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S阴影下的韩国经济受多大冲击？

 

国际金融报2015-06-15 09:44:22

眼下的韩国，正在跟两个“敌人”搏斗——一个是已经让上千人隔离的MERS病毒，另一个是因恐惧而下滑的消费经济。在没有弄清病毒传播途径和方式前、在临床疫苗没有批量生产前，这两个敌人会显得很顽固。从目前的形势看，韩国市民还比较理性。在首尔街头，跳街舞的年轻人、买小吃的行人、地铁中的部分乘客，还会坚持不戴口罩，这不一定是科学的举动，但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被恐惧吓退。

面对三年后再度来袭的中东呼吸道感染综合征（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下称“MERS”），有些人的选择截然不同。

金勇秀，50岁，韩国首尔平泽圣母医院的一名医生，曾为韩国首例确诊患者进行诊疗，不幸被感染，“发烧、大腿肌肉有点疼”，“如果把重感冒的疼痛指数设定为7，那么MERS的疼痛指数大概是3或4左右”，由于及时治疗，积极面对，7天后痊愈，“是韩国第二例痊愈的MERS患者”。

朴敏龙，韩国釜山市一名公务员。6月6日下午釜山市出现MERS确诊患者后，市政府成立了MERS对策本部，朴敏龙被分配到这个单位。6月9日上午，朴敏龙请假在家，但又告知家人自己去上班。6月10日下午3时，朴敏龙被发现在釜山市北区的登山路上吊自缢，现场留有“实在对不起家人”等内容的遗书。

截至6月10日，韩国共确诊感染中东呼吸综合征108人，死亡9人。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截至6月7日，MERS已累计造成23个国家、地区1189人确认感染，438人死亡。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试着揭开MERS疑云，分析它的可能传播途径有哪些、相关疫苗的研制有何进展、还会谈它对经济生活的短期消极影响以及长期积极收获。很遗憾，在这篇文章中，依然没有完全攻克它的方法，不过，我们会传达一个信息：无知和恐惧是比任何病毒更致命的病毒。

病毒究竟如何传播

病毒可通过悬浮颗粒进行扩散，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会涌出病房，即使是坠落地面后变干的飞沫，在窗门打开后仍可随风飘散

韩国首例MERS感染者入住的是平泽圣母医院8104号病房，随后该医院出现26例二次感染者，10例三次感染者。

据韩国保健当局解释，只有与病毒有2米以内的亲密接触，才会被感染MERS。奇怪的是，26例感染者中，只有4例患者与感染者有过接触，其他22例均为其他病房的患者，这个现象被称为“平泽圣母医院之谜”。

8104号病房足有50.4平方米，无通风口及排气口。在首次疫学调查中，隐藏在３个空调滤器上的MERS病毒被检出，是不是“病毒伴随着空调风进行传播”呢？据医院医生回忆，首例患者住院当时（5月15日至17日），空调尚未被启用。

MERS到底是如何传播的呢？6月7日，韩国MERS民官协同对策本部下属的疫学调查委员会为找出平泽圣母医院病毒传播途径，在8104号病房进行了模拟实证。

委员会在8104号病房内制造出了大小不一的水分颗粒（通过将高压状态下的空气与特殊药品相作用，可得到与患者咳嗽时溅出的飞沫类似的水分颗粒）充满整个病房，并观测它们在不同状况下的扩散程度。委员会模拟出了窗门开、关等多种在病房可能出现的情况。结果显示，随着飞沫数量的增加，它们逐渐分裂成悬浮颗粒（细微水分颗粒）并漂浮在空气中，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会涌出病房。对策本部负责人表示，“我们得出结论，打开窗门之后，MERS病毒可扩散至医院八层的各个角落”。

对于此研究结论，也有观点认为，并不能因为病毒可在空气中进行传播就断定这样一定会引发感染。高丽大学医学院教授金郑基表示，“悬浮颗粒体积小，所能携带的病毒数量也非常有限。病毒即使得到传播，也需要达到一定量之后才会引发感染。”。金郑基还补充表示，“从三星首尔医院急诊室内出现大面积感染，以及首尔峨山医院内保安与患者接触10分钟后即被传染可以看出，MERS的传播能力比想象中要强”。

MERS病毒何时登陆韩国，无从知晓，但第一例确诊是5月20日，截至6月10日，韩国MERS被隔离者上升至1667人，9人因此丧命。

疫苗研发有何进展

世界卫生组织宣称，相关疫苗已经进入临床阶段，但如今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开始思考，开发疫苗是否是对抗传染性疾病最佳方式。由于疫苗问世的滞后性，有时候，药厂研发出病毒疫苗时，该病毒可能已经不流行了

MERS并不是最近才有的，该病毒早在2012年8月至9月间就被发现于沙特、约旦等中东国家，直到2013年5月23日才被世界卫生组织WHO正式命名。与埃博拉和SARS一样，MERS也属于“新冠状病毒”NCov传染性疾病。根据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的数据，如今仅有20%的国家能够迅速察觉此类病毒，并且采取应对之策。

CDC负责人汤姆·弗雷登（Tom Frieden）博士表示，“埃博拉从发现至今已经40年，研究人员很清楚病毒的感染方式，基因组也相对稳定，但是MERS是2012年才出现的，对于这种病毒，人类仍在学习，而病毒本身也在异化和发展。”

据报道，每10名MERS感染者中大约3到4人致死，并且目前除了预防和隔离，还没找到有效的治疗措施。截至6月7日，MERS已累计造成23个国家和地区1189人确认感染，438人死亡。

沙特MERS专家表示，目前没有证据证明MERS病毒已经变异，暂时也没有在小区大面积扩散可能性。他认为，MERS在韩国不会成为全面传染的流行病，也不存在疫情在全蔓延的可能性。

不过，MERS可能变得越来越难对付。美国匹兹堡大学健康安全中心高级研究院博士Amesh Adalja坦言，“就我个人而言，更担心MERS会像SARS那样成为全球范围性病毒。”

据悉，仅一年前，MERS仍是相对难以通过人体传播。美国一名伊利诺伊州的男子由于和一位曾在沙特医院工作的男子进行了长达40分钟的商务会议而被感染，但是CDC在严格监控所有接触过这两位感染者的人群之后表示，与病毒携带者乘坐同一辆公共汽车或是搭乘同一趟飞机之类的，并不会产生问题，但是，病毒发展迅速，“一旦它们找到通过人类传染的有效途径，情况将会彻底改变”。

哈佛医学院免疫学专家Wayne A. Marasco认为，有必要在病毒变得更加危险之前找到解决方法。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6月8日表示，世卫组织将积极鼓励研发机构开发针对MERS病毒的疫苗，部分疫苗已处于临床试验阶段。

那么，目前相关疫苗的研究开发进展如何呢？据《国际金融报》记者了解，研制过程困难重重。

尽管如今要找到病毒表面可以攻击的目标已变得相对容易，但是测试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通常可能需要6年甚至10年，并耗费数亿美元。瑞士制药公司诺华制药病毒学全球主管菲利普（Philip Dormitzer）表示，“如今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开始思考，开发疫苗是否是对抗传染性疾病最佳方式，由于疫苗问世的滞后性常常无法在当下对患者提供帮助。”

10多年前，一家叫Chiron的生物制药公司被诺华制药收购，并且开始研发对抗SARS病毒的疫苗。在候选疫苗通过动物有效测试后，即将进入到人体试验之前，SARS病毒已经在全球得到了控制。事实上，“制药公司很难通过及时的疫苗研发生产获得商业上的成功。”Dormitzer坦言，疫苗研发企业不得不面临一个永恒的问题：“我们有没有可能在疾病仍在流行时研制出疫苗？”

这也是为何有学术研究人员认为现在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开发MERS疫苗没有意义的原因。

而且疫苗会产生副作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梅尔曼公共卫生学院感染与免疫中心主任W. Ian Lipkin认为，“如果我们将疫苗接种在全世界所有人口的身上，对疫苗产生不良反应的人数很有可能会高于感染病毒的人数。”

马萨诸塞大学医学院教授Robert W. Finberg也认为，只有像流感这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疾病才更适合使用疫苗。

韩经济受多大冲击

旅游业的冲击是最大的，目前，中国旅行社虽然降价促销，但是响应者寥寥；其次是内需经济的短期影响也会很明显

6月以来，首尔蚕室炭川停车场格外拥挤和安静，几乎所有的旅游巴士都停运了。外国游客接二连三取消预约，境内游客也明显减少。MERS阴云不散，韩国的旅游业难有起色。

最近一周就已有多达2.5万人次的国际游客取消了赴韩旅行计划。韩国观光公社表示，仅6月4日1天，取消来韩的中国大陆游客达4400人、中国台湾游客达2900人、日本游客达1000人，东南亚游客300人。主要旅游客源地之一的中国香港更是对韩国挂起了红色旅游风险警示。预计整个6月份，将有超过10万国际游客取消前往韩国观光的计划。

在MERS暴发前，由于价格便宜、签证便捷且购物和整容等项目发达，韩国游一举成为中国游客出境游目的地的第一名，中国赴韩旅游的人数一直呈增长态势。据韩国旅游局在今年年初的统计显示，2014年中韩旅游互访人数首次迈入“1000万人时代”，访韩的中国游客超过610万人次，韩国成为中国游客出境旅游目的地第一大国。

《国际金融报》记者从中国多家旅行社了解到，确实已接到不少赴韩游客的退团申请。不过，各家旅行机构对退团的处理方式不尽相同，目前大多数旅行社不能全额退款。专家表示，相关损失应由旅行社与游客共同承担。

《国际金融报》记者从携程方面了解到，因MERS退订韩国游的客人，可以选择其他目的地出行。据他们预计，日本、泰国、东南亚等线路，会是MERS退订游客选择的热门。三星证券公司分析师Jeon Jong-kyu对此表示，随着夏季旅游高峰的临近，作为韩国在旅游业上的强大竞争对手，日本正在因为日元的贬值而吸引越来越多的游客，再加上MERS的影响，必将对韩国旅游业产生负面影响。

一些旅行社干脆降价促销，部分韩国旅游线路价格降价近千元，即便这样，赴韩游预订量仍同比下降近三成。

某旅行社客服人员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坦言，“比如从清州进出的首尔5日游，价格下降了近500元，首尔双飞6日游，现在也降了1000元左右，只要2800元，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便宜了。”不过，该工作人员称，尽管旅行社报价跳水，但咨询、报名的游客还是较以前少了很多。

韩国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号称“最接近发达国家的发展中国家”，其经济结构以外向型为主，是重要的旅游目的地、旅行中转地。据报道，韩国经济去年第一季度的增长率极为低下，就在大家期待经济复苏的时候，4月发生的“世越号”事故，将经济复苏的苗头打了下去。今年又遇到MERS，相当于是对韩国经济的二次折磨。

MERS的传染率虽不及SARS，但确诊死亡率更高。尽管韩国总统朴槿惠在内阁会议讲话中称，政府将采取一切可行的预防性措施来阻止MERS疫情对经济活动造成拖累。事实上，MERS疫情的扩散将迫使民众待在家中取消既有的购物活动，这将严重冲击内需状况。

据凯投宏观分析称，MERS疫情或对韩国经济造成短暂的严重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威胁内需。据彭博社报道，韩国央行6月11日宣布降息25个基点至纪录低点1.50%。外界纷纷表示韩国央行此次降息在意料之中，除了受美联储货币政策收紧影响之外，MERS在韩国的暴发，对经济构成了较大压力，被认为是韩国央行降息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有文章指出，此次MERS病毒传播的时机对韩国来说相当糟糕，理由是韩国个人消费数据在经历一年不佳表现后刚刚出现复苏迹象，却可能因为MERS而夭折。花旗集团驻首尔经济学家张载哲对此表示，MERS会影响市场情绪，打击消费和投资，因此降息宜早不宜迟。

官方数据显示，韩国国内4月零售总额同比增长4.9%，环比增长0.6%。作为亚洲第四大经济体，韩国经济严重依赖于国内消费，其国内生产总值的大约60%来自于此。而摩根大通驻首尔经济学家任志源则表示，韩国经济要依靠国内需求的拉动，MERS疫情会对经济带来负面影响，从而促使央行降息。

长期经济影响有限

有研究表明，流行性疾病暴发后，该地区的经济增长率会提高。原因是，疾病导致居民的储蓄率提高，从而提高了资本存量和投资率，推动了经济增长率

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韩国。

沙特阿拉伯过去一年中，在预防医疗服务和产品方面的需求增长了100%。有医疗行业专家预计，如今沙特整个医疗市场估值达到110亿沙特利亚尔（折合约29.33亿美元），其中西部地区约占40%。沙特阿拉伯吉达地区行业商会医疗委员会成员Fahd Batterjee表示，沙特对预防医疗服务和产品的需求可能进一步增长，仅是相关产品的进口就将达到70亿沙特利亚尔，沙特地方财政压力剧增。

吉达药剂师协会副会长Siraj Abed博士表示，老年人、孕妇、儿童和哮喘病患者是此类预防药品和医疗产品的最主要买家。在MERS之前，这些商品仅占沙特药房销售额的10%，但如今已经成为了最受欢迎的项目。令人感到吃惊的是，沙特居然出现了销售口罩的黑市，产品的紧俏程度可见一斑。

加上近年来的石油价格波动，沙特经济遭受“连环炮”。沙特2000年到2001年的平均非石油GDP增长达到了7%，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则预测，2015年这个数值将会降至4.5%。

在病毒肆虐的西非，经济危机恐将上演。首当其冲的便是受病毒冲击的旅游业。利比里亚关闭了大多数边界通道，以努力阻止埃博拉病毒的传播，尼日利亚主要航空公司Arik Air停飞了从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出发的航班。

有专家指出，传染性疾病之所以会对所在地区产生重大影响，源于传染病作用于经济主要是影响劳动力和储蓄。传染病可致人死亡和失去劳动力，直接减少社会劳动力供应，此外烈性传染病一方面引发家庭经济负担，另一方面增强防御性的储蓄动机，从而影响投资和经济发展。

1918年，全球大流感使得美国死亡人数达到67.5万人，且多为劳动力年龄段人口，占当时美国人口的0.66%，导致当年美国人均预期寿命下降了11.8岁，对随后的人口增长率产生了显著影响。

2002年9月，美国两位学者进行了对经济影响的测算，以分辨1918年的流感对1920-1930年期间10年平均经济增长率的影响，结论是流感导致的死亡率每上升千分之一，其后10年的平均年经济增长率却提高0.2个百分点。

有学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重要原因是疾病导致居民的储蓄率提高。由于疾病的恐慌效应超过了致死效应，使得未患病家庭增加防御性的储蓄，从而提高了资本存量和投资率，推动了经济增长率。

数据显示，中国在2002年至2003年暴发SARS，2002年当年GDP增速为9.7%，但随后2003年-2008年GDP的平均增速超过了15%，这虽然主要源于中国加入WTO后强劲出口的增长，但也可以看出，暴发传染病对后续经济的负面影响并不像想象中大。

从SARS暴发之后的居民储蓄率来看，2002年当年城镇居民储蓄率下降，但随后数年城镇居民储蓄率持续增加，这一方面来源于可支配收入的增加，一方面也有恐慌效应导致的预防性储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