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长宁地震生生死死的细节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记者：黎文婕 赵阳戈 曾金秋

地震发生时，人们将睡未睡。

2019年6月17日22点55分，四川省宜宾市长宁县双河镇葡萄村，猛烈的晃动让15岁的李雨秦手足无措。伴随一声巨响，预制板砸了下来。她眼前一黑。3间紧挨着的平房瞬间倒塌，埋住了她和8位亲戚。

这一场发生在四川宜宾市长宁县（北纬28.34度，东经104.90度）的6.0级地震，震源深度16千米。

地震发生3分钟后，李雨秦试图转动身体钻出去，但难以动弹。恐惧袭来，李雨秦尝试在黑暗中呼喊伯伯和伯娘，黑暗中没有回应。余震不断，四周的建筑残体接连倒塌。她感到无法再坚持下去。

李雨秦被埋时，正在值夜班的双河镇中心卫生院护士柳珊被挤压变形的门困在了值班室内。脱险的同事赶来，砸开了门，将她拉出险地。

23点，四川省消防救援总队启动二级响应机制，宜宾市消防救援支队派出13辆消防车、63名消防员正赶往震中救援。四川省气象局也启动了抗震救灾2级应急响应，宜宾市气象局启动抗震救灾1级应急响应，长宁、珙县、江安、兴文县气象局启动抗震救灾Ⅲ级应急响应。

23点05分，获救的柳珊和同事们将3位留宿的病人带至广场。10分钟内，他们多次出入险境，拿取必要物资。

23点15分，夜雨渐大。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将两张暗红色木桌拼接在一起，收治地震伤者。避难者们聚拢在他们周围，打开车灯和手机自带电筒，在夜雨中为他们提供宝贵的照明。

23点30分，一名年逾60岁的老者被送到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地震使她腹部受创、大出血。近半小时的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未能救回她。

6月17日23点45分，四川省人民医院应急救援快速反应小分队在30分钟内集结完毕，携带3天的生存保障物资，连夜出发赶往宜宾。9人组成的应急快反小分队将作为整个救援的先遣部队，打开头仗，参与现场救援，并为下一步大部队救援计划提供前线信息。

23点55分，乐山市消防救援支队重型地震救援队15车55人2犬紧急赶赴宜宾长宁地震灾区。

时间来到18日凌晨，矿山救援队赶至葡萄村现场，与村民们一起将李雨秦从废墟中救出来。

李雨秦获救时，位于珙县巡场镇的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迎来第一个新生儿。一名临产孕妇被转移至室外救护车，在接近生产时转入产房平安分娩——宝宝是个5.7斤的男孩。余震不断，医护人员在晃动中完成了当天最紧急的几台手术。截至18日16时，他们已成功接生8名地震宝宝，最重的达9.4斤。

6月18日0点10分：成都消防114名指战员25辆消防车4只搜救犬接到增援命令后完成集结，向宜宾出发。眉山市消防救援支队集结城区特勤中队、百坡路、彭寿路中队的43人、5车做好救援准备。目前，各项救援装备已经准备完毕，等待省消防救援总队进一步命令。

四川长宁震中双河镇，抗震救灾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18日凌晨1时20分，四川日报发布消息：地震发生后，四川省委书记彭清华立即作出批示，要求迅速启动应急预案，组织力量赶赴震区了解灾情，全力救治受伤人员。

18日1时57分：珙县时代广场两人被困电梯。正在赶往地震灾区的筠连县消防救援人员根据指挥部统一调度，就近赶往事故现场，协助珙县消防救援人员开展救援。两人脱险。

凌晨2点30分，四川省省委副书记、省长尹力受彭清华委托，在省应急管理厅召开会议，听取相关部门抢险救灾工作推进情况的汇报，对伤员救治、灾情核实、群众安置、道路电力通信等抢通保通、震情监测和维护灾区社会大局稳定等工作作出部署。

凌晨2点50分会议结束后，尹力出发赶赴地震现场。清晨6时许，他抵达地震震中——宜宾市长宁县双河镇，立即主持召开省市抗震救灾联合指挥部会议，听取前期抢险救援工作情况汇报，对抓好下一步抗震救灾工作进行会商和部署。据现场照片显示，尹力在一顶白色的临时帐篷里，盯着一张大地图，听取情况汇报。

6月18日3时，四川宜宾珙县中医院院内，医务人员还在忙着接收地震伤员。地震后，这里已收治了20多位伤者，其中伤情最严重的是腰椎骨折。

凌晨3点，长宁县中医院，43岁的刘迪坐立难安。

他独居在双河镇老城的竹林下，与老屋和几亩农田祖业为伴。2017年，他刚刚装修了老屋，换上了崭新的琉璃瓦。一场地震，让老屋支离破碎。

3点50分，泸州红十字山地救援队抵达救援现场。

6月18日凌晨4时许，四川自贡消防赶赴长宁地震灾区，途中遭遇山体滑坡，道路堵塞，车辆无法通行。为更快抵达指定地点，57名消防员携救援器材徒步约15公里。7时许，消防员抵达珙泉镇，随后开始排危工作。

截至18日凌晨5时30分，地震共造成11人死亡，123人受伤，其中长宁县8人死亡49人受伤，珙县3人死亡71人受伤，高县3人受伤。

遇难者包括一名从废墟中被救出但被确认死亡的男童。他的父亲在废墟前崩溃大哭。

同样是5点，在救援队彻夜作业下，李雨秦的伯伯、伯娘和弟弟被陆续救出。经医护人员确认，他们已无生命体征。

截至6月18日晨6时，由3支专业地勘单位组成的第一梯队37名专业技术人员，携带11台车及无人机、三维激光扫描仪、GPS等专业装备，已到达长宁县、珙县、兴文等重灾区，开展次生地质灾害应急调查和抢险救灾。经初步排查，之前查明的1254处地质灾害隐患点共有21处有变形加剧现象，已安全转移受威胁群众。结合气象预报，四川省自然资源厅已制作地震灾区地质灾害风险分析成果提交前方指挥部。

截至18日6时，国网四川电力已派出196人，调集37台抢修车辆、1台发电车、3台应急照明灯具、38台发电机、1台应急方舱投入抢修救援。

清晨6点，珙县，54岁的杜洪带着11岁的女儿、6岁的儿子回到未严重受损的屋内。他们彻夜未眠，担惊受怕。不料余震袭来，瓦块落下，刚好砸到儿子的眼睛。这个以卖肉为生的男人迅速抱起儿子，一路小跑到大街上，想打车前往医院，”眼看着血越流越多，顺着流到衣服上，我的心越来越着急”。

震后的路途道阻且艰，“公路多处塌方，电源中断，陆续设了交通管制。”杜洪带着孩子找出租车，辗转3处医院，先从珙县到双河镇进行伤口包扎，再由120急救车送至长宁县中医院，他一直抱着年幼的儿子，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后悔带孩子再进屋。”孩子所幸伤情不重。

18日7点20分：6月18日清晨有群众报警称，在双河镇金鱼街有3名群众被困房内，武警官兵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救援。地震时，一家3口被困卧室，通过破拆墙体，到早上7点半左右，三人全部获救，但遗憾的是，孩子已无生命体征。目前，夫妇俩正在接受救治。他们也是目前被困时间最长获救的群众。

四川省宜宾市长宁县双河镇一民房前出现的巨大裂缝。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06月18日08时14分在四川宜宾市珙县（北纬28.39度，东经104.80度）发生3.7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

截至6月18日8时30分共记录到2.0级及以上余震65次。其中5.0～5.9级地震2次，4.0～4.9级地震3次，3.0～3.9级地震11次，2.0～2.9级地震49次。

截至18日8时35分，长宁被困的14人已全部救出。

6月18日8点42分：第一批救灾物资到达四川省长宁县双河镇中学居民安置点，受灾群众每人领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或方便面。

这天上午，长宁县一对新人如期举行婚礼。

18日8点56分：受地震灾害影响，长宁县部分路段及高速实施了交通管制，四川宜宾市公安交通支队今早发布了路况提示。

截至18日9时20分的统计数据显示，长宁县、珙县、高县、翠屏区、叙州区、南溪区、江安县受灾，受灾人口103771人，因灾死亡12人（其中长宁9人，珙县3人），受伤134人，集中安置4298人；倒塌房屋73间，严重损坏房屋12间，一般损坏房屋10657间。其中，长宁县受灾人口90367人，因灾死亡9人，因灾受伤 51人，紧急转移安置4298人（其中集中安置4298人）；倒塌房屋72间，一般损坏房屋5822间。损坏水库 1座（下长镇壕猪洞水库），公路中断1条（S309古高路硐底大桥至崖门口段）。珙县10个乡镇132个村（社区）11226人受灾，4087户房屋受损，宜威路（巡场镇白岩村段）道路阻断。

这天早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协调指导四川省卫生健康委组织开展紧急医学救援工作，派出卫生应急办公室负责同志带领国家医疗卫生应急专家组共9人赶赴灾区驰援。专家组由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北京积水潭医院、北京回龙观医院和中国疾控中心的重症医学、创伤骨科、心理援助、传染病防控和环境卫生等专业的专家组成。同时，国家卫生健康委已根据需要组织第二批国家专家组做好准备，并安排四川、重庆的3支国家卫生应急队伍集结待命，随时赶赴灾区救援。

上午10点，泸州山地救援队成功救出的90岁老人，被送往双河中心卫生院门口临时搭建的临时医院。

自凌晨3点50左右抵达现场，这支救援队的10名救援队员和2只救援犬彻夜未眠。另有其他的队伍在外围待命。

地震发生后，共有14趟列车停运。地震发生后，铁路部门立即启动应急预案，迅速封锁受影响线路，持续组织相关专业人员对相关设施设备开展详细排查。

根据四川省委省政府指示，有关部门紧急向宜宾市专调第一批救灾资金1000万元，其中，长宁县600万元，珙县400万元。以上资金已于18日上午11点30分拨付到两县，统筹用于应急抢险相关支出。

位于震中的双河中心卫生院，人们在搭建的“临时医院”里忙碌着——他们来自不同的医院。

工作人员正在对因地震倒塌的废墟做消毒清理工作。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这个帐篷医院组至少需要20人才能维持运转。如果考虑到必要的防疫措施，还要再增加10人左右。“目前这里已经救助了120多人次的受灾群众，情况严重的已经护送出去了50多人，这个数据还在变化中。”负责人说。

2019年6月18日午间，双河镇中学操场上，学生们就近避难。赈灾物资堆满了操场中央区域。武警官兵正在忙碌地支搭帐篷——指挥着支搭帐篷的是四川省红十字会赈济救援队队长杨峥。

地震发生后的凌晨2点，四川省红十字会赈济救援队就从成都出发赶往现场。救灾物质则是从眉山仓库发出，近凌晨7点钟到达灾区——眉山仓库是全国第二大仓库。

这场全国关注的地震造成约4万用户停电，电力抢修人员连夜抢修，并为救援现场和安置点提供应急照明。位于震中的双河镇全镇停电，抢修人员为双河镇中心卫生院架设应急灯，医生护士在室外为伤者做手术。记者向宜宾市供电公司了解到，截至6月18日12时，还未完全恢复供电，只能保证居民安置点的应急照明和用电。灾区电力抢修工作正在继续。

06月18日13时23分，四川宜宾市珙县(北纬28.41度，东经104.80度)发生3.3级地震，震源深度12千米。

06月18日14时38分，在四川宜宾市长宁县(北纬28.43度，东经104.75度)发生3.7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

18日15点34分，珙县曹营乡新增1人遇难，该群众是在避灾过程中突发疾病导致死亡——地震已导致13人死亡，200人受伤。142832人受灾，73间房屋倒塌，19间房屋严重损坏，12723间房屋一般损坏，紧急转移安置8447人。经消防指战员全力搜救，共救出被埋、被困群众20人，疏散群众731人。中央救灾物资成都储备库向灾区调拨帐篷5000顶、折叠床10000张、棉被20000床已陆续运抵，截至12时已发放帐篷450顶、折叠床900张、棉被3700床。

18日下午15点，进入灾区主干公路全部畅通，受山体塌方影响的309省道已经打通，交通恢复正常。截至目前，四川省公安交管部门共投入警力2200余人、警车500辆余次，全力投入震区交通应急管理工作，排查出路面裂缝、沉降、桥梁错位及道路塌方等安全隐患50余处。

18日16时，四川省卫健委调派卫生防疫专家组一行9人已经抵达灾区，指导当地开展现场流行病学调查、检验、水质检测与消杀等工作。宜宾卫健委已派出90名疾控、监督和心理咨询人员，对11个居民安置点开展卫生防疫工作，设立生活饮用水卫生监测点20个，建立传染病监测点11个，完成消杀面积8.22余万平方米；开展灾后卫生防病知识宣传和健康指导工作，发放宣传单11000余份，心理疏导95人次。

截至18日16时，中国地震局共记录到2.0级及以上余震77次。

截至6月18日20时整，中国地震台共记录到2.0级及以上余震83次，其中5.0-5.9级2次，4.0-4.9级3次，3.0-3.9级15次，2.0-2.9级63次，目前最大余震为5.3级。

6月18日23点，救援人员和救援犬尚在震区沿街搜索，寻找一切可能需要救助的生命。

龙头镇至双河镇的道路上，不断滑坡的山体仍然威胁着途径此地的人们。夜雨飘落，河水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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