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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义千金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5-02 阅读数:人阅读

 

【已完结】

我是Z省首富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当我被富豪亲爹妈认回家的时候,我本来已经脑补了经历“干翻假千金”“如何避免绿茶假千金陷害”“水深火热豪门宅斗”等众多狗血剧本的准备。

结果我的假千金妹妹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双双姐,我们应该不会走“这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这种剧情吧?」

1.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我的亲生父母来找我了。我有些惊讶,但是不意外他们的存在。

初三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当时考生移民查得轰轰烈烈,学校需要登记户籍信息,核对学籍,每个人都要上交自己家的户口本。爸妈把户口本交给我的时候毫无异样,我也没注意直接交了上去。

户口本发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自习课上发呆,无聊到把练习册下面的名人名言都一本正经地批阅了一遍还是不想做题。

于是无聊的我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翻看我家的户口本,直到看到我的那页,和户主关系那一栏上明晃晃的“养女”二字。

2.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

毕竟我爸妈和大多数父母一样,爱我的时候我就是亲亲宝贝,但揍我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不是特别好,但我妈总是每周都要给我在外面买一只烤鸡腿补身体。二十多一盒的北极虾他们不舍得吃,但每隔几天就从冰箱拿出两只化冻给我吃。那是我记忆里最鲜美的味道。

我四五岁的时候特别皮,简直是狗都嫌,一头短发像个假小子似的到处疯跑。曾经拎着我家的大铁锹率领小伙伴们去挖宝藏,结果把别人家堆的粪肥铲倒一大半,还被主人家发现。最后一群家长骂骂咧咧把臭烘烘的我们拎回家。

我爸怒气冲冲把我杵在墙角让我罚站,我妈在旁边一边给我洗脑袋一边一下一个大逼兜。

当天我做了深刻的检讨,最后以我爸一句再不听话给你扔回垃圾桶去结束批斗。

谁小时候没被说过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呢?但事实确实是我是我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3.

父母尽力的偏爱,不听话时的打手板,我妈总是对学习成绩絮絮叨叨,我爸时不时撵我出门锻炼身体……一切都正常得再正常不过。

没有对捡来孩子的漠不关心,他们始终以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家庭教育,维护我的身心健康。

也没有那种对好不容易得到上天给他们送来的一个孩子的溺爱,毕竟我在最轴最拧最叛逆的时候也经历过夫妻双打。

在看到“养女”那两个字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冲击和慌乱,而是极力压制住自己,淡定合上户口本放进背包。

我不知道爸妈是想让我自己发现,还是没想到掩饰。回家之后我神色如常把户口本放回柜子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是非观念,我在那时突然之间明白了,我真的很爱我的爸爸妈妈。

4.

一年后的中考我正常发挥,考上了我们那个县城还不错的高中。又是学得昏天黑地的三年,我结束了高考。

直到这时我的生活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没有荒唐狗血的恋爱,没有气薄云天的兄弟姐妹们儿情义。只有每天睡个五六个小时的小床,和教室里上个厕所就被试卷淹没的课桌,还有抽空和同学聊上几句的娱乐八卦。

所以在高考结束第二天,我和同学去疯玩一个下午回到家时,看到我家十几年没变、铺着海绵垫子的中式木头沙发上坐着的那对气质不凡的夫妻时,我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们望向我,有些拘谨但又难掩激动,眼睛里泛出泪花。而我爸在茶几对面搬了个小板凳,默默坐着。

这时我妈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刚洗好的水果,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双双,这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

5.

我看着那两位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和我家朴素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夫妻,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公主小妹》《真假千金》《狸猫换太子》……等等各种狗血剧本,倒显得是一时无法接受呆在了原地。

沙发上那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美妇——也就是我的亲妈,看着我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爸坐在板凳上看我,笑呵呵的,但声音有点颤抖。「双双,爸没骗你,你真的就是我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我妈推了推我,把我带到他们跟前,这对精致的中年夫妻看着我哭红了眼睛,把我抱在他们怀里,一边摩挲着我的背,一边捧起我的脸,哭着喊我「珠珠,珠珠」。

6.

我的原名应该叫“段玉珠”,我的亲生父母都出身中产阶级,九十年代在家庭的支持下,趁着时代的风潮从Q市做实业起家,现在已经是Z省上层圈子里排的上号的企业家了,这里的排的上号指的是首富。

夫妻二人非常恩爱,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优秀的女儿。这个孩子是涵着他们的期望出生的,是段家的掌上明珠,所以起名叫“段玉珠”。

也就是说,我是他们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同样也意味着,他们养育了十八年的那个女儿,是个假千金。

说起怎么发生真假千金抱错这种狗血的事件,我估计小说都没有现实狗血曲折。

我出生在八月末,那时候很多人家为了赶在九月一之前生孩子,这样方便小学入学。也就导致了八月末的新生儿特别多,据我亲妈蔡丽女士说,光她生产那天,Q市产科里就有十六个产妇。

当年的医院流程没有现在这么严谨完善,孩子出生之后用家里给准备的小包被裹好送去隔壁护理房洗澡处理观察,十几个刚出生的小宝贝都被放在一起。

而在护士们在给几个孩子洗澡时,一个前几天孩子夭折的产妇突然之间闯了进来,抱起孩子就喊“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外面的家属和护士也赶忙冲进来拦住她,一时间房间里鸡飞狗跳。

几个给孩子洗澡的护士怕伤到手里的孩子,赶紧抓过旁边的包被就给孩子裹了起来,躲到一边。

这一裹,被就拿错了。

后来段家人看包被的花色认孩子,抱走了现在的段玉珠。

但更狗血的是,把我抱回去的那位,是个单亲妈妈。她生下孩子的时候才十七岁,和家里介绍的对象摆了酒但没有结婚证,肚子都老大了,结果男方跑出去打工就不回来了,听说在南方找了个小领导的女儿,婆家人也变脸说没领证不算结婚,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随便他们处置。

这姑娘傻眼了,想找娘家人,但孩子大了也不能打,娘家的哥哥又不想管她一个带孩子的累赘。

年轻的姑娘一个人来到Q市打工攒钱,光在医院把孩子生下来就花光了身上大部分的钱。在把我带出院后养了两个月,实在没办法活不下去了,就把我丢在了一个菜市旁的垃圾桶旁边,包好小被子,塞上了我的出生日期,然后从Q市的跨河大桥上一跃而下。

而我,在垃圾桶旁哼唧哼唧哭了半天,碰上了来市里买东西的我爸妈。他们结婚很多年没有孩子,于是就捡起了我。

我爸叫林超,我妈叫张爽。他们觉得要让我做个天下无双的小孩,又取了我妈名字的谐音。于是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林双双”。

7.

段家人对段玉珠是真的费尽心血极力培养。段玉珠从小就上的国际学校,家里的家庭教师也是国外名校的高材生。她才十几岁就精通英语和法语,连芭蕾、钢琴、马术等都能做到比同龄孩子出挑,真真是天之骄女,段家的骄傲。

段家父母也从来没想过孩子不是自己的,毕竟如此优秀的基因一看就继承得非常完美。

直到段玉珠高一的时候,一次阑尾炎手术验血,段氏夫妇才发现他们两个A型血的人生下的孩子居然是AB型。

一番暗地里鸡飞狗跳的调查,段家人才确定了这孩子是抱错的。后来又整整查了两年,把当年医院旁边方圆十里的蚂蚁都调查了个遍,才找到了我的线索。

那时离高考还有两个月,我的亲生父母和我爸妈碰了个面,决定等我高考结束后再来认亲。

而段玉珠那里,毕竟是用心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十八年的感情不会因为血缘关系而消失。就像正常人,哪怕怀孕了也不太可能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猫丢出家门,让它自生自灭。

段氏夫妇只当她就是亲生的,怕影响青春期少女的心态,早在发现的时候就选择了隐瞒,直到段玉珠收到了申请国外大学的offer才把情况说出。

「双双,妈妈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们错过了十八年,爸爸妈妈真的很想好好陪陪你。」我的亲妈蔡丽女士泪眼婆娑。

「双双,爸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舍不得我们。但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况且又不是你认回去就不要我和你爸了。就当是多了一门亲,有两对爸妈,多好。」我妈在旁边一边安抚蔡丽女士一边对我说。

而两位爸爸在旁边,沉默却又眼含热泪地看着我。

我望着两对父母,他们一对是生我的人,是怀胎十月忍受了孕期的痛苦,对我的到来做足了准备和期待;一对是养我的人,把我从小小的一团拉扯大,尽到了父母能尽的所有责任和努力。

我开口「等报完志愿吧,报完志愿我和你们回去看看,你们先让我慢慢消化一段时间。」也让我有时间做好面对一个新家庭的准备。

蔡丽女士一听又开始抱着我哭。

8.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高考出成绩,我也考了一个还不错的分数,虽然不算顶尖,但上个211是足够了。林家和段家两家人凑在一起帮我报志愿,最终敲定了省城的几所高校作为一段志愿。

「你要是能录上,以后在学校的时候你亲爸妈能照顾照顾你,等放假还能回家,多好。」我妈戴着个眼镜,一边往和字典差不多厚的志愿书上画圈,一边对我说。这人还想得挺美,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我把脑袋怼在她肚子上,抱着她的腰不说话。

我妈又伸手拍了拍我。「明天你去你亲爸妈家,有点眼力见儿。她家还有个孩子和你一边大,到时候客气一点。」然后又叹了口气,「听说人家可优秀,但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都有点傲气,你有点心眼儿。但也别被欺负了,不行咱就回家,不理他们。」

哎,不用我妈说,我这段时间除了准备报志愿的东西,就是在思考如何去和顶级富豪父母以及天之骄女的假千金相处。

并且看了几篇狗血真假千金小说,一部一看就是穷逼编剧写的豪门电视剧,还在某乎上提问“我是富豪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如今被认回有没有什么和亲生父母妹妹相处的注意事项”,然后被网友一顿群嘲说要滋醒我。

嗐,除了塞了一脑袋打脸绿茶策略,简直屁用没有。

9.

来到段家的那天,我是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土鳖进城,大开眼界。果然小说和电视剧里大家想象的千金生活和现实相比仍旧不值一提。

我亲爸段长云,作为Z省省城的首富,接回亲闺女的排场虽然低调但又透漏着奢华。

当我坐着一辆车标花里胡哨,但一看就觉得很贵的锃亮黑色轿车来到段家的大门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以为是个公园的地方居然全是他们家。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居住区的三层独栋别墅前。我爸领着我进门,而管家提着我小行李箱离开,说是会从后门的电梯帮我送去房间。

我林双双,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的普通女孩,即将踏入前半辈子都不敢想的陌生豪门。保持住冷静自持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这一刻我深刻共情了初进贾府的黛玉妹妹。

一开门,蔡丽女士就热情地抱住我。

「双双,欢迎回家!」

我向屋内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房间奢华雅致的装潢,而是窗边沙发旁身穿白裙的女孩。

她和我差不多大,但身高没有我高,娇娇小小的,皮肤白到发光。乌黑的头发扎了个慵懒的丸子,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文雅有气质,像只高贵的白天鹅。

她走过来冲我微微一笑。「双双姐姐好。」

这,就是段玉珠了。

10.

「双双啊,先让玉珠带你在家里逛逛,楼上的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我和你爸爸先给你们做饭。」蔡丽女士有意想让我们两个熟悉一下。

对了,为了避免档案调整的麻烦,也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并没有改名字,依旧随我爸爸的姓,叫林双双。

认亲只是让我多了一个家,而不是要剥除过去十八年的身份和经历。

「双双姐,我先带你去卧室吧,这几天我和爸妈准备了好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段玉珠笑着迎上来,挽住我的手就往电梯间走。

来了来了,我的大脑开始疯狂旋转,挨个字思考她这句话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在我面前显示主权?

表达与爸爸妈妈的亲近?

存在语言陷阱给我挖了坑吗?

做语文阅读时我都没转出这么多道弯儿。

无论内心多么混乱咆哮,我的面上依旧维持着善意矜持的微笑。当然我也不知道我这是矜持还是僵硬。

但跟在段玉珠身边,我莫名觉得她挽住我的手也有些僵硬。

她好像也有点紧张。

11.

坐电梯上到二楼,就是四间环绕着的四个房间。

「南边这两间是卧室,我们两个挨在一起。对面的两间是活动室,之后你要是有什么兴趣爱好的设备需要买,可以放在那里面。楼上就是爸爸妈妈的房间和他们工作的书房。」

段玉珠向我介绍着。目前一切正常。

她打开靠左手边卧室的门,和我一起进去。「这就是你的卧室啦。爸爸妈妈看你平时穿的衣服觉得你可能喜欢这种风格。我就帮你挑了一些床单被罩还有床帘。主要都是软装,如果有什么不太喜欢的之后还可以更换。」

我在段家的房间,没有想象中的欧式华丽公主风。反而非常简洁明亮。大面积的米色浅咖暖色调,点缀着绿植,看起来舒适又生机盎然。

确实是我喜欢的风格。如果真是段玉珠挑的,那她真的是准备到我心坎上去了。

我看着段玉珠的眼睛,语气非常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段玉珠冲我笑了一下。

我回给她一个微笑。

段玉珠继续保持着笑容。

我继续笑得一脸诚恳。

妈妈,这气氛有些尴尬。

12.

作为一个还算社牛的人,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社恐的尴尬。

不只是哪根弦被触动,我和段玉珠突然一齐“噗嗤”一声,相对着笑出声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

「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又笑得呵呵了两声。

「没事没事。」段玉珠拉着我在床边坐下。「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你和我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段玉珠狡黠一笑,「我之前还在想,我们不会要“这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这种剧情吧?」

得,知道了,这位也是个常刷某音某乎的。

面对段玉珠释放出的善意,我一时也松懈下来,说,「你和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段玉珠好奇。

「富家千金,精致的白天鹅,高傲的小公主,做好一切准备阻止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看着她,「没想到还是很温柔娇小可爱的。」

段玉珠的个子不矮,165左右,属于中等身材。但可能是因为练芭蕾的缘故,四肢纤细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整个人瘦长一条。

而我应该是遗传了亲生父母的身高,188的段长云和170的蔡丽,生出来174的我,比段玉珠高了半头。而从小喜欢户外运动(上房揭瓦爬野山),我的皮肤也并不白皙,看起来比她要壮实一些。

既然都没有演一场家族伦理大戏的心思,两个女孩子也基本上都能聊得来,很快就相互熟悉了起来。

13.

段玉珠虽然现在是首富的女儿,但在她刚出生的那几年,家里的条件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只是稍微富足。而段氏夫妇也很注重孩子人格的培养,段玉珠的身上并没有大家想象中大小姐的娇贵毛病。

相反的,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书香门第、真正富家所浸润出的教养。你能感受到她望着你眼睛时的认真和回应时的诚恳,她会关注到你说话时的每一个细节。和她说话的感觉让人很舒服,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而我也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这些年的养育让我一直体会着“被爱着”的感觉。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普通,也始终给我营造出一种“松弛感”。哪怕是小时候没有条件去游乐园,他们只能带着我去爬野山摸小鱼,也会美其名曰“感受大自然的乐园”。但该有的规矩和家教却也一点也没少,让我养成现在这种开朗积极的性格。

我们聊着各自过去不同的生活,段玉珠也说,「双双姐,林爸爸和张妈妈是真的很爱你呀。」

你看,段玉珠真的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她没有说“你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说我的“养父母”。

14.

说起来,我和段玉珠真的是两个很不一样的人。

我是文科生,有那么一点理想主义,背地里没事喜欢写写东西伤春悲秋,但一到外面就精力旺盛像只狂奔的小狗,非常能撒欢。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的狐朋狗友一致觉得我适合去学一学新传或者广电,毕竟本人如此文武双修。

段玉珠更偏向于理性,情绪管理非常稳定。从小兴趣的培养和不断的尝试也让她现在就已经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她申请的是M国T大的软件工程,以后想走一走技术的路子。

但毕竟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在有些兴趣爱好上大家的脑电波都出奇的一致。

比如说,在我提到自己平时喜欢看动漫后,她带我去她的房间欣赏了一番整整一个柜子的各种纸片男人的谷子。

嗐,谁能拒绝完美的纸片人呢?

果然真正的富家千金不会觉得二次元不够高贵优雅,她只会用钞能力让自己的房间变成令同担羡慕嫉妒的天堂。

15.

聊着聊着,两个同样经常网络冲浪的人不免都谈到了某些病毒式传播的狗血小说,那AI毫无感情的朗读真的洗脑又让人上头。

我吐槽:「我的手机一定在监听我,自从我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每天都在给我推送真假千金的文,看得我人都快不好了,还以为要准备好迎接一整个宅斗大戏。」

段玉珠乐得直颤,说「我也是,妈妈之前和我说过你性格挺好的,但没扛住被洗脑了。我都已经准备好绿茶语录了,按我的情节设计估计能活到结局。」

她也是个内心戏丰富的。

段玉珠又接着自曝,「我甚至在某乎上发帖提问父母的亲生女儿被找回来如何自救。」

???

这个情节怎么这么眼熟?

我好像也这么干过。

当时的提问被网友群嘲让我醒醒,甚至有人直接谢邀在底下写起了小说。

印象比较深的是在当时我的提问下面推荐的相关问题,是“我是被抱错的假千金,父母找回了亲生女儿我该如何自救”。

为了多角度准备应对策略,我还点进去看了一下,结果和我的评论区半斤八两。

脑中“咔嚓”劈出一道闪电,那个人的ID还挺特别的……

好家伙,我迟疑发问,「你该不会是“吱唔珠”吧?」

段玉珠呆住,笑容消失在脸上。

咱又是一个好家伙,笑容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16.

这估计是段玉珠经历的最社死的场景了。

虽然之前的相互自曝氛围十分欢快,但在真假千金见面的第一天无意暴露社交马甲还被当场认出,这尴尬耻度还是有点高。

好在楼下的父母已经准备好饭菜——这顿饭俩人一致要求要亲手给我做。

我进入段家的第一天就这么平静地度过。

之后的一个暑假里,我开始逐渐去适应另一种生活——毕竟兜里的钱包厚度不一样了。段家父母似乎是想弥补我过去的十八年,于是开始简单粗暴的物质补偿。

首先就是衣服鞋帽,从端木带我去过的美特斯邦威变成了驴家哭泣和香奶奶,更有没有牌子的衣服可以直接上门私人订制。

之后是电子设备,手机电脑平板什么的都换成了昂贵的最新款。

最后我亲妈和段玉珠带着我一起去了一家私房美容院,经过一道道如宫廷秘制的腌制工序后,把我的小脸蛋打磨抛光,来了一场全身马杀鸡,最后量身定制了一套护肤品。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物质体验吗?

真是舒适得让人流泪。

纸醉金迷的体验让人有些头昏脑胀,这种金钱的冲击很容易让人飘飘然。

说实话,对段玉珠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她所展现出的一切都让我会想,如果在十八年前我没被抱错,到如今是不是会更优秀,有更多的选择,也会很幸福?

但这件事段家夫妇没有错,我爸妈没有错,我和段玉珠也没有错。不过是老天的一个玩笑,导致的阴差阳错。

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尽力弥补。况且我过去的生活也很幸福,我拥有世上最爱我的爸爸妈妈。

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回报过去的爱,接纳和培养和亲生父母的爱。

偶像剧中的《公主小妹》剧情发生在我身上,总不能真的把它变成一部狗血电视剧。段家能给我带来以前接触不到的资源,这是我未来的底气,必不可能白白浪费。

说不上要走大女主剧本,但在这种后盾下还不赶紧提高支棱起自己,谁不努力谁傻子。

17.

可能是遇见了太多事,高三毕业的这个超长暑假对我来说过得飞快。

七月中我收到了录取结果,如预期的那样被Z省J大的新闻与传播学院录取。

再过几天段玉珠会直接飞去M国为开学做一些提前的准备。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将将算不到一个月,但却关系很融洽。说是朋友,但并没有闺蜜那么交心,不会相互倾诉那些叽叽歪歪的小心思和小烦恼。

如果实在要说的话,我们是将彼此视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不需要多么亲密无间,两人都清楚对方的人品和内心深处的自我追求,那么我们就可以作为不同阵营的战友,虽然存在竞争,但在不同的地方和领域可以成为彼此的另一份后盾。

赶在开学前,我亲爸大手一挥在学校附近直接给我买了一套房子,说是在不方便住校的时候可以有个地方住。

虽然我没太搞清楚不方便住校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谢谢爸爸。

也是在段玉珠走之前,段家对家里公司的股份分红进行了重新划分,我拿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但暂且由信托代管,直到我完成自己的学业。

也就是说,我现在每天躺着都可以过上美滋滋的小日子。

糟糕,真的让人无心学习,不想工作。

这种怕自己堕落的烦恼,我不介意再多一点。

18.

九月新生入学,是我爸妈带我去的。

俩人看了看学校和宿舍的环境,帮我收拾了一下生活用品,然后就和来送我新室友的父母们聊了起来。

这两个月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需要适应的过程。段家的补偿不仅仅是给我,还有对我爸妈把我好好养了十八年,还养得不错的感谢。这两口子说什么也不肯收银行卡,段家只能从别处入手,给我爸介绍了一个新的工作,帮我妈置办出一个商铺,俩人的工作和收入都有了一段提升,人也仿佛精神了许多。

开学前两对父母碰头商量了一下,还是由我爸妈送我去。一是圆他们的一个梦,可以亲手送我去大学,二是也更加低调,不会对我未来的大学生活产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影响。

「我家闺女听话时可贴心,就是爱玩儿,高三时候放半天假都能跑没影,这上大学她可又能撒欢了」我爸在旁边还吐槽我。

「也挺好,这种孩子开朗性格好。而且她们这个专业今后有好多实习都得在外面跑,还挺适合她的。」我室友的家长跟着附和。

总之,报道第一天,我树立起了家庭小康,乐观向上的人设。

新的生活也从此开始。

19.

大学四年我学的是新闻专业。

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文科专业也就那些,我又是喜欢到处跑的性子坐不下来,同学和亲属都建议我报一报新传相关的专业。

当时还不太了解,我与新闻专业属于是顺水推舟的包办婚姻,但逐渐接触下来就变成了先婚后爱。

大一在看完老师课上播放的纪录片后,我有段时间豪情万丈要当一名战地记者,把我两对父母都吓得够呛。

大二第一次上采编课随着团队下社区练实操,开始对民生调查感兴趣。在假期通过学院老师的介绍进报社实习了一段时间,又总感觉不太符合我对新闻的设想。

后来通过段家的关系,我又去了一些企业和新媒体平台实习过几次,逐渐去接触尝试自己喜欢的行业,从中去寻找未来的方向。

这时就能感受到家庭实力对人的帮助,我可以有渠道去不断试错体验,不用担心金钱的压力。

很多有钱人的孩子能在不同的领域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从而闪闪发光,背后都是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他们才可以从几十上百次的尝试中找到自己真正适合想要的。

这种差别让我感受尤为明显,前十八年和这几年的经历绝不仅仅是单纯物质享受上的区别,而是金钱所附带的,普通人家几代人可能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大三时,室友们都开始接连准备考研考公,或者去实习找工作,我也在这时参加了一场行业内十分有名的前辈的讲座。

他曾经是一名调查记者,所讲述的经历让人热血沸腾,完美满足了我对“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幻想。

于是我的未来畅想就又变成了调查记者。

这次两对父母们虽然有些担忧,但没想我刚开始要做战地记者那么反对,或者说已经对我这几年的折腾免疫了。

我亲妈甚至还开玩笑说,「双双干这个不用担心,要是有人想绑架你咱家也能拿的出钱赎人,还能让安保公司解救你。」

——我提到的那个前辈还曾经因为卧底调查被黑市下过悬赏令。

20.

整个大三的下半学期我都在隔壁省的一家知名报社调查板块实习,这期间段家人居然通过迷之关系网帮我联系到了一些业内大前辈。几次下午茶谈话就让我受益匪浅,决心在毕业之后先进入媒体行业追求一下自己的梦想。

其实我亲爸段长云也有提过让我进入家里公司的企划部,逐步了解参与进公司产业中,甚至连教导老师都已经请了。

面对家业的诱惑,我确实犹豫了一下,但也清楚自己的性子,知道本人几斤几两。

本身就没有耳濡目染的商业天分,况且还是个好奇心重且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所以新闻调查适合我,经营管理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吧。

别让我亲爸这个富一代的事业在我这个富二代的手中变成负一代。

段玉珠这几年在国外读软件工程,我们偶尔会有视频联络。感觉她在外面确实也十分辛苦。

段玉珠曾苦笑说,「这大学根本就不像人读的啊,每堂课的内容都需要自己提前翻书完成,不然就跟不上,据说这个教授挂科率有70%。」

我在屏幕对面扒拉着我们学院水得快流出来的课程论文不敢说话。

国内文科好哇,文科基本不挂科。

到了后两年,段玉珠已经失去了成块的睡眠时间,基本上就是图书馆实验室轮轴转,困了躺下了睡一两个小时,然后接着爬起来学习工作。

我看着都害怕她直接累嘎了。

说实话,我本以为段玉珠这种养尊处优出来的小姑娘不会这么能吃苦。虽然可能有身份转变的关系在,让她有了危机感,但段家父母的做法并没有改变,依旧一视同仁,她作为养女也享有段家的一切资源。

所以还是她本人就是有天分又努力的人,尤其还拥有远大抱负和理想。

她和我说她们学校图书馆的标语,说哪栋楼曾经出过哪些名人大师,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我的理想主义,是我通过努力可以亲手改变某些人的生活,解开社会上某些角落的黑纱。

段玉珠的理想主义,是可以通过手中的技术和代码改变世界。

这可能就是“人类先锋”吧。

当我正在田间地头街头巷尾采访记录的时候,段玉珠在实验室里挖掘自己被压榨的潜力。

当我成功通过笔试和考察进入某报系全国知名的深度报道团队时,段玉珠进入了学校某大佬的团队继续深造。

我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扎扎实实地不断前进。

21.

刚工作的第一年,我被分到的都是简单的业务,帮忙组稿审版,跑一些小型的报道采访,跟着师父学习如何不动声色地引导询问有价值的信息。

最惊心动魄的不过是接到群众举报,有工厂夜间偷排废水,我和师父俩人夜探工厂采集证据,然后被狗撵得逃了二里路,被举报人村子的村民救下。

感谢,毕业之后我的健康状况依然优秀,并一直坚持运动确保以后万一有什么危险调研需要逃命能跑得快。

同时我也成功从开朗善谈的人变成一个有语言心机的开朗善谈的人。

到了第二年,我已经可以开始带头完成一些常规的社会选题,小到居民维权,大到市政整改,总体来说还在安全范围内。

我也因为笔杆子硬嘴还能叭叭,获得了几次评优奖项。

之前还一直担心我被黑市悬赏的父母们都放下了心。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不论是业务能力还是工资,亦或是自我价值认同感。但还是与我最初期待的那种刺激有些距离。

工作的第三年,因为连续做了几个月民生选题在单位呆得发慌,所以一听说有个外派西北的采访调研我立刻请缨。

这是一个有关西北护林员的选题,要去到G省的大山深处,目的就是展现护林员的辛苦生活和这几十年来国家取得的保护成果。顺带还有一队近期出了成果的草地科学的科研团队和我们一起进山,我们还需要对他们进行一个专题采访。

OK,虽然条件会辛苦点,但能出门对我来说就是快乐。

为了做好这次的专题,我们报社还和省电视台合作,拐来了他们的一位摄影师和一个出镜记者。

我还带着我的小徒弟——一个刚毕业的中文系妹妹,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小队,碰头相互商量了一下就直接买票向西北进发。

22.

G省虽然在人们印象中多山少雨,但却有人几十年间坚守,逆天而行,为祖国树立起一道道人工的绿色防线。

而和我们一起进山的科研团队研究的是高原牧草与牲畜肠道微生物相互作用关系的课题,为的是发展科学的高原牲畜养殖和放牧生态系统的维护。

我们此次的两个选题都很有意义,除了辛苦一些也没有别的危险。虽然不是我向往的那种惊险刺激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调查采访,但在祁连山脉间穿梭的体验,还是让我激动又兴奋。

同行的两个电视台的同事一路记录着沿途风景,一边扛着笨重的机器跟着大家爬上爬下。我和我的小徒弟也帮着他们承担了一部分器械。

电视台的记者是个从业二十多年的姓孙的老前辈,摄影师倒是个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叫涂南。

孙前辈在南方这片的业内小有名气,参与过多次灾后抢险救援的一手报道,早年也和一些有名的调查记者合作了多篇揭露性报道。

我们三个,哪怕是已经工作几年的我和涂南,在孙记者面前都是小年轻,整个小队以他为首,一边有条不紊地完成着日常任务,一边向他请教学习。

我和我的小徒弟主要负责文字部分和记录,他们两个则主要完成拍摄和出镜的任务。过程中总会遇上些突发状况需要调整大纲和脚本,借着工作交流,我很快就和孙记者还有涂南熟稔了。

每天结束采访任务之后,四个人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胡乱聊了起来。

23.

听说我当年是因为想做调查记者才进的这一行,孙记者很惊讶。

「现在国内的调查记者已经很少了,倒是会有年轻人想加入进来,但是这条路太难了,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坚持到最后。」

就连点亮我梦想的那个前辈,最后也是淡出了圈子,去做社会公益了。

「我也没太长远的期望,既然做了这一行,总想干点什么大事。」我实话实说。

我的小徒弟在旁边敬佩地看着我,「双姐现在做的我都觉得已经是大事了。」

孙记者笑了笑,看了眼旁边的涂南。「你和小涂倒是挺像。这家伙之前是K大学地质的,就是对新闻和摄影感兴趣,研究生直接跨专业。不然早在研究所当科学家了,哪能现在跟我们在外面灰头土脸地跑,拿这点工资。」

我惊讶地看向涂南。

K大的地质全国有名,并且有合作的国有研究所和企业每年都会定向招聘,能进去就收入可观,反正肯定不止我们每个月五千多的工资。

涂南看着是个很沉稳的男生,也确实做事很沉稳,没想到也是心怀理想的热血少年。能放弃前途光明的未来,去选择自己喜欢但未知的道路,也是勇气可嘉。

涂南被我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比较喜欢记录,搞新闻让镜头记录的东西更有意义,我觉得挺符合我的理想的。而且家里人也挺支持我做这个的。」

后来我才知道,涂南其实在大学时就开始搞摄影摄像,在某站还是个有不少粉丝的博主,经常会自己拍摄一些作品。从校园里商家背后的生活,到美食街那些七八十岁还在出摊的老人,他甚至还跟着一个公益组织拍了一期寻找牺牲老兵故土的记录片。

在我们专业,毕业之后选择走新闻这条路的其实很少,很多人转而考公或者进入各种企业当文员。而那些进入这个行业的,在几年的消磨约束下,当年的热血也会渐渐冷却。

我能坚持是因为段家的股份和分红让我可以不去思考工作的报酬,我可以有底气选择我工作中的方向。

像涂南这种工作几年还怀着对着个职业的热忱的并不多见。

24.

西北一行结束之后,大家回去各奔东西,该交稿的交稿,该后期的后期。

但我和涂南私下里的往来却多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性格不太相似,我是有些跳脱,喜欢用语言和文字表达自己。而涂南比较不爱说话但是很稳重,他镜头下的世界被描述得沉静又细腻。

但我们两个都怀着相似的理想主义。

我不太了解他的家庭,但估计原生家庭足够给他安全感和支持,才能养出他这种坚定又温情的性子。

他带着我去拍他自己的频道节目——他最近在自己的账号上在做一个百味人生的专题,立志采访不同行业年龄的人,展现他们的思想和生活。

这种不带工作任务和预设目标的采访对我来说很有意思,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会在微信上和涂南商量选题,设计问题。

「文创设计师,废品翻新员,老年模特,导陪人员……咱们一周采一个,一月采四个,一年采四十八个,中间你再努努力凑个五十个,两年就能给你的专题改名“百位人生”,后年的百大肯定有你一席之地!!」

我替涂南开始畅想画饼,整个人充满着要做卷王的激情,仿佛账号是我本人的。

涂南在旁边一边笑一边喊,「饶了我吧,牲口也不能这么用啊。你这幻想的能力适合去当资本家,不是资本家手底下的螺丝钉。」

看看,一点搞副业的上进心都没有,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变成鸽王了。

但我们还没开始一周四更地卷起他的频道,一个突然的调查任务就给到我们身上。

我入行将近四年,想做调查记者,幻想过很多次在敌营杀进杀出,揭露黑暗不平等,解救人民于水火。

虽然日常的工作波澜不惊,还算很有社会意义,但最初的憧憬还在。

当接到这个任务时,我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危险,虽然是一次暗访性质的卧底调查,但目标还是足够安全的。

谁也没想到这次看似普通的任务真真切切让我体会了一把惊心动魄,还把周围人都吓得够呛。

25.

这次的调查是接到线人举报,有家县城郊区的流水线工厂违规用工并发生事故,被老板压下,一直以来还存在内部虐待和压迫的问题。这家工厂曾接受过几次巡检,但当时没有发现问题,相关手续和员工合同也齐全。

我的任务就是扮做应聘的女工,观察其内部的生存状态,暗访一些工厂工人。

而我也在出发之前给自己设计好了一整套人设:一个出身乡镇初中毕业,去大城市打过工但没留住,和家人关系不好,有些虚荣且心比天高的精神小妹。

这种人设看起来比较好骗,而且方便和各种人套关系不会显得突兀。

我顺利通过了面试,在签合同时还仔细浏览了一边合同内容。

有些并不十分友好的条款,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正常的。

进场之后,我被分在了包装车间做打包的工作。很简单但又很枯燥,而且时间长就很考验体力。

因为人比较机灵,在大城市打工的经历让我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长相也不差,虽然可能有时说话烦人了点,但我还是很快和车间的工友熟悉了起来。

和很多小工厂一样,这家工厂属于家族式经营,管事的都和老板沾亲带故,也就难免出现任人唯亲的情况。除了各个小团体之间的欺凌打压之外,仿佛没什么异常。

我也曾不经意地提到安全事故的事,但大家都不太想提,只知道好像是因为几个管事的在生产线上有些矛盾争斗,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就出了一个大事故。还好被厂长用钱压住才没闹出来。

还有很搞笑的是,我在进场后的第二周就被人表白了,一个纹理烫小伙在下工的路上拦住我,直接要和我处对象。

我看着他半靠在一台半旧的鬼火上,两条细腿下面露着脚脖子穿着洞洞鞋,一时语塞。

最后还是稳住我的人设,眼神中三分惊讶五分骄傲两份轻蔑,「谢谢你呀,不过我还是想找一个至少能开轿车的。之前我在省城的时候有开比亚迪的追我我都没同意呢。」

对面的小伙脸都绿了。

对不起,可能江湖上因为我又会多出一条拜金女的传说。

26.

果然,第二天厂里就出现了关于我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我不识好歹,一个厂妹还想找多有钱的对象。

有人说我家里条件那么不好,一心想傍大款,不知道私生活能有多乱。

一不小心突然有些显眼过头了,但好歹一般人不能怀疑到我是卧底,毕竟太不低调。

一些安静做工的姑娘开始疏远我,反倒是小太妹群体对我抛出了橄榄枝。

她们对消息和八卦更为灵通,我倒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之前出事故的那个工人是生产车间的,还和同在一个生产线的姑娘是男女朋友。后来他女朋友觉得工资不高又累,还和车间段长关系不好,就直接跑了。这个男生有些魂不在焉,加上和这个车间拉长针锋相对的小领导没事就刺他几句,整个心思就乱了,加之上岗前在安全操作规范上没有收到培训,就发生了生产事故。

这又成为了小团体间争斗的由头,后来男生的家人过来闹,厂里掏了五十万才把事情压下来。不过后来的管理就更加严格了。

我把收集到的内容在脑海中分类整理,感觉可以把情况上报一下,再出一篇安全生产相关的稿子。

就在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暗访调查时,一些细节变化突然让我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起来。

首先就是一次下工之后我去换衣间的柜子里拿自己的东西,发现手机仿佛被翻动过,位置和之前摆放的有些偏差。

好在这个手机是为了符合人物身份新买的手机 ,里面的联系人和微信都做了掩盖处理,录入的是假信息。

后来又过了一天,我被调去了另一个条线。那个拉长有意无意地打量我,语气中有一些暗示。甚至还提到认识一些有钱人可以给我介绍。

难道这工厂还负责私下拉皮条?

我决定按兵不动,通过微信小号把信息发回给单位,并删除了痕迹。

接下来和拉长迂回着打太极,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操作。

两天后,一家电视台记者带着一对中年夫妇找上了工厂。

原来是之前那个发生事故的男生,家里人又来要说法和补偿,还找来了电视台要曝光。

我们被吩咐不能接受采访别上去跟他们接触,可是离得老远望过去,我发现电视台来的人有一个居然是涂南。

他正在保安的阻拦下保护着自己的摄像机,头偏了一下,隔着人群和我对视上了。

27.

这事好像闹得有点大,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厂子发展,领导们决定还是接受一下采访。电视台也顺着台阶下去,给他们一些准备时间。

然后我们各条线的小领导开始选一些比较机灵的人,提前对好话术。

我于是被选中,在领导看着检查如何面对记者询问并过关之后,我被安排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等待记者过来随机采访。

而其他人则是被要求如果有人问话就推脱。

过了一会儿,我果然看见涂南扛着一台小型摄影机和一个女记者走了过来,路过我身边就说想问我几个问题,了解一下厂里的情况。

我自然应好,余光瞥见厂房门口的小值班室里,我们的小领导正从窗户缝那儿暗戳戳监视地看我。

我大声按着厂里教的回应,并且表现十分自然,估计领导听见能非常满意。

最后记者向我道了声谢,握了个手,就离开去下个厂房采访去了。

自始至终涂南都表现得不认识我的样子,只是在离开时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们走后,我们的小领导从值班室出来,赞扬了我一番,又火急火燎地跑去看看其他人那里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我面色如常,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了生产线上,但掌心已经出了一片汗。

就在最后和那个女记者握手的时候,我的手里多出了两颗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28.

那天结束下工后,我躲在卫生间里检查了一下今天涂南和女记者给我的那两个东西——是两颗扣子一样的微型定位器。

派电视台的过来也是从明面上吸引一下注意力,单位怕我出什么事,万一没办法用通讯工具联系,还能保障一下我的安全。

我把两个定位器一个当成内衣装饰缝在贴身衣物上,另一个扣在绑头发的黑皮筋上。

在发现手机被翻过之后,我谨慎得没再过多和外面联系,有了这俩能发出连系信号的定位器,安全感又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拉长又经常来找我聊天说话,引导我说一些家里的情况。

我故意抱怨和家人的关系不好,家里重男轻女没儿子,宁愿养侄子也不想给我花钱。现在已经快一年没和家人说过话了,就想嫁个有钱人赶紧和他们断绝关系。

拉长开始和我说一些过来人的话,拿自己举例子,整个一热心又知心的大姐模样。要不是我身份是假的,肯定早就和她掏心掏肺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和拉长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这个时候她突然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

「这个小伙虽然年纪比你大了点,还是个二婚的,但是没孩子,家里还有钱,在镇上三个门市呢!就是想找个模样好年轻的,对方家什么情况有没有工作什么的都不在乎。」拉长拉着我胳膊,用气声悄咪咪跟我说,仿佛在卧底接头。

「姐可以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要是能嫁过去,直接不用工作当个全职太太,不比在厂里起早贪黑要好?他一个月都能给你这个数随便花。」拉长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意思是能给我一个月八千零花钱。

说实话,这个条件对一个小厂妹来说还是挺诱人的。而且对方比我大一轮,还是二婚,属于条件不完美有一定的缺点,但看起来真实可靠,不像骗子。警惕心一般的估计能直接信了。

我表现出很惊喜的样子,「姐!你可真是我亲姐!!你帮我介绍介绍,要是能成我肯定给你个大红包!!!」

拉长帮我约了周日晚上和那个人吃饭见个面,那天刚好换休,让我提前好好打扮一下。

我周日下午画好淡妆,用特别版黑色小皮筋扎了个丸子头,换上我的安全内衣,穿了一套粉嫩女大学生风格的上衣裤子套装,配了白色板鞋。

整个人十分青春活泼,而且方便跑路。

在出发前往口袋了塞了瓶辣椒水喷雾,如果遇到未定情况还能反抗一下。

在这之前,我就把今天要做的事和单位联系人通过暗线汇报了一下,安全是有保障的。

如果真是利用工厂来引诱女工拉皮条,我包上挂坠小熊里的隐藏摄像头和录音设备会留下证据。

当时不管是我自己还是单位,可能都觉得一切准备得都非常完善,完全没想到我这一去还没见到人直接就翻车了。

29.

我悠悠转醒时,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就在我要在脑海中大喊“尔康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时,才感觉到头被罩上了一个黑口袋,手好像也被绑住了。

苍天啊,这剧情好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我本以为可能是个拉皮条的,没想到居然是拐卖的。

当时我做好准备进了那个饭店,拉长还在路上非常热情地向我介绍那人的情况,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吃了一个大逼兜,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捂上一块粘了迷药的手绢,我挣扎了十秒钟直接躺倒。再醒来就已经是这个造型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欲哭无泪,现在就只能等着外面发现异常把我救回去。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旁边有响动,还有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我心下一沉,估计被绑来的不止我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有开门声和脚步声传来,我能感觉到房间进了人。有人一把掀开我脑袋上的布罩,我眯起眼,接着不是很明亮的光看清自己的处境。

这是个大概五六平米的小砖房,里面塞了七八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大家统一被捆住手脚,鞋子已经被脱下,都赤着脚。而我身上那件粉色的外套和项链耳环等首饰,还有随时带的包包辣椒水也都无影无踪了。

旁边一个娇小玲珑的妹子好像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爆发出巨大的哭声,把在场的都吓了一跳。

这姑娘一边哭一边喊“放我出去”,身体还扭动着踹了给她揭开头套的人一脚,然后就挨了响亮的一巴掌,又把她打没声了。

「都老实点,听话还能给你们点吃的,不然就饿着你们,省的有力气折腾。」带头的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都懒得告诉我们一声是被拐卖了还是绑架了。

那些人粗略检查了一遍我们的情况,留下几碗水就锁门离开。

30.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没有得到食物,只有水,人都被饿得头晕眼花。这期间大家相互帮助着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看守的人看到了也没制止,估计知道我们没力气干别的。

虽然我的饰品和外套都被拿走,但定位器还在,我偷偷按下了求助信号。

最初被打了一巴掌的姑娘还在哭哭啼啼,眼睛都肿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能继续哭,守卫被她哭烦了没事就骂两句。

也有趁他们进来时逃跑的想法,但一是大家都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二是他们每次来的人都有五个,我们根本打不过,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跑。

没有人带头就只能集体保持沉默。

守卫见我们还算听话,还说了一句,「哎,你们这批还挺老实。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尽量给你们卖到好地方。」

果然是拐卖妇女。

大家饿到麻木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些惊恐,小哭包妹子开始继续啜泣。

后来,这一批比较瘦弱的姑娘被带走了两个,说是要转移怕路上受不住,就在本地卖掉处理了。

本来那个小哭包也在列,毕竟也就一米五几的身高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她抱着守卫大腿哭,「我听话你晚点把我卖掉吧我能撑住」,这群人竟也把她留下了。

在转移的那天,我吃到了几天以来的第一顿干粮。粗面馒头有些噎人,但能补充体力。

同时我也再次用定位器发出信号。

这顿简陋的饭还没吃完,外面突然有些嘈杂。关押我们的小屋门突然被打开,我恍惚好像听见说赶快转移,有警察在搜查。

进来的两个人开始把我们继续绑起来套上头套,其他的人应该在忙着收拾东西转移,这几天也对我们放松了警惕。

正当我想着是要拼一下还是继续等警察解救时,听到了超大一声“啊”的惨叫。

31.

那个人刚刚在给小哭包绑绳子,没想到她突然爆起一个肘击把那人掀翻在地。

旁边的同伙愣了一下,也立即冲过来和她打到一起。

我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捡起掉了的下巴,就急忙一个扑身把想从地上爬起的那个守卫砸了回去。

其他姑娘也反应过来,用上全身力气,几个和我一起控制住被砸倒的,另几个帮着旋风小哭包死死把住另一个守卫。

大家把他俩五花大绑,瞬间脱力瘫了一地。

小哭包把这件屋子的大门紧紧反锁,并且用屋内的桌子凳子抵住,确保暂时安全才坐下。

我们四个姑娘一起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小哭包收起了之前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变得一脸正气,安抚我们,「大家不要担心,我是警察,故意卧底的这个人口贩卖组织。我的同事们已经赶过来了,肯定能把大家救出去。现在他们逃得很乱,我们把这里守住,他们看打不开门也不会再花时间要带走我们了。」

她的身份一出,瞬间就让人感觉到安全,小小的身影也变得伟岸了起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简直是旋风小钢炮。

果然后来有人拼命砸门,还用力撞击,但我们在里面死死抵住。外面的人发现无法破门而入,又着急逃跑,就放弃了我们和里面两个同伙。

在一阵凌乱的逃跑声后,又来了一队人。

我听到他们在喊,「警察!!警察!!」 不紧热泪盈眶。

警察很快搜到了我们这间屋子,我们的小女警和外面互对了一下警号后打开了门。

时隔不知道多少日,我们再次见到了自由的阳光。

我迎着光看向外面,在警服和军装的晃动之间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有我们报社的社长,突发事件部门的同事,还有电视台的孙记者和给我定位器的女记者。

还有,就是手持着小型跟拍摄像头的涂南。

他从人缝间看到我们一群人被警察接了出来,直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我。

我被勒得一窒,挣扎着想冒出头来,却被死死按了回去。

只能闷在他胸口喊,「轻点轻点,你注意一下别磕到录像机了。」

32.

当我被送回家时才发现,我两家的人都到齐了,甚至连在国外实验室准备论文闭关七个多月的段玉珠都回来了。

我妈和亲妈在我一进门就上前抱住我止不住流眼泪。

「你说你这孩子,这回多危险啊。当初我就不该开玩笑说咱家安保公司能救你。」蔡丽女士一边流泪一边怪自己。

段玉珠在旁边拿着柚子叶弹了我一脑袋水,「妈,快让双双进屋吧,这些天人肯定都累坏了。」

我确实已经精疲力尽,没和他们说几句话,简单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然后被饿醒。

醒来就已经早上七八点钟了,段家的楼下一片烟雾缭绕。我亲爸段长云和我爸林超在聊着什么,仿佛一夜未睡。

两位妈妈不在,住家阿姨说是一起出去买菜了要给我亲手做顿午饭,让我喝点煲好的青菜瘦肉粥垫垫肚子。

看我睡醒了,我和两位父亲聊了一下,才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发现我的定位有异常之后,单位领导马上就报了警,结果警察那边也发现派出去的卧底女警发出的信号。两边单位一对,原来是同一个位置,就交换了一下信息。

这个团伙警方已经关注很久了,就打算取好证据及时收网,结果我倒霉暗访遇上了。

那个武力值爆表的小哭包,居然是特警,别看矮矮小小的,简直迷你小钢炮。

有警察和部队联手,基本能确保我们最后会被解救出来,但两家人还是担心得要死。连段玉珠知道之后都简单处理了手头的事飞了回来,看看能不能在定位程序这方面帮上点忙。

在我回家的一周之内,该拐卖团伙人员全部落网,作为据点的我卧底的那个工厂,还有那家饭店也被管控搜查。

还记得之前出现生产事故死亡的那个男生吗?当时的说法是因为女朋友跑了心神恍惚才出的事,后来有风言风语是牵扯到了几个小领导的争斗。其实是那个女孩被拐卖失踪,男生在找女朋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线索,结果被灭口了。

我之前暗访的一些文字和录音证据还能用,不过这篇报道最后估计要成为一个惊心动魄的犯罪报道组合大稿了。

不过这些暂时和我没关系了,单位给了我放了个大假,让我好好休整一下,我也乐得躺在家里当咸鱼,顺便谈谈恋爱。

是的,在回来之后我和涂南正式在一起啦。

之前觉得性格和爱好相投,有一点点暧昧。这次最后的解救活动涂南直接申请随警队跟拍,就是为了早点确定我的安危。之前也是扮做陌生摄影师带着记者给我送了定位器。

算是参与进了本新晋调查记者的惊心动魄光辉之旅。

段玉珠在回来之后也没急着走,她在M国那边的课题已经接近尾声,准备拿到学位后就回国。这几天在段家公司的研发部熟悉业务流程,准备带着段氏逐步往高新技术产业方面转型。

我在家里一边接受着两个妈妈的投喂,一边享受着男朋友的关怀慰问,一边快乐收下亲爸和老爸给的压惊大红包,还偶尔和段玉珠聊一聊她所关注的国内行业的情况换换脑子。

过得有点太舒坦了。

33.

休整了一个月,我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继续我的记者生涯。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又陆陆续续参与过几件知名社会事件的深度报道,逐渐在整个传媒圈内有了名气。我经历过层层的压力,被停过职,也获过奖。在入行十二年后,突然有一天我感觉无比茫然。

采访与写作对我来说已是轻车熟路,行业内好的和不好的也都看得明明白白,就更让人感觉到失去了热情和动力。

此时我三十四岁,和涂南结婚四年——当初为了和我结婚,他面对两个丈母娘和两个老丈人的考验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早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涂南就辞去了电视台稳定的工作,开始做自己的摄像工作室,将重心放在了纪录片制作上,这些年也出过几部在网上反响热烈的片子。

我们有一个一岁半的女儿珂珂,特别可爱。但有时我们两个都要出门外采,就经常由我的两对爸妈和涂南的爸妈交替照顾。

他对于自己热爱事业的热情依旧澎湃,每天活力满满,一直向我输出着正向的情绪价值,倒是抚平了我日常的焦虑。

我去找段玉珠谈心——在她回国接触家族产业后,我们的联系更多了,感情也逐渐亲密。

她如今是段氏研发部的总负责人,也是段氏转型后的动力心脏。在国外经历了异常辛苦的本硕博连读,她带回段氏的是真正有力的新技术和新前景。

「双双姐,你就是这几年参与的事太高了,情绪一直都很紧张。好好想一想当初想做这一行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经历你现在想起来还是开心的。不必把自己局限在一个行业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面我和段氏给你撑着呢。」段玉珠跟我说。

我回去想了两天,陪女儿做游戏,和涂南聊一聊过去的事。

涂南看着我抱着女儿晃悠悠,笑着看着我说「还记得当初和你做那个一百个采访的选题,你特别激动压着我出片子。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做小人物的故事,你喜欢去了解个体,帮助个体。」

嚯,都快忘了那个选题。当时我们兴致勃勃做了几期就出了事,后来大家也越来越忙,自然就鸽掉了。还幻想百大呢,百大鸽倒是有可能。

「妈妈啊~」我的女儿珂珂像小牛一样哞哞叫着妈妈扑到我怀里。

我抱着女儿软软的小身体,想着涂南和段玉珠跟我说的话,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34.

我辞去了报社的工作,准备去做慈善事业——果然调查记者的最终归宿是搞公益。

段家人和我爸妈都表示双手赞成。

「段家这些年一直有在做慈善,名下的基金会以后可以交给你去管理。不要担心,放手去做。」我亲爸段长云对我说。

我妈也感慨,「双双小时候就善良,哪个同学住校不方便她都想去帮一把。前几年搞的那些调查采访,也都是去帮老百姓的。做这个挺好,安全又对社会有意义。」

我倒是没有考虑安不安全的,只是这十几年的从业经历让我去了太多的地方,看到了太多的人,无数次的触动和感慨让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我从段家的慈善基金抽调了一批人成立了两个内部组织,一个做贫困女童的专项救助,一个做贫困地区的基本医疗援助。

刚开始有些磕磕绊绊,但后来就逐渐熟练了起来。

在女儿四岁的时候,我带着由我重新改组整合的段氏公益组织深入西南和西北的十几个定点支援对象所在地,进行回访和支援,以便调整后期策略。

这次行程我带着珂珂,涂南也随队拍摄有关的公益纪录片。

我的女儿很小,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富裕的生活环境让她没有见过什么是贫穷困苦。

她眨着大眼睛问我,「妈妈为什么这些姐姐不爱穿小裙子?」

我和涂南让她和这些小孩一起玩,跑过山坷和土堡,一路上给她讲这些孩子还有他们家人的故事,讲贫困,讲脱贫,讲社会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去逐步改变他们的生活。

我不知道四岁的她能不能听得懂,但相信这次经历一定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估计长大后珂珂才会明白,她的父母殷切期望着她能成为一个善良、正义、有社会责任感的小姑娘。

几年下来,我逐渐接手了段氏公益方面的基金和业务工作,覆盖的种类和范围也渐渐扩散。我们的资金基本是由段氏从每年的盈利中划出,不涉及社会捐款,而一些项目运作会招募大学生居多的年轻人,不仅账目透明而且组织有针对性,在互联网上成为了比较有名且被信任的社会公益项目领头人。

段玉珠也履行了她之前的诺言,兢兢业业带着团队开发新产品给我们赚钱。

她一直没有结婚,用她的话来说,「不想为男人浪费自己搞钱搞科研的珍贵脑细胞。」

我笑着调侃她,「珠珠的梦想可是要当人类先锋,改变世界。」

在我亲爸段长云退休之前,她以段氏千金兼段氏集团研发核心的身份在商界和高新技术行业混得风生水起,俨然一个女强人。

但她依旧保持着我初见她时的样子,温柔而又坚定,只是岁月和经历让她变得更加成熟又有魅力。

外面的人都说,段家的两位千金,一个继承家业带着段氏蓄力超车,一个搞公益事业帮助段氏树立形象维护声望。

但我和段玉珠都明白,我们并不是为了段氏如何如何,而是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后来,段玉珠的团队率先实验成功开发出了脱离繁重设备的新型虚拟现实技术,在未来结合目前已有的生活工具后,会极大地改变人们的日常生活,科幻电影中的赛博朋克场景即将变为现实。

而我的舞台聚焦于另一片战场,这些年扶持了数以万计的个体改变自己的命运,帮扶数百个乡级农业单位进行产业升级,经段氏牵头和医院配合培训过的数万名乡村医生深入全国各地……我们在教育、医疗、文化保护、产业扶持等众多方向都做出了成绩。

35.

从我十八岁那年得知自己是段氏的真千金,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偶尔还被提起是段氏千金,我有时在想,到底什么是千金。

亲生父母的财富赋予了我“千金”的身份,在年轻时还看了那些真假千金争得你死我活的故事小说。

她们争的也是财富、地位和更好的生活资源。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是能改变自己前途和命运的东西。

我无比庆幸自己的两对父母,还有段玉珠,都是有原则的善良的人,没让我陷入抱怨、嫉恨与争斗之中。

不论别人如何去定义千金,我自觉我和段玉珠无愧于这个身份带给我们的资源和便利。

若是当初没有发现真假千金,我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生活,我相信我们也会过得充实又幸福。

无论身份地位,愿我们都能守住自己的梦想和底线,无愧于心,自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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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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