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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勒曼传奇——沙漠中的新晋独裁者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6-04 阅读数:人阅读

 

原文发表于《经济学人》

原标题《MBS: despot in the desert——A volatile millennial wields absolute power in Saudi Arabia. What will he do next》(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沙漠中的暴君——动荡的千禧一代在沙特阿拉伯拥有绝对的权力,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MBS: despot in the desert | The Economistwww.economist.com/1843/2022/07/28/mbs-despot-in-the-desert

他儿时的朋友回忆道——虽然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uhammad bin Salman,他现在更常被称为MBS,即他姓名的缩写。)是沙特15000名王室成员之一,但当时没有人愿意和萨勒曼踢足球,同学们更喜欢和他的表兄弟们在一起,因为他们在理论上的继承顺位更高。但这个被孤立的男孩,他现在成为了王储。一位家族朋友回忆说,曾听到他被称为“小萨达姆”。

萨勒曼的家庭生活也很棘手。他的父亲萨勒曼国王(注:萨勒曼王子与其父亲萨勒曼国王同名,下文中萨勒曼一律指萨勒曼王子,除非写明萨勒曼国王。)的第一位妻子是一名来自城市精英家庭并受到过教育的女性,他们生了5个儿子。萨勒曼的生母,是萨勒曼国王的第三位妻子,只是一名部落女性。当萨勒曼参观他父亲和第一位妻子居住的宫殿时,他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们嘲笑为“贝都因人的儿子”(以氏族部落为基本单位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的阿拉伯人)。后来,他的哥哥和堂兄弟被送到美国和英国的大学读书。这位贝都因人所生的王子只能留在利雅得就读沙特国王大学。

年轻的沙特王室成员有时会一起乘坐超级游艇:据报道,当时的萨勒曼被其他王室成员当做跑腿的使唤,例如去岸上去买香烟。在一张度假照片中,16名王室成员穿着短裤,戴着墨镜,在游艇甲板上摆姿势,背景是法国里维埃拉的群山。站在中间的是萨勒曼的表兄弟阿尔瓦利德·本·塔拉勒王子(Prince Alwaleed bin Talal),这位亿万富翁投资者被称为“阿拉伯的巴菲特”。而穿着白色T恤、身材高大的萨勒曼只能站在最边缘。

让我们把时间快进到今天,萨勒曼已经进入了权利的中心,成为全球最大石油出口国沙特阿拉伯最重要的决策者。沙特阿拉伯是一个君主专制国家,萨勒曼86岁的父亲,尽管名义上是国王,却很少公开露面了。近几年来,萨勒曼的主导地位已经很明显。一名前沙特情报人员告诉我:“实际上,萨勒曼国王已经不再是国王了。”

乍一看,这位36岁的王子就像许多沙特年轻人一直期待的统治者,他的年龄比以往任何一位国王都更接近他的人民——沙特70%的人口都在30岁以下。据说,这位千禧一代的独裁者对电子游戏“使命召唤”(COD)非常狂热,他冲破了清真寺与王室的惯例和特权,就像在屏幕上与虚拟对手战斗一样。

他不安分的急躁和对传统的蔑视帮助他推动了许多人认为几代人都不会发生的改革。沙特阿拉伯最明显的变化是女性出现在公共场合,以前她们要么不在,要么受到丈夫或父亲的严密保护。还有其他一些变化。此前,沙特除了在清真寺祈祷外,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而现在你可以看贾斯汀·比伯的演唱会,唱卡拉OK,或者去看F1赛车。几个月前,我甚至去了一家酒店的狂欢派对。沙特人和外国人光着脚在沙滩上跳舞,直到天亮,一对情侣接吻,女人脱下衣服,只穿背心,露天酒吧供应掺有酒精的果汁。

但是,接受西方的消费文化并不意味着接受西方的民主价值观:反而很容易地建设一个独特的现代化监控国家。在我最近的沙特阿拉伯之行中,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人似乎都很害怕被人听到不尊重或批评的声音,这是我在那里从未见过的。“我经历了四任国王,”一位资深分析师说,他拒绝猜测为什么该国第二大城市吉达的大部分地区被铲平,“让我熬过第五任国王吧。”

沙特向西方承诺会进行变革,而西方也依赖沙特的石油,所以他们一开始对萨勒曼的过度行为装作没看见。然后,2018年底,沙特官员在伊斯坦布尔谋杀了《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贾马尔·卡舒吉(Jamal Khashoggi),并用骨锯肢解了他的尸体。即使最亲沙特的领导人也决定拒绝他。

今天,因为另一位独裁者——普京,沙特王子又重新受欢迎了。普京今年2月入侵乌克兰后,原油价格飙升。英国首相约翰逊几周内就登上了去沙特的飞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今年4月在利雅得拥抱了萨勒曼。战争甚至迫使美国总统做出屈辱让步,在2020年的竞选活动中,拜登曾誓言要把他变成一个“贱民”。但在7月15日,他去和萨勒曼讲和了——他不想和萨勒曼握手,所以选择碰拳,结果显得两人更亲密。就连沙特国内的批评人士也承认萨勒曼的胜利。一位沙特专栏作家在吉达说:“他让拜登看起来很软弱,他勇敢地面对一个超级大国,并在全世界面前赢得了胜利。”

对于萨勒曼来说,这是一个胜利的时刻。他从照片边缘到权力中心的旅程几乎完成了。他可能会登基为王,并在位数十年。但在此期间,他必须将沙特的石油交出来,以满足世界对能源的持久需求。

对于一个执政者一言九鼎的国家,国家完全取决于执政者的性格。人们希望,随着萨勒曼的地位稳固,他会放弃谋杀报复和不宽容。但有些人,包括他儿时的同学,害怕更黑暗的事情发生。他让人想起伊拉克独裁者萨达姆——他一开始想让伊拉克实现现代化,可后来沉迷于权力,变得鲁莽而危险。一名前西方情报官员在谈到萨勒曼时对我说:“首先,权力赋予人威严。”“但随之而来的是孤独、怀疑和恐惧,因为你会害怕别人夺走你抓住的东西。”

在萨勒曼崭露头角的最初几年里,我只知道他是众多王子中的一员。如果不是我以前的一个线人加入了他的团队,我可能不会太关注他。我的线人说,他的新主子很想改变现状。2016年,他在利雅得郊区的一个仿古泥砖村庄安排了一次见面。当我和我的同事走近时,大门突然打开,那种感觉就好像《007》电影里的反派巢穴,萨勒曼就坐在里面。

沙特阿拉伯经常承诺改革——通常是为了应对美国的压力——但历届国王都缺乏推动改革的勇气。当沙特家族在20世纪20年代征服阿拉伯时,他们与一个极端保守的宗教组织瓦哈比结盟。1979年,在一群宗教极端分子对麦加大清真寺进行了短暂的武装占领后,沙特家族决定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虔诚,以抵御可能发生的伊斯兰革命,就像刚刚在伊朗发生的那样。他们授权瓦哈比派神职人员可以用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管理社会。

瓦哈比教派通过促进美德和防止邪恶委员会(又称宗教警察)进行控制。他们会殴打那些头发穿过面纱的女人的脚踝,鞭打那些穿着短裤的男人的腿。这种安排适合沙特王室,瓦哈比既提供了社会控制,又赋予了沙特国家合法性,允许王室成员可以在更宽松的环境中,如伦敦和巴黎,或在宫殿的大门后面,自由地享受他们的石油财富。

我现在很不愿承认这一点——当这位王子在利雅得谈论他的社会和经济现代化计划时,他的热情、远见和对细节的掌控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对改革将如何以及何时实施给出了明确答案。虽然当时他还不是王储,但他经常称沙特阿拉伯为“我的”国家。我们大约在晚上9点到达,直到凌晨2点,萨勒曼仍然对答如流。

萨勒曼显得亲切,自信,面带微笑。他的幕僚们则显得克制,就算他们会说话,那也是机械地重复主人的台词。然而,当萨勒曼离开房间去接电话时,他们立刻开始活跃地聊天,当萨勒曼回来的时候,又变得一片寂静。

我和当年的许多人一样,对萨勒曼可能成为国王感到兴奋。几个月后,当我再次回到首都利雅得时,我看到许多人穿着短裤。我一直扭头寻找宗教警察,但没有人来——他们已经被剥夺了逮捕权。

成为王储后的萨勒曼颁布了一部法典,使司法判决符合国家方针,而不是根据法官自己对《古兰经》的解释来判决。他将石刑和包办婚姻定为犯罪。最明显的变化涉及女性的角色,萨勒曼抨击了禁止女性在没有男性亲属批准的情况下工作、旅行、拥有护照、开办企业、接受医院治疗或离婚的监护法律。但在实践中,许多沙特女性发现这些新权利在男权社会中很难主张,男性仍然可以对女性亲属提起抗命。萨勒曼的改革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一些神职人员被监禁,其余的人很快就排好队。

萨勒曼似乎很喜欢打破宗教禁忌。他新设的国家电视台甚至开始讨论同性恋话题。2017年9月,他解除了对约会应用Tinder的禁令。次年,麦加的一名伊玛目被强迫在一场新的纸牌游戏比赛中发牌,在沙特这种消遣迄今被谴责为令人分心的罪恶。他为这个国家带来了许多新运动:拳击、摔跤、赛车,甚至潘普洛纳式的奔牛。一位美国观众在去年底吉达F1比赛上看到他获得了观众的起立鼓掌时感叹道:“这他妈的简直是个摇滚明星!”

对于外国人来说,利雅得如今不那么令人生畏了。一位滴酒不沾的商人告诉我:“我恐怕会因为不喝酒而被抓。”“这里有我在南加州从未见过的可卡因、酒精和妓女,”另一位夜店爱好者说:“这里的人真的玩的很嗨。”一名前沙特高级官员表示,许多来自东欧的性工作者参加派对可以赚3000美元,过夜可以赚1万美元。

当萨勒曼第一次进入公众生活时,他以和他的父亲一样刻板而闻名,这在王室成员中是罕见的。这种情况很快就改变了。许多接受本文采访的人表示,他们认为萨勒曼经常吸毒,但萨勒曼本人对此进行了否认。一位内部人士表示,2015年,他们决定安排萨勒曼去马尔代夫的一个岛上休养。调查记者布拉德利·霍普(Bradley Hope)和贾斯汀·谢克(Justin Scheck)在他们的《血与油》(Blood and Oil)一书中称,那次聚会召集了150名模特,然后“用高尔夫球车接送到一个医疗中心接受性传播疾病的检测”。几位国际音乐明星都乘飞机来了,包括荷兰DJ Afrojack。然后媒体曝光了萨勒曼的身份。

此后,萨勒曼就主要去红海沿岸放松了。周末的时候,他的随行人员将游艇停泊在他的“宁静号”(Serene)周围,组成一支船队。“宁静号”上有一个高尔夫练习场和一家电影院。一位前官员称,朋友们称他为“DJ MBS”,他会戴着标志性的牛仔帽旋转唱片。游艇只是他挥霍的众多奢侈品之一。他还在凡尔赛宫附近花2.3亿英镑买下了一座法国城堡。据说他曾吹嘘自己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身价超过一万亿美元的富豪。

我们将本文中的这些指控提交给了萨勒曼的代表。他们通过沙特驻英国大使馆发表了一份广泛的否认声明,称“这些指控不属实,且毫无根据”。

萨勒曼对社会道德观念的放松反映了沙特及其他地区许多年轻同龄人的价值观,也反映了他对奢侈生活的品味。然而,尽管发生了社会变革,王子并不比瓦哈比教派的神职人员更热衷于让人们独立思考。在2018年解除女性驾驶禁令前不久,萨勒曼的官员监禁了女权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哈斯卢(Loujain al-Hathloul)。她的家人说,狱警对她施以水刑和电刑,萨勒曼最亲密的顾问之一沙特·卡塔尼(Saud al-Qahtani)当时在场,并威胁要强奸她。(根据一项联合国调查,我们有理由相信卡塔尼参与了对女性活动人士的酷刑。据称,卡塔尼曾对一名女子说:“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我会肢解你,把你冲进马桶里。”)哈斯卢被指控煽动改变统治体制。这是一个明确的信息——在这个国家只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做。

萨勒曼雄心勃勃——据说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读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书——但他也把自己的崛起归功于一些非同寻常的命运转折。在沙特阿拉伯,王位的继承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情。因为这个君主制国家1932年才建立,到今天只传了两代人,王位从开国君主传到儿子,然后在兄弟之间传来传去。随着开国君主的儿子们年龄越来越大,这变得越来越困难。萨勒曼的父亲原本不被认为会成为国王,但在他的两个哥哥于2011年和2012年意外去世后,他被推上了王位。

76岁登基的萨勒曼国王显然需要一个助手。大多数朝臣都以为他会选择第一位妻子生的孩子——他们温文尔雅、会说英语。相反,他选了一个说阿拉伯语都还带贝都因口音的儿子。不过从那以后,萨勒曼一直在努力学习英语,2016年我们见面时,他有时会纠正翻译官的错误。

对于那些非常了解他父亲的人来说,抬高萨勒曼的选择并不令人惊讶。萨勒曼国王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即使他已经70多岁了,但他仍然坚持早上8点上班。他对于家法是出了名的严厉,他不反对用手杖击打任性的王室成员,甚至还会把他们关在私人监狱里。他显然在他的第六个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萨勒曼可能喜欢电子游戏,但他也很努力,渴望进步。

萨勒曼的行为几乎不受限制。有传言称萨勒曼在一场土地纠纷中被法院判决败诉,然后他给法官邮寄了一颗子弹(沙特官员此前否认了这一谣言)。从此他获得了阿布·拉萨萨(Abu Rasasa)的绰号——子弹之父。他私下里也很可怕。一位与王室有关系的消息人士说:“这些人脾气很坏,他们会砸办公室,毁宫殿。”“他是非常暴力的。”几名同事形容他情绪波动很大。两名前王室内部人士说,萨勒曼在与母亲的一次争吵中,曾开枪扫射母亲房间的天花板。根据多个消息来源和新闻报道,他已经把他的母亲关起来了。

一些观察人士担心,随着石油储量开始下降、财富缩水,萨勒曼可能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很难说他有多少妻子,按照官方说法,他只娶了被称为“芭比公主”的莎拉·宾特·马什胡尔(Sarah bint Mashhoor),但朝臣们说肯定不止一位。萨勒曼表示他的家庭生活正常而幸福:今年早些时候,他告诉《大西洋》杂志,他每天早上都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餐。据《海湾新闻》报道,他有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最大的据说11岁。一位外交官谈到了萨勒曼对妻子很好。但王室圈子内的其他消息人士称,至少有一次,芭比公主被丈夫打得很惨,以至于不得不送到医院去治疗。

我们将这些指控提交给了萨勒曼代表,他们称这些指控是“纯粹的捏造”,并补充说,“不幸的是,沙特习惯于对其领导层提出虚假指控,这些指控通常是基于政治(或其他)动机的恶意来源,特别是那些有长期捏造和毫无根据的指控记录的名誉败坏的个人。”

2015年,萨勒曼的父亲正式登基,终于尝到了政治权力的甜头。萨勒曼国王任命他的儿子萨勒曼为副王储(第二顺位继承人)兼国防部长。萨勒曼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在邻国也门发动战争。即使是沙特最亲密的军事盟友美国,也是在最后一刻才被告知此事。

萨勒曼的王位之路有一个明显的障碍——他的堂兄、57岁的继承人穆罕默德·本·纳伊夫。本·纳伊夫是沙特情报局局长,也是沙特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主要中间人。911事件后,他在沙特消灭了基地组织(al-Qaeda)而广受赞誉。2017年6月,本·纳伊夫被召到麦加的王宫觐见年迈的国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从媒体报道和我的采访中浮现出来。本·纳伊夫似乎是乘直升机到达的,然后乘电梯到了四楼。等待他的不是君主,而是萨勒曼的特工。本·纳伊夫被没收了武器和手机,并被告知他已被王室委员会开除。他被独自留下以考虑他的选择。7个小时后,一名宫廷摄像师拍摄了萨勒曼亲吻他的堂兄,然后接受他的退位,萨勒曼成为王储的过程。萨勒曼国王自始至终都坐在后排。本·纳伊夫现在被关起来了(他本来也有继承权的伯父,显然试图干预并保护本·纳伊夫,后来也被关起来了)。

有预谋的强迫辞职,是以前萨达姆的老把戏,现在成为了萨勒曼的标签。

这还只是热身动作而已。2017年10月,萨勒曼在利雅得丽思卡尔顿酒店举办了一场国际投资会议。在这场“沙漠中的达沃斯”上,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孙正义(Son Masayoshi)等商界精英聆听了萨勒曼对沙特阿拉伯后石油时代计划的宣传,包括建设耗资5000亿美元的“智慧城市——Neom”。这次活动大获成功。外交上关于也门战争或美国安全伙伴本·纳伊夫命运的抱怨逐渐消失。

这次活动也是一个邀请经常在国外的王室成员回来的机会。外宾们前脚刚走,萨勒曼就扑了上去,数百名王子和沙特商人被卷入其中。根据《纽约时报》记者本·哈伯德(Ben Hubbard)撰写的萨勒曼传记,其中一个人在到达酒店房间时意识到不对劲:房间里没有钢笔、剃须刀或眼镜——没有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萨勒曼将他们关押了几个星期(隔壁万豪和其他酒店也被征用来安置过剩的人)。他们的手机被没收。据说,一些人被蒙住头,不准睡眠,并被殴打,直到他们同意交出自己的资产。萨勒曼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客人那里榨出了约1000亿美元。

甚至连以前被认为不可侵犯的人,比如掌管国民警卫队的的王子,也得到了类似的待遇。巴斯玛公主是沙特阿拉伯第二任国王的小女儿,她在没有受到指控的情况下直接被关了三年,据她的一位亲密朋友透露,在被释放后,她仍然必须佩戴电子脚链。

对王室成员和商业精英的镇压被标榜为打击腐败——毫无疑问,这些大多都是腐败资产。萨勒曼表示,这些资产将交给沙特财政部。然而,这些方法看起来更像是黑帮电影中的东西,而不是司法程序。

审讯由卡塔尼监督,每当有人愿意交出资产时,他都会直接向萨勒曼报告,并提供他们的银行信息。(这篇文章中所有关于卡塔尼的指控都已通过他的律师提交给了他,但没有任何回应)卡塔尼将自己定位为萨勒曼最喜欢的宠臣之一,尽管在他职业生涯的早期,他曾密谋反对萨勒曼的父亲,试图用患有痴呆症的谣言来排挤他们。卡塔尼对前派系非常忠诚,以至于他用主子的名字给自己的儿子命名。根据一位前朝臣的说法,在老国王的葬礼上,两个人吵了起来,萨勒曼扇了卡塔尼一耳光。后来,萨勒曼让卡塔尼证明了他的价值,并把他收入自己麾下。卡塔尼适时地将他的小儿子命名为穆罕默德——与新主子萨勒曼同名。

从表面上看,卡塔尼是一名宣传顾问,曾经是一名记者,十分了解Twitter,他搞了一大群网评员和忠实的追随者在社交媒体上恐吓批评者。他的办公室里有巨大的屏幕和全息图,工作人员用激光枪练习打靶。实际上,他被萨勒曼委以最重要、最暴力的任务——这些任务奠定了他对权力的控制。

他的职权范围远远超出了沙特的国界。2016年,他绑架了苏丹王子(Prince Sultan),一个一直在说王室成员坏话的小王子。萨勒曼提出用他的飞机把苏丹从巴黎载去开罗,但结果飞机被转飞到沙特阿拉伯。根据霍普和舍克的书,当时卡塔尼假扮成一个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不过令人惊讶的是,他戴着一块昂贵的宇舶表。

有了这样的策略,再加上资金来源被切断,即使是没去丽思卡尔顿酒店的王室成员也感到了压力。沙特驻英国大使的父亲将他心爱的2000英亩科茨沃尔德庄园——格林普顿公园挂牌出售。利雅得的当铺生意兴隆。一家拍卖行的顾问表示:“这就像罗曼诺夫(沙皇)家族在卖法贝热彩蛋。”(注:指俄国著名珠宝首饰工匠彼得·卡尔·法贝热所制作的类似蛋的作品,他与助手在1885年至1917年间总共为沙皇与私人收藏家制作了69枚。)

许多平民为他们的权贵阶层的垮台而欢欣鼓舞。曾经依靠巨额救济生活的王子公主们开始找工作。他们的头衔变得无关紧要。由于无力支付灌溉费用,他们的绿色牧场再次变成了沙漠。银行拒绝了他们。一个财务顾问回忆起一位王子试图获得信贷时,他说:“你自称是王子,但是他们说现在只有一个王子。”

丽思卡尔顿酒店事件只是一项非同寻常的中央集权计划的一部分。萨勒曼从王子们手中夺回了对各种安全机构和服务机构的控制权。他接管了半自治的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他还就任主权财富基金——公共投资基金的总裁。“他摧毁了所有有权势的家族,”一位退休外交官说。到2017年底,沙特的法律、资金和安全都直接来自萨勒曼。

在那些失败的人当中,包括那些多年前在游艇上把一个年轻的萨勒曼推到家庭照片边缘的王子。照片中央的阿尔瓦利德·本·塔拉勒王子交出了自己170亿美元财富的一部分。随着勒索的扩大,萨勒曼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开始出售他们的游艇。他的许多堂兄弟都被关了起来。“还债的时候到了”一位受害者说。

在萨勒曼挤压国内精英阶层的同时,他在国外建立了一些重要的友谊。萨勒曼和2016年当选美国总统的特朗普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有弱者的渴望,都厌恶本国傲慢的政策制定机构,他们喜欢挑衅。沙特阿拉伯向美国消费者提供石油,美国保证国家安全的历史契约,近年来已经瓦解。奥巴马2011年匆忙从伊拉克撤军,以及2015年与伊朗达成的核协议,都让沙特阿拉伯担心自己无法再依赖美国的保护。美国开发自己的页岩油也减少了对沙特石油的依赖。然后特朗普和萨勒曼变得亲密起来。

在特朗普政府的默许(有时是明确的)支持下,萨勒曼开始像对待沙特阿拉伯那样对待整个中东,试图把他觉得不方便的统治者推到一边。他宣布封锁卡塔尔,这是沙特阿拉伯东边一个天然气储量丰富的小国。2017年,由于对黎巴嫩与伊朗的交易感到愤怒,萨勒曼邀请沙特赞助的长期受益者、黎巴嫩总理萨阿德·哈里里(Saad Hariri)参加了一次星光露营之旅。哈里里出现了,然后手机被没收,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在电视上朗读辞职演讲。

这两项举措最终都适得其反。但特朗普的中东顾问、他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Jared Kushner)几乎没有阻止这些滑稽举动。他和萨勒曼一起在WhatsApp上建了一个群,彼此亲切的称对方“贾里德”和“穆罕默德”。他们的关系非常融洽,以至于在库什纳的敦促下,萨勒曼甚至开始承认以色列。他的父亲,仍然是正式的国王,阻止了这一切。

萨勒曼于2018年3月访问了美国,与彼得·蒂尔(Peter Thiel)和蒂姆·库克(Tim Cook)一起在硅谷闲逛,并会见了包括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和巨石强森(Dwayne”the Rock”Johnson)在内的名人。许多人都渴望见到这位控制着2300亿美元主权财富基金的人。令他沮丧的是,这些美国人都不太愿意投资沙特阿拉伯。

那年十月,国际间的友好气氛戛然而止。那个月我要去土耳其参加一个会议,我认识的一位沙特记者贾马尔·哈苏吉(Jamal Khashoggi)联系了我,建议我们见面——他也要去伊斯坦布尔,在领事馆有个约会。哈苏吉是一名内部人士,他在《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和其他地方写了很多对萨勒曼的批评文章,引起了广泛关注。他似乎比平时更努力地保持联系。我在会场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贾马尔还没有从领事馆出来。我到那里的时候,土耳其警方已经封锁了大楼。

整个故事很快在泄露的情报报告和后来的联合国调查中曝光。据报道,一个与卡塔尼合作的沙特暗杀小组飞往伊斯坦布尔。在等待卡舒吉进入领事馆时,他们讨论了肢解他尸体的计划。根据土耳其情报机构在领事馆内的录音,卡舒吉被告知,“我们来接你。”先是一阵挣扎,接着是包裹塑料布的声音。一份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报告说,萨勒曼批准了这次行动。

萨勒曼表示他对这起谋杀负责,但否认下令杀人。他解雇了卡塔尼和另一名与情报报告有关的官员。后果是立竿见影的。大公司和嘉宾纷纷退出了当年的沙漠达沃斯。盖茨基金会结束了与王子设立的艺术和教育慈善机构misk的合作。好莱坞经纪人阿里·伊曼纽尔(Ari Emanuel)取消了与沙特的4亿美元协议。

这位王储似乎真的对这种敌意感到惊讶——“失望”,一位助手说。难道他没有致力于西方所要求的所有改革吗?或许他低估了针对一位人脉广泛的国际人物(而不是沙特阿拉伯的无名王室成员)所引发的强烈抗议。或者,他比西方政府自己更了解西方政府的优先事项。当他们的反恐伙伴本·纳伊夫失踪时,他们什么也没做;他们对丽思卡尔顿酒店的酷刑报道和对也门的不计后果的轰炸不屑一顾。为什么他们对一名记者被杀有这么多话要说?

卡舒吉被杀三年后,沙漠中的达沃斯由歌手格洛丽亚·盖纳(Gloria Gaynor)开幕。当孩子们微笑的画面在她身后的大屏幕上闪现时,她突然唱起了迪斯科歌曲《我会活下来》(I Will Survive),问观众:“你们以为我会崩溃吗?你以为我会躺下等死吗?”

私募股权巨头黑石集团(Blackstone)的首席执行官以及高盛(Goldman Sachs)、法国兴业银行(SocGen)和渣打银行(Standard Chartered)的负责人都回来了。即使是亚马逊也派出了代表,尽管它的老板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是《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的老板,这家报纸曾雇佣过卡舒吉。与此同时,卡塔尼在王室中重新获得了青睐——尽管联合国曾暗示他与卡舒吉谋杀案有关,但沙特法院决定不起诉他。

萨勒曼重振了几乎处于休眠状态的主权财富基金,向科技、娱乐和体育领域注入了数百亿美元,以创造一个更柔和、更有吸引力的沙特形象,并招募新的合作伙伴。2020年4月,该基金牵头一个财团收购了英超球队纽卡斯尔联队(Newcastle United),这笔交易耗时18个月。第二年,它发起了一项大胆的竞标,想要创建沙特自己的高尔夫巡回赛——LIV系列,希望用2.55亿美元的奖金来吸引玩家,这个奖金远高于美国的高尔夫巡回赛。在今年的第一次LIV巡回赛中,一些顶级选手抵制了赛事,还有一些选手则是为了赚钱。

事实证明,要讨好拜登很难。在成为总统后不久,拜登就撤回了美国对也门战争的军事支持。他不愿与萨勒曼交谈,坚持通过萨勒曼国王进行沟通。在15个月的时间里,他甚至没有提名一位驻利雅得大使。到处都在谈论沙特和美国的关系陷入了冰点。但萨勒曼的运气实在太好了——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了乌克兰。

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后的几天里,拜登本人曾试图给萨勒曼打电话,遭到了拒接。但他接了普京的电话,这两个人已经很亲近了,为了让沙特阿拉伯保持对全球石油生产的控制,萨勒曼亲自把俄罗斯引入了一个扩大版的欧佩克+(opec+)。2018年,在卡舒吉被杀数周后,普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的20国集团峰会上巩固了两国友谊,当时西方国家的领导人故意避开萨勒曼,而普京则坐到他旁边与他击掌。

萨勒曼对美国的蔑视似乎得到了回报。经过几个月的逃避,拜登勉强同意7月在吉达会面。这次访问给了萨勒曼认可,但对美国与沙特重建关系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甚至连增加石油产量的具体保证都没有。

美国外交政策建制派中的一些人仍然希望萨勒曼能成为该地区的一个有用的伙伴,指出他最近从与卡塔尔的对抗中撤退,并急于从也门寻求外交出路。他们说,也许他正在成为一个成熟的领导者。

这似乎是乐观的。萨勒曼在也门的灾难性行动表面上是支持也门总统,但在4月,也门总统被邀请参加会议,几小时后,他在电视上宣读了辞职演讲。萨勒曼亲自把他赶下台——这表明,他的国际外交模式仍像以往一样专横。一位外国分析家说:“他们学到的是不要招惹谋杀那些吃美国饭的。”

西方也教会了萨勒曼一些其他的东西——其他独裁者可能会从中得到安慰的东西。他们会说,无论你犯了什么罪,只要你在愤怒和厌恶中静观其变,最终金融家、名人,甚至西方领导人都会回来。36岁的萨勒曼有的是时间。一些观察人士担心,随着石油储量开始下降和财富缩水,他可能只会变得更加危险。一位与萨勒曼有私交的外交官问道:“当一个中年人统治一个中等收入国家,并开始感到无聊时,会发生什么?他还会继续冒险吗?”

今年早些时候,我拜访了一位老朋友在沙特阿拉伯的办公室。在我们开始交谈之前,他把手机放在一个可以屏蔽信号的袋子里,以防止政府间谍窃听。这种行为以前只在“某东方大国”能见到,在沙特还是第一次。不只是政界人士采取了这样的预防措施,现在连大多数沙特人都不敢在智能手机附近说话。人们过去常常在办公室、家里和咖啡馆里大谈政治。现在,他们几乎不谈了。

在办公室空调的嗡嗡声中,我们聊着天,我的朋友一口气说出了他认识的在过去一个月里被拘留的人的名单:一位在监狱中去世的空军退休长官,一位从办公桌上被拖走的医院管理人员,一位在7个孩子面前被带走的母亲,一位出狱7天后去世的律师。“这些人不是煽动者,”我的朋友说。“没人知道为什么。”

沙特官方表示该国没有政治犯。人权组织估计,成千上万的人已经被萨勒曼清洗。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我一直在报道中东,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地方有这么多我的熟人被关进了监狱。

很少有普通的沙特人能猜到,当萨勒曼对精英和神职人员的践踏结束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在沙特进入现代网络化的网络世界时,国家能更容易监控他们的言论。一位名叫阿卜杜勒拉赫曼·萨达恩(Abdulrahman al-Sadhan)的红新月会雇员曾经用假名运营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Twitter账户。2018年,萨勒曼的特工逮捕了他,并将他单独关押了两年。美国检察官随后指控两名Twitter前雇员涉嫌将多个账户背后的真实姓名交给一名沙特官员——萨达恩的家人认为他的名字在其中。(其中一名员工的审判正在进行中,他否认向沙特官员传递信息。)

表面上看,萨勒曼没什么好担心的。民意调查——如果可以信任的话——显示他很受欢迎,特别是在年轻的沙特人中。但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满情绪正在表面之下酝酿。萨勒曼打破了与沙特民众之间至关重要的社会契约,减少了福利,同时取消了在周五祈祷后听取普通民众反馈的传统。

不难想象,如果他们有机会,他们会提出一些问题。随着生活成本的上涨,许多人都在苦苦挣扎。当其他国家政府在疫情期间为其公民提供缓冲时,萨勒曼却提高了能源价格和增值税。由于负担不起抽水的费用,一些农民让庄稼在地里枯萎。手续费和罚款的费用也直线上升。尽管萨勒曼雄辩地谈到了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他说他正在努力为他们创造就业岗位,但失业率仍然顽固地停留在两位数。一半的失业者拥有大学学历,而我在萨勒曼的大型项目中遇到的大多数白领都是外国人。

沙特阿拉伯试图使其经济多样化,从而弥补石油储量长期下降的努力也进展不顺。疫情推迟了国际旅游的快速增长计划。对亲戚进行绑架勒索,可能不是让投资者相信这个王国是自由天堂的好方法。

这位年轻的王子甚至逆转了前几任国王朝着民主迈出的一小步。地方选举已被暂停——当地媒体解释道:这是为了削减成本。协商委员会是一个150人的咨询机构,自疫情大流行以来只举行过线上会议,而其他机构已经恢复办公室办公好几个月了。一名成员告诉我:“我希望我有更多的发言权。”当我一提到萨勒曼,他的腿就会发抖。

一名经常访问王室的人表示,现在萨勒曼给人的印象是,他总是怀疑有人在谋反,他似乎一心只想着忠诚。他的关键职位要么由年轻的王室成员担任,要么由在当地没有根基可以威胁他的外国人担任,要么由已经被他击垮的人担任。政府部长易卜拉欣·阿萨夫(Ibrahim Assaf)就是被关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的人之一,被释放两个月后,萨勒曼派他作为自己的代表出席了世界经济论坛。他的一个建筑项目的高管说他在他的一个监狱里受到了酷刑。他的一位熟人说:“他先是被人从脚踝处一丝不挂地吊起来,挨打,并被剥夺了所有资产,后来成为一名高级项目经理。”

所有这些都很容易受到萨勒曼的影响。来自沙特的消息称,他曾经把一名部长锁在厕所里10个小时。这位部长后来出现在电视上,喋喋不休地赞扬王子的智慧。我问过的一位高级官员说他想退出。“他圈子里的每个人都怕他,”一位内部人士表示。这可能会让他难以有效治理一个拥有3500万人口的国家。前朝臣们表示,没有一个接近萨勒曼的人准备就他日益宏大的计划是否可行提供真实的评估。其中一人说:“他们永远不会说不。”

如果萨勒曼的任务不仅仅是扩大他的权力,你可能会在Neom找到它——他承诺在沙漠中建立的城市。他在2017年表示,Neom将是“人类文明的一次飞跃”。下面是一些令人头晕目眩的细节:这座城市的食物将种植在漂浮结构的水培墙上,它将由世界上最大的绿色氢电厂提供动力,成千上万的吹雪机将在沙丘上建造一个滑雪场。将来有一天,它将拥有无人驾驶汽车和载人无人机。

根据官方时间表,主城区将在2020年建成。到2025年,还将增加更多的地区。有说法称这个时间表过于野心勃勃,但萨勒曼的旅游部长艾哈迈德·阿哈提卜(Ahmed al-Khateeb)驳斥道:“用你的眼睛看,而不是用你的耳朵。”所以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找到Neom是第一个问题,那里没有路标。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我到了地图上标出的那个地点。光秃秃的,只有一棵无花果树。骆驼在空荡荡的公路上漫步。道路两旁是成堆的碎石,城镇的残垣断壁被铲平,为这座庞大的大都市计划让路。

整个规划区域几乎相当于比利时的面积。据我所知,只有两个项目已经完成,一个是萨勒曼的宫殿,另一个是被谷歌地球标注为“Neom体验中心”的东西(当我开车去看它的时候,它被一个预制的小屋所遮蔽)。我能看到的另一个坚固的建筑是在Neom构思之前建造的皇家郁金香酒店,酒店大堂里的一张海报敦促我“发现Neom”。但当我请导游时,酒店经理用阿拉伯语粗鄙地咒骂我妹妹,并试图把我赶走。Neom网站承诺的“无障碍便利”、“先进基础设施”和“协作生态系统”的媒体中心也没有出现。Neom的通讯和媒体主管韦恩·博格(Wayne Borg)表示,他“目前不在沙特”。

酒店的餐厅里挤满了顾问——我遇到的都是外国人。(后来我找到了一位沙特项目经理。“我们认为我们即将开始工作,但每隔两个月,顾问们就会推出一个新计划,”他告诉我。“他们仍在做计划中的计划。”)这些外国人中有一种狂热的短期主义。许多人的月薪为4万美元,外加丰厚的奖金。“这就像骑公牛,”Neom的一位顾问告诉我。“你知道你会摔倒,没人能在公牛身上坚持超过一分半钟,或者两分钟,所以你要充分利用它。”

有报道称,虽然薪水很高,但由于期待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太大,外国人纷纷离开Neom项目。据他的朋友说,Neom的负责人对缺乏进展感到“恐惧”。

最终,我找到了一位退休的沙特空军技术人员,他愿意以600美元的价格开车带我在城里转一圈。他带我去看矗立在沙漠中的一座雕塑,上面写着“I ❤ Neom”。再走一小段路,我们发现了一段新的停机坪,据说是这座梦想之城的边缘。再往前,是一片荒凉而平坦的沙地,一直延伸到远方。

(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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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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