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和律师杨卫华：合规律师如何帮劳务分包公司提升合规管理水平？

文 | 北京瀛和律师事务所 杨卫华律师

众所周知，劳务分包公司属于劳动密集型企业，一线作业工人在企业人员构成中占有极高的比例，劳务分包公司普遍存在人员素质不高、知识储备不多，企业领导者缺乏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合规意识淡薄等问题。

在依法治国、依法治企的新时代发展背景下，劳务分包公司较为落后的管理现状与国家法律对劳务分包公司的新要求之间形成了一对矛盾体。

如何顺势而为提升企业的治理能力和合规管理水平，成为了摆在企业管理者案头的一道必做题，也成为企业提升自身市场竞争力的一道选做题。笔者结合近几年为劳务分包公司提供法律服务的经验，对合规律师如何帮助劳务分包公司提升合规管理水平浅析一二，抛砖引玉。

1.劳务分包公司面临的管理问题

我们先通过一则案例来管窥劳务分包公司存在的一些管理问题。

【典型案例】

✥ A劳务分包公司从B建工集团公司处承包了某项目的构劳务施工工程，双方签订了《劳务分包合同》。

✥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 A公司大量招用了外聘班组，并按工种将班组分为木工班组、钢筋班组、混凝土班组、架子工班组等。

✥ A公司与各班组负责人分别签订了《内部承包协议书》，双方在协议中对承包范围、承包价格等作出了约定。

✥ A公司还向该项目派驻了项目经理王某，王某全权负责项目日常管理工作，以及与各班组、B公司、监理公司、发包人的沟通。

✥ 施工过程中，王某发现李某所带领的木工班组存在上工人数无法满足进度要求、施工人员变动频繁、大量使用零工、虚报工人工资等情况。王某要求李某立即进行整改。李某以冬季施工难度太大、临近春节工人不好找为由向A公司提出涨价要求。

✥ A公司拒绝了李某的要求，于是李某以停工相要挟，要求A公司支付工人工资。A公司认为李某上报的工资金额不属实，派人将李某和工人赶出了工地，并重新选定新的班组继续施工。

✥ 李某带领几位工人前往工地讨薪，王某再次派人驱赶李某等人，相持之下，双方发生打斗，李某和他的两名工人受伤。

✥ 经当地派出所处理，分别给予王某和其他参与打斗的人罚款、治安拘留的行政处罚。

✥ 李某出院后，将A公司、B公司诉至法院，要求A公司、B公司连带支付其班组工人工资损失30万元。

B公司提出如下抗辩：1）B公司与A公司签订的《劳务分包合同》约定的是固定平米单价包干形式，A公司已经按照双方确认的工程量支付完工程款；2）《劳务分包合同》禁止转包，A公司违反合同约定，将工程转包给李某，应由其向李某支付工人工资；3）B公司与李某不存在合同关系，无义务向其支付工人工资。

A公司提出如下抗辩：1）李某提供的工资表不属实，存在虚报人数、冒领工资的情况；2）A公司并未将工程转包，李某是A公司员工，A公司是以内部承包的形式让李某做了一部分工程；3）B公司并未足额支付工程款，A公司应B公司的要求做了一部分合同外工程，对于这部分工程款B公司未支付。

法院经审理认为：1）虽然A公司与李某签订了《内部承包协议书》，但A公司未提供证据证明李某是其公司工作人员，双方不存在劳动关系，故《内部承包协议书》是以“内部承包之名”行“违法转包”之实；2）A公司主张其做了增项工程，但并未提供证据证明增项工程的发生是应B公司的要求，也未提供证据证明增项工程的具体施工内容和对应产值，故对其主张不予采纳；3）A公司明知《劳务分包合同》禁止转包、明知李某不具备劳务分包资质，仍然将工程转包给李某，双方签订的《内部承包协议书》系无效合同，A公司对合同无效存在过错，并且A公司在与李某出现争议后未采取合理的方式处理纠纷，行为失当，过错明显，A公司应当对李某产生的人工费损失承担赔偿责任。

法院判决结果：A公司向李某支付人工费损失30万元。

【律师评析】

以上案例反映出A公司的管理至少存在以下几方面问题：

1、对劳务作业人员和施工队伍的日常监管不到位。

主要表现在：A公司未对施工人员的日常考勤情况和上工情况进行统一管理。A公司在转包的同时，也将施工人员的日常管理下放给了班组，让班组负责人管理工人考勤。殊不知，这种班组负责人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做法导致的危害后果就是，考勤记录的真实性无法保证。为了多要钱，无论是班组负责人还是工人都有足够的动力去虚报考勤。这种情况在劳务分包纠纷中屡见不鲜，几乎成了行业内的沉疴痼疾。因此，劳务分包公司应当高度重视对劳务人员的考勤管理。

2、施工现场的管理存在较大漏洞。

主要表现在：施工过程中出现变更、洽商事宜时，未做签证，出现纠纷后无法证明自己做了增项工程，也无法证明增项工程的施工内容。如果双方在《劳务分包合同》中也没有约定增项工程的结算价，那么这个漏洞足以会让法官作出驳回A公司要求支付增项工程款这项诉讼请求的决定。

3、突发事件的危机应对和处置能力不足。

主要表现在：当对方出现违约情形时，没有依据双方约定及时行使合同解除权；当工人上门讨薪时，没有采取合法、恰当的手段化解纠纷、也没有第一时间向相关部门寻求支持或帮助。

2.劳务分包公司管理落后的原因

其一，公司人员结构的单一化、复杂性。前面提到，劳务分包公司属于劳动密集型企业，公司人员几乎90%以上都是分布在各个项目上的一线作业工人，这些工人们多数来自农村，既有因种种原因早早辍学务工的00后、90后，也有为了挣钱养家在工地干了一辈子的60后、70后，他们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合规意识比较淡薄，要把这样的一群人管理好并非易事。

其二，管理者的合规意识和素养。劳务分包公司的管理者大多是工地工人出身，鲜少接受过正规高等教育或系统学习过现代企业管理经验，这就决定了这家公司的管理水平。

3.合规律师如何帮助劳务分包公司提升合规管理水平

合规律师在为企业提供合规法律服务时，首要做的就是准确识别企业的合规风险。如何有效地识别个业的合规风险，笔者认为，中医的疾病诊断方法值得借鉴。我们把公司看做一个等待治疗的病人，那么中医治病讲究的“望、闻、问、切”这四种疾病诊断方法同样适用于识别企业的合规风险。

✥ 所谓望诊法，是指运用视觉，对人体一切可见征象进行有目的的观察，以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在企业的合规管理中，就是要运用观察的方法对企业的员工、制度、业绩、高管、组织和管理现状进行初步的了解。

✥ 所谓闻诊法，是指运用听觉和嗅觉的手段，通过对病人发出的声音和体内发出的各种气味来推断疾病的诊断方法。闻诊法在企业合规管理中的运用，一方面是合规律师要注意听取上至企业领导者、下至企业普通员工对违法违规行为秉持的态度，另一方面合规律师还要去看企业对违法违规行为的实际处理情况。

✥ 所谓问诊法，是指中医采取对话的方式，向病人了解疾病的发生发展情况、现在症状和治疗经过的诊断方法。在企业合规管理中，通常宜采用开座谈会、现场访谈、下发调查问卷等方式向企业员工了解企业的基本情况、违规问题的发生发展情况、违规问题目前现状以及以往违规的情况等。

✥ 所谓切诊法，是指中医运用手和指端的触觉，对病人体表的一定部位进行触摸按压，从而了解病情的一种诊断方法。对应到企业的合规管理中，通常采取查阅、分析相关资料的方法来核实企业存在哪些管理方面的问题。

在采用以上方法对企业完成合规风险识别后，接下来就要为他们对症下药开具处方。需要说明的是，不同的公司面临的管理问题不尽相同，所以各个公司的合规风险和合规风险等级是不完全一样的。笔者主要针对劳务分包公司普遍存在的问题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一）组织架构方面：

1、企业领导者应当做到：

1）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在本人职责范围内严格落实合规管理要求；

2）具备和加强”三个意识”，即守法意识、合规意识、证据意识；

3）牢固树立“三条线”，紧抓公司合规管理重点的主线、坚守公司经营发展的底线、坚决不去触碰违法违纪的高压线。

2、以项目为单位设立项目管理机构。为项目管理机构配备充足的人员，项目管理团队成员中至少应当包括：项目管理机构负责人（项目经理）、技术负责人、质量管理负责人、安全管理负责人、劳务员、资料员、材料员。

3、企业法定代表人应当对项目管理团队成员进行适当授权。法定代表人签署授权委托书，明确各成员授权范围，确保项目管理团队成员既能各司其职、提升管理效能，又能相互制约、相互监督，最大限度杜绝违法违规事件的发生。

4、项目管理机构负责人（项目经理）负责项目管理机构的全面工作，形成公司合规管理的第一道防线：项目经理根据各项目实际情况组织制定项目管理各项规章制度；项目经理签署项目管理目标责任书和工程质量安全责任书，并履行项目管理目标责任书和工程质量安全责任书规定的职责；项目经理负责施工现场的日常监督管理。

5、项目管理机构内设劳务管理部门，配备专职或兼职劳务员。由劳务管理人员负责工人培训、考勤管理、日常巡查、工资结算与发放、社会保险缴纳、安全生产管理、劳动合同管理等具体工作。

6、公司设立项目综合管理部，形成公司合规管理的第二道防线。项目综合管理部的职责：监督项目管理机构的各项工作；监督项目管理机构落实公司各项制度和合规管理要求的情况；跟进项目劳务分包合同的履行情况；报告潜在合规风险和违法违规事件；公司与各项目管理机构之间信息的上传下达。

7、公司设立内审部门，形成公司合规管理的第三道防线。由法务人员、财务人员和审计监察人员组成内审团队，职责：制定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及时查处和处理违法违规事件。

（二）制度建设方面：

1、制定项目管理责任制度。实施项目管理机构负责人责任制，明确项目各实施主体和参与方的职责和人员分工，建立各方沟通、协商的管理机制，确保信息沟通顺畅。

2、制定建筑工人教育培训制度。

✥ 采用班前会、交底会等方式对工人进行培训，留存工人参加培训的记录，确保所有工人上岗前必须经过培训且考核合格。

✥ 培训内容包括：政策、法律法规和知识培训；安全生产和工程质量知识培训；基本技能和技术操作规程培训；职业道德和生活常识培训；特种作业人员的专门性培训。

3、制定建筑工人考勤管理制度、工资结算与发放制度和社会保险缴纳管理制度。

✥ 工人进场前应当签订劳动合同或劳务合同，并审核工人健康体检证明，避免不具备施工作业能力的工人进场作业；

✥ 工人进场后要及时建立工人考勤表和工资台账，并对每日施工现场的工人实行动态管理，实时掌握施工现场用工及工资支付情况；

✥ 为工人开设工资专户，工资直接打入工人个人账户；

✥ 依法为工人购买社会保险，避免出现“裸险”作业的情况。

4、制定实名制管理制度。

✥ 工人进场前应收集、整理工人花名册、身份资料、劳动合同、社保证明等资料，及时对工人信息进行采集、核实；

✥ 建立实名制管理台账，经查验合格的工人方可进场；

✥ 工人进场后要及时采集面部影像、指纹或虹膜等生物识别信息，并录入具有生物识别功能的门禁信息系统；

✥ 避免聘用未经在建筑工人实名管理平台上登记备案的建筑工人从事与施工作业相关的活动；

✥ 工人离场应办理离场手续，并结清工人全部工资，在实名制管理平台中将其设置为离场状态。

（三）日常管理方面：

1、加强劳务施工全过程管理。包括劳务进场管理、劳务作业管理和劳务退场管理。

2、加强施工资料管理。配备专职或兼职资料员负责收集、整理、立卷施工相关资料；发生变更、洽商事项时及时做签证并留存变更、洽商相关资料。

3、建立劳务纠纷预警和应对机制。制定劳务纠纷、突发性群体事件应急预案，尽量将劳务纠纷化解在萌芽状态；发生突发性、群体性事件时，应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及时向政府主管部门报告，开展危机应急管理，疏导矛盾，解决问题。

4、与建设单位、公安、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工会、社区组织等机构建立联动联防机制，应对处治群体事件。

（四）文化建设方面：

1、定期组织合规培训。

2、通过公示栏、广播等方式加强宣贯，让合规文化入脑入心。

以上是笔者的一点浅见、浅思。最后要强调的是，企业的合规建设是一项需要长期监测、持续改进的系统工程，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要让合规真正地发挥出为企业提质增效的作用、要让合规切实嵌入到企业经营管理中、要让合规管理体系真正有效地运行起来，这需要企业在合规律师的帮助下应用科学的质量管理方法进行动态监测和整改。

杨卫华律师

北京瀛和律师事务所合规业务中心律师

数字瀛和合规与监管委员会委员

专业领域

房地产与建设工程领域合规、劳动人事合规、民商事争议解决、民事执行和不良资产处置

执业经历

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学专业，拥有十四年的民商事诉讼和企业法律顾问工作经验，自执业以来，一直专注于民商事争议解决，尤为擅长处理重大、疑难、复杂的房地产、建设工程和各类合同纠纷。近来，结合自身丰富的办案经验，确立了以房地产与建设工程领域、能源与基础设施行业以及会展行业合规为主的合规研究方向，未来将致力于相关领域的合规研究、合规培训和合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