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突破“瓶颈”【中】

 

红色皇后：个体竞争推动农业发展

事实上，人类穿越了这个“瓶颈”，甚至在没有外在的自然环境变化的情况下，人类也可以发展出农业来，或许，这个“瓶颈”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竞争！——“红色皇后”的逻辑发生了。

因为，生存及繁殖的竞争在生物界无处不在，人与人之间、部落与部落之间，都是相互竞争的。无论对于部落，还是部落中的个体，农业都是他们之间竞争的重要武器。

如果A部落发明了原子弹，那么B部落就要紧跟着发明原子弹，不然A就有灭掉B部落的可能。然后，彼此你追我赶……尽管原子弹并不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和平与幸福，如果大家同时都不研发武器的话，世界会更好，可是大家办不到；

同样的道理，如果a创造并攫取了更多的财富，那么b就要迎头赶上，不然a就把更多的异性吸引去了，让b在基因繁衍成功率的竞争中处于劣势，而人类有一种追求繁殖成功率最大化的本能。然后，你追我赶……尽管如果大家彼此都不追求财富的话，生活会更加轻松——可是，竞争却是停不下来的，“红色皇后”的逻辑一直在运作。

开始了园艺农业的狩猎采集社会中，这些原始人类跟现代的人类，乃至自然界的其他动物并没什么两样。他们彼此之间会相互竞争，他们同样追求追求着自身（基因）繁殖成功率的最大化，为此，他们同样渴望地位，渴望财富（攫取并积聚生存资源），同样喜欢炫耀财富（掌握的生存资源），最终要参与竞争的人类都是单独的个体——为了获得繁衍竞争中的有利地位，他们身上燃烧的探索和创新的热情从未停止过。

现代的研究者发现：在那些具有早期农耕特征的狩猎采集社会里，那一簇簇栽种的野生植物通常不是共有财产，而是属于某个家庭，或某个包含很多亲戚的大家庭，家庭成员会以自认为恰当的方式分配收成。

比如，南美森林中的雅诺马马族的年轻男子，在其新婚之后，他们随即会开垦出一片园子，用来种植车前草、玉米、棉花、烟草和其他农作物。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全村的利益，他甚至会在被觊觎的烟草园子旁围上篱笆，或埋下尖锐的兽骨作为诡雷[1]。收获这些农作物时，他会有选择地与他人分享，用来巩固友谊，施予人情，偿还前债，累积地位。

狩猎采集的成果，大家平等分配，而园艺农业的成果则是属于个人或某个家庭，由他（们）来支配，这不难理解：狩猎采集的成果是不可控的，并且难以储存，需要通过互惠利他的行为，来结成一种彼此互助的社会保障机制（就像现在的保险一样）；但是，园艺农业的成果就不同了，它是可控的，它就生长（储存）在“田地”或“果园”里（驯养的动物也是类似）——谁（或者哪个家庭）为这片“田地”或“果园”（以及驯养的牲畜）付出了心血，那它们就是属于他（他们）的，这种占有方式就像他们手中的工具一样。

因此，可以知道：早期农业一旦开启，财富的概念、领土的概念，以及财产私有制、社会不平等，乃至社会阶级等，也就随之逐步产生了。到狩猎采集时代结束的时候，人类已经有了更多的谷仓和其他基础设施，这些需要更强有力的政治领袖的领导、更大规模的联盟，以及更多的贸易才能实现。当然，人类的食物和工具的种类，也比之前多很多。农业的发生与发展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许多重大的变化，其中的一些可以列举如下[2]：

·更加定居的生活

·相当数量的剩余产品

·大幅度增加的人口

·土地拥有权的概念

·男性在狩猎采集社会中的传统职能（猎人身份）受到削弱

·城市的建立，城市里人太多，个人难能于社会认同

·较大的国家、大规模的战争、阶级制度、奴隶制度、书写和城市生活的兴起

·女人的完全屈服，沦为“第二性”

·一次“科学革命”，颠倒地理解性别对于生殖的作用，女人是地，男人是播种者，因而收获的荣耀应该该播种者（男人）

·关于想象中的“上帝”的那些创造力的观点，发生了一次宗教性的颠倒理解

·一个关于人类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新概念

当然，这些都是“亚当”和“夏娃”最初偷食“禁果”时，所没有想到的。

一旦考虑到狩猎采集社会的人们有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求：一方面，依靠园艺农业来获取生存资源，满足生理和生存的需求；另一方面，依靠园艺农业的财富和成就来博取声望和社会地位，赢得更多异性的青睐，从而满足心理和繁衍的需求。那么，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闲暇的时间努力工作了。

他们在狩猎、采集、园艺农业等各项事物上，追求更高的优势地位，彼此竞争较劲，从未停止过——过于浪漫的完全的平等主义，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猿、猴、猩猩都会划分阶层等级，并为更高的阶层等级而竞争），即使在原始共产主义社会中，好的猎手地位也会更高，他们更能获得异性的青睐和交配机会，繁殖成功率也更高，而园艺农业又给人类的竞争带来了新的契机——这是因为在过去的狩猎、采集中，人类是寄生者，生存资源来自于大自然，财富储存在自然界中，因而将受到自然环境的限制；但是，在园艺农业中，人类拥有了越来越高的生产能力，逐渐开始蜕变成为生产者和财富制造者及财富拥有者。因而，在农业上的拓展，成为生存和繁殖竞争决胜的焦点。

在今天的城市郊区和农村里，将园子里出产的新鲜的蔬果送给街坊邻居，会在当地赢得良好的声誉。狩猎采集时代的人们也有类似的做法，只是在当时的生存环境下，这些礼物及其伴随而来的人情显得更有价值。

某个人（或家庭）可能“送”食物给需要的邻居，这是一种互惠利他行为，寄希望于对方以后可以投桃报李。在这里，施予者不但送出它的了一份人情，自身的社会地位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因而，那些在园艺农业中走出更远的个人或家庭，他（们）拥有更多的生产资源，可以总是置身“施予者”的地位，具有更高的声誉、威望和社会地位，从而可以赢取更多的繁殖机会。

【待续……】

参考

^注：见于[美]罗伯特·赖特著；于华译. 《非零和时代》，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P69。^注：参见[美]罗伯特·麦克艾文著；王祖哲译. 《夏娃的种子》，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P9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