨慎,朝那小盆嗅过去。

她安静地趴在地上吃起了饼干。

护士们松口气,开始准备换洗衣服去给茉莉洗澡。

我和刘医生看着地上的茉莉,沉默片刻,刘医生道:「你发现了。」

我:「嗯,她不是在学猫叫,她是在学猫。」

茉莉的一系列举动,都跟猫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喜欢缩进窄小的地方,猫的愤怒表达方式,那跟猫一样冷情的目光。

那么就要考虑另一个问题。

刘医生:「她是在模仿猫,还是真的认为自己是猫,不好说。」

我问:「她学得这么像,应该长期和猫一起生活过,她家养猫吗?」

刘医生沉默片刻:「养过,三年前死了。」

我一顿:「三年前死的?那不是刚好对上了么,茉莉就是三年前发病的,她的病症跟猫死应该有关?」

刘医生不说话。

他的反应让我有点奇怪,从先前在二科找到茉莉时就是如此,苦大仇深,又讳莫如深。

我问:「猫是几月份死的?」

刘医生:「一月。」

我:「一月啊……那和三月与十月的发病周期对不上啊,三月还离得近一点,可能情绪滞后了,那十月份又是为什么?」

我还在絮叨,刘医生已经把我揪出去了:「你不是轮岗去二科了么,跑一科来混什么?实习日志写好了?成天这么闲?」

我:「我来学习啊,这个病例我没见过,好奇。」

刘医生:「好奇死猫,她不待见你。」

我:「……」

在刘医生把我撵走前,我抓紧机会问:「跟猫死有关,是不是要给她做哀伤处理?她没能接受这个事实,舍不得那只猫,所以把自己变猫了?」

刘医生:「本来就准备要做哀伤处理,但她极其不配合,最近更是每见我一次都要逃跑。」

这样我就理解刘医生的苦大仇深了,给孩子做哀伤处理本就比成人难,领会死亡,并且消解死亡的概念,是比较抽象的,再加上孩子不配合,难上加难。

茉莉回避刘医生的倾向特别明显,她抗拒治疗。

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说,所有症状存在,都是为了让患者活下去,是患者需要症状,症状才出来的,所以抗拒治疗是本能的,比如茉莉无法接受猫死,于是让自己以猫的样子存在,潜意识欺骗自己猫还在,她才能活下去。

我立刻思索起来:「她是被家属强制送来的吧?她不配合会不会是因为那猫死得有由头,比如就是她弄死的,她心里有愧,所以必须让症状保持着才能获得心态平衡?一来自己作为猫的实体否认了猫的死亡,纾解焦虑,二来和猫置换角色用以惩罚自己?」

刘医生无语地冷眼看着我:「接着编。」

我闭嘴了,我在一科实习他带我的时候,就极其讨厌我这副毫无根据大胆假设的习惯。

刘医生:「那猫就是偷溜出家被车轧死的,跟她没什么关系,直接发病原因应该就是无法接受猫的死亡,她和猫很亲近。」

我:「哦。」

刘医生不耐烦地摆手:「回你的二科去。」

我:「哀伤处理打算怎么做呢?给她的猫办一个葬礼吗?」

刘医生:「嗯。」

葬礼是一种告别仪式,患者在仪式中向逝去者表达未尽的哀伤,承认死亡,达成心理上的道别,哀伤处理要在这个环境里发挥作用。

人活着是需要仪式的,打个比方,不良情绪是水,它一直流,或者从来不流的时候,仪式就像是给它画上一个水龙头,哪怕是假的,人在心里有了水龙头的概念,就有了开关的概念,他可以选择关不关了,而不是只能任水流或不流。

哀伤处理定在这周,做之前茉莉又溜了一次,还是在二科找到的。

不过这回不是我找到的,是齐素找到的,齐素是二科的男患者,约莫四十出头,身材偏瘦,书生气质,他的症状不严重,有和康复学员一起参加戏剧心理治疗,是患者中我能讲上话的,之前康复患者裘非的失控事件,他也给了我很大启发。

在我们找得焦头烂额时,齐素发出了猫叫,非常自然,他一边走一边猫叫。

我一顿,其实我本来也想猫叫的,一时没拂开面子,齐素却直接得很,不断调整着猫叫的语调,尝试着哪种声音能诱出茉莉,丝毫没有不齿的心态,他真的在找一只「猫」,而我还是在找一个人。

我不由地有些羞愧。

没一会儿就有一声回应了,是茉莉。

她藏在活动室的箱子里,是齐素去把她抱出来的,茉莉在齐素怀里很乖,叫声也很柔和,我有些愣,问齐素:「你们认识啊?」

齐素:「先前患者去花园放风时,她也被带出去了,那个时候认识的。」

我点点头:「她频繁要往二科跑,不是来找你的吧?」

齐素笑:「可能吧,她大概觉得我亲切。」

茉莉依偎在齐素身边的样子真是太和谐了。

我从齐素身边去牵茉莉,她不肯走,目光虽冷情,但明显对我有敌意。

我疑惑道:「我没招她吧。」

齐素:「你的白大褂招她了,她不想见医生。」

我明知故问:「她为什么不想见医生?」

齐素:「大概,见了之后会失去什么吧。」

我一顿:「失去什么?症状?」

齐素不说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道:「穆医生,不然你问她吧。」

我:「……她也不会回答我啊。」

齐素:「你有试过模拟患者吗?」

模拟患者?这个词我第一次听说。

齐素:「就是,把自己当成患者,去尽可能地呈现症状,极致共情。」

我有些惊讶,齐素经常能说出些让我愕然又戳中我的东西。

我没来得及回话,刘医生来了,他远远地打断了我们:「做医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齐素笑笑没再说话,刘医生抓过了茉莉,茉莉又开始拼命挣扎,那种尖利的穿透天灵盖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在那尖锐中,回荡在我耳边的却是齐素的话。

如果患者不配合,哀伤处理其实是没法做的,茉莉拒绝哀伤,不承认事实,就算把碑立她面前都没办法。

刘医生把茉莉的妈妈叫来了,她妈妈姓姜,离异独自抚养女儿,小栗子叫她姜女士。

姜女士来了之后,茉莉就变了,如果先前看到的多数都是她冷漠和张牙舞爪的一面,那么在姜女士面前的茉莉,就是只奶猫了。

看得出她们母女关系非常好。

我有些欣慰,姜女士没有嫌弃或是抗拒茉莉的症状,是否具备强健的社会支持系统是患者能否康复的关键,亲人的态度尤其重要,如果姜女士不喜欢茉莉,甚至厌恶她,那茉莉的治疗就会更难,逃避妈妈的厌恶这一现实,会把她更加往症状的世界赶去。

我和小栗子杵在一旁看,小栗子是很喜欢茉莉也很喜欢姜女士的,他看着看着忽然道:「穆姐,也有狼孩什么的啊,茉莉这样,也不算太不正常吧。」

我沉默片刻:「狼孩是狼养大的,是环境使然,如果茉莉是猫养大的,那正常,可她是人养大的,这就有问题了。」

小栗子咂嘴叹息。

他不知道此刻我背上冷汗直冒,我偷偷地拿起手机,小心地录下了眼前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姜女士离开后,我立刻拽着小栗子走到刘医生面前:「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我把刚录的视频放出来,刘医生立刻就是一个白眼:「你这是侵犯患者隐私!」

我:「行行行,你继续给我扣分,反正我在你手下的实习记录已经惨不忍睹了,大不了就负分,实习不及格,明年咱接着见。」

刘医生:「……」

小栗子喜道:「好啊好啊,那明年我也不用充饭卡了。」

我:「……」

一番掰扯,我们三颗圆润的脑袋终于凑到桌前开始看我的违规记录。

视频里是茉莉上半身趴在姜女士腿上,姜女士正在听刘医生讲话的画面,当时桌子挡住了刘医生的视线,他看不太清。

放过一遍,刘医生的面色凝重起来。

小栗子一头雾水:「这有什么问题?」

我按他的栗子脑袋:「你再看一遍,仔细看,她俩的互动。」

小栗子眯起眼很认真地又看了一遍,还是一头雾水:「互动很好啊,姜女士很温柔啊,她们很亲近啊。」

我翻了个大白眼,恨铁不成钢。

刘医生道:「就是太亲近了。」

小栗子还是满脸问号,似乎在问亲近不好吗?亲近很好啊。

我直接上手了,揪着小栗子挠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揉他的栗子卷毛头,从头揉到腰,笑眯眯地问:「我温柔吗?我们亲近吗?」

小栗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蹦三尺远,恶寒得护士帽都歪了,指着我大骂:「你拿我当狗呼呢!」

我摊手,看着他,小栗子在不带重样地对我静音国骂了半分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了,渐渐的脸色骤变,他戴正护士帽,冲过来抓起我的手机又放了一遍。

视频里,姜女士认真听着刘医生的话,手亲昵地挠弄着茉莉的下巴肉,另一只手抚着茉莉的头,茉莉趴在她腿上,她的手从茉莉的头顺到腰,再回去,茉莉舒服得眯着眼,头完全跟着姜女士的手走。

小栗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这是……这是……」

标准的撸猫姿势。

我和刘医生对视一眼,道:「茉莉这样,很可能不是她自己变成的,而是姜女士,在把茉莉当猫养。」

小栗子惊了许久,道:「也不一定吧,毕竟茉莉这样复发也三年了,姜女士可能只是学会了怎么和茉莉相处,顺着她,让她开心?」

刘医生:「茉莉的周期性症状只有每年三月和十月,每次只持续一个月不到,一般不太可能在一年只有两次,并且间断了大半年的短程时间里达到接受,适应,并溺爱女儿病症的程度。」

刘医生用了「溺爱」这个词,一下子戳中了小栗子。

我:「关键不是她的动作,而是她的态度,女儿得病了,就算再想表达怜爱,她心里应该是抗拒的,悲伤的,但你看她,觉得她悲伤吗?」

视频里,姜女士虽然没有笑,但每一次,茉莉回应了她的撸猫举动后,她的情绪都有些微的雀跃,她在高兴。

小栗子说不出话来了,原本温柔坚强的美丽面容,此刻在他眼里突然有些可怕。

看他垂头丧气的,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姜女士?」

小栗子:「她很漂亮啊,而且很温柔的,每次来医院都给我带吃的,我都说我们不能拿吃的了,对我讲话也很温柔,她还喂我饼……」

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

我同情地摇摇头:「喂你什么?饼干?哦,她可能是猫养腻了,想养狗子了。」

小栗子的脸垮了,瘪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真的这么像狗么?」

我:「……」

认识小栗子大半年,他每次的抓重点能力都让我吃惊。

收拾办公室,准备撤,我整理病例资料,忽然注意到姜女士的名字:「姜木离。」

我念了两遍,笑道:「哎,你们说,木离,木离,听着像不像茉莉?」

另两人都当玩笑地回了个不冷不热的呵,继续整理,没一会儿,气氛就有些不对,他们想了想,念了念,还真有点像。

一种身为精神科医生直觉上的像。

我又想到什么,问了一嘴:「哎,你们谁知道茉莉的猫叫什么名字吗?」

气氛于是更不对了,我们三人都僵了一会儿。

茉莉的猫,也叫茉莉。

刘医生打电话问了姜女士,姜女士说是叫起来亲切,就这么取了。

这个家,有三个茉莉。

茉莉开口说话了,意味着三月的周期结束了,姜女士来接她回家,向我们表示了感谢,小栗子的脸一直尴尴尬尬的,但依旧对姜女士好声好气的。

刘医生说了一些和往常一样的注意事项,姜女士认真地记下了。

姜女士和我不熟,她温柔地和我说再见时,我也笑眯眯的:「再见呀,十月份再见。」

姜女士起先没什么反应,似乎这句很理所当然,后来才顿了一下,朝我点点头。

我在后面招手:「等您再亲手把茉莉送来哦。」

姜女士又看了我几眼,走远了。

小栗子期期艾艾地回前台去了,我和刘医生又站了一会儿,我忽然问:「刘医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女士有问题?」

刘医生不说话。

就算是默认了。

那天我给他看视频时,刘医生并不惊讶,而且从最开始,他对茉莉就总是显出一种矛盾和犹豫来。

我:「你知道茉莉是这个家庭的索引病人。」

刘医生还是不说话。

话已至此,我也不再说了,耸肩,回头离开,找小栗子吃中饭去。

刘医生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

索引病人——一个家庭里被指认的病人,而非真正的病人,他的作用是承担家庭的症状,在他身上呈现。真正的病人可能是指认他的人,因为真病人没有自觉,不知道或不承认自己有问题,病症便只能引渡到索引病人身上被呈现出来。

索引病人的症状,是服务于这个家庭的,用于维系这个家庭固有的生活模式。

茉莉是姜女士家的索引病人,她的猫化症状是服务于这个家庭的,或说是服务于姜女士的。

刘医生比谁都清楚,就算茉莉在这里治好了,她回去依旧会复发,因为她要在那个家庭里生活,回到那个家庭固有的生活模式,真正有问题的是姜女士。

这也是家庭治疗在精神治疗中兴起的原因,单个患者的治愈其实没用,当他回到家后,又会被固有的生活模式困住,呈现出症状来。

要治疗的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他整个家庭的生活方式。

但这个对精神科医生来说,是超纲的,每天接诊的患者就太多了,精神科医生不像家庭治疗师,他们可以预留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只为一个家庭服务。

而精神科医生追求的是高效和数量,以更快范围更广地救助更多人为要旨,这也是精神科医生偏生物治疗的原因之一,药效远快过心效。

精神科医生不太可能拦住送孩子来看病的「正常人」,说:「不,有病的是你,你也要看,你和你孩子一起看,放掉你的工作,过来跟我看病。」

在这一点上,刘医生是被动和无奈的。

虽然我觉得他本来就不喜欢多揽麻烦事,能躲就躲了。

约莫一周后,刘医生带着我和小栗子去姜女士家做随访了。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六月飞霜,怕麻烦,宗旨是不多生事的刘医生居然主动揽了随访的活,像他这么忙的医生,完全可以不用亲自走随访,交给社工部就可以了。

小栗子小声说他一定是看上姜女士了,我立刻说放心,我更支持你,姜女士看着像喜欢娃娃,不喜欢哈士奇的,小栗子脸红了一大圈,又对我进行了长达半分钟不带重样的静音辱骂。

姜女士家小小的,很温馨,一进家门,我左右两个门神就礼貌客气地跟人鞠躬寒暄了半天,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姜女士泡茶送小饼干来。

我心里叹气,一个知情理,一个要面子,那么不知情理不要面子的就只能是我了,我从沙发上起来,冒昧地说:「姜女士,我能随便参观一下吗?」

姜女士显出为难,但我都提了,也不好拒绝:「家里挺小的,参观也算不上了,茉莉,带姐姐看看。」

小栗子小声哼哼:「姐姐?叫姨还差不多。」

我顺路拔了他几根头毛,跟着不太情愿,但还是牵起我的茉莉,进了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我想找的东西,应该在我们来之前就整理过了。

但姜女士可能不知道,很多东西,不需要靠亲眼所见。

我闻到了猫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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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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