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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脱口秀专场与一个人的进步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5-01 阅读数:人阅读

 

过去8年,刘旸有两个明显的进步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编假段子,到想要讲真实感受;第二个阶段,是从松散的What If组合,到一个专场拎出一个核心表达。

作者|王珊珊

一个人、一支麦,话题不限于生活经历与情绪观点,除了讲够至少60分钟外并无明确规则,首要目标是让观众们频繁大笑出声,这是脱口秀专场(stand-up comedy special )的基本形式。

字面意义上的区别,拼盘演出指一组人各讲十几分钟,专场是属于个人的高光时刻,对段子的数量和质量都提出更高要求。欧美喜剧界经历多年发展形成一套共识:单口喜剧是所有喜剧行当的「母艺术」,开放麦是基本功,专场是终极追求。

对于很多国内脱口秀演员,最重要的一个学习方式就是看国外演员的专场。周奇墨在看理想的《十大单口喜剧专场》播客节目中,就曾提到他看完宋飞的经典专场《老子最后一次跟你讲》后,下定决心辞职,专心做单口喜剧。

过去近十年,国内的脱口秀俱乐部发展起来,早期只是小圈子的文化。如今环境发生变化,我们曾在一文中提到过,得益于《脱口秀大会》带来的认知度,全国多个城市的演出市场热闹起来,给演员们提供了更多的职业可能。

4月7日至9日,刘旸(教主)将在北京世纪剧院连演《伊卡洛斯》与《身心俱疲》,这分别是他第六与第七个专场的名字。演出上线后,180元至580元的票价都火速售空。

七是个值得被特别介绍的数字,这代表刘旸是国内个人专场数量最多的脱口秀演员。

在北京的俱乐部圈里,「教主」是一个象征着OG身份的艺名。刘旸2015年还是一个新东方英语老师时,就业余每周讲两三次开放麦。单立人喜剧成立后,他与石老板、周奇墨、小鹿并称为「石墨鹿教」四大神兽。

在单立人,能够拥有专场,以及专场的水准高低,是对于一个演员水平最重要的评判维度。刘旸单从数量上是最「卷」的,从业8年,相当于一年多攒够一个专场的段子。小鹿正在巡演中的《女儿红》是她的第四个专场,周奇墨的《不理解万岁》是他的第三个。

2022年11月,《新声Pro》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看《身心俱疲》的首演。所有段子围绕着一个自我探索性的主题:如何处理痛苦。刘旸先从肉体生病讲起,吐槽某次洗澡摔伤,差点被误诊膝盖畸形的就诊经历。他转而过渡到内心世界的烦恼症结,调侃自己的双相情感障碍困扰,以及作为单立人OG 却跟不上综艺时代的自我怀疑。

相比之下,综艺中平均5分钟左右的脱口秀节目,更容易记住的通常是鲜明有趣的人设,以及「嘴替」类的俏皮金句;一个多小时专场的观看体验,则类似于看完一部长片,或者阅读一篇小说。每个段子单拎出来都称不上炸场,但当所有表达叠加起来,能够带来层次更加丰富的情绪感受。

最后十分钟,刘旸把「身心」关联起来,用湘雅医院医生缓解焦虑的一句「这世界就是有这样的膝盖骨」,上升至一个自我接纳的治愈性陈述,「这世界就是有这样的脱口秀演员」,抑郁、痛苦、愤怒、虚荣……就是这样。

演出结束后,一位观众在微博表达感到共情,从刘旸身上看到普通的自己,「感谢湘雅医院的医生」。更令刘旸感到鼓励的是,石老板看完夸赞其「脱胎换骨」,意思是相比以前能看出明显进步,更像是一个专场该有的样子。

无论是完整清晰的表达主题、循序渐进的叙事结构,以及对于情绪和表演的节奏控制,都是刘旸不断练习、修正、提升的结果。

过去8年,刘旸有两个明显的进步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技巧性地编假段子,到想要讲一些从自身出发的真实感受。

刘旸是2017年推出第一个专场《背水一赞》,一直演到2019年。他曾在接受《故事FM》采访时说,尽管每次演出反馈很好,但他极不满意,意识到全是瞎编出来的段子,「这些东西可能已经被走在前面的同行所抛弃」。

周奇墨的第一个专场《哎呀算了》,是他后来在《脱口秀大会》被一众演员公认为「天花板」级别存在的起点,也曾给过去的刘旸带来极大震动。刘旸2017年花了150块让石老板给自己付费上课,「如果是免费的,他肯定不认真」,学会要从真实的纠结感受出发,才能提炼更有意思的What If。

第二个成长阶段,是从松散的What If组合,到一个专场拎出一个核心表达。

刘旸的前四个专场《背水一赞》《庄谐不二》《三倍奉还》《天生有意思》,表达内容还缺乏统一主题,形式上是吐槽拼贴。

2018年,刘旸在一次45分钟的故事开放麦中找到表达灵感。当时他喝醉了,拎着酒瓶,即兴讲起青春期的伤痛故事,好笑与愤怒外,还多了一层伤感。他想把这45分钟衍生成专场,把本子拿给编剧朋友们看。有人反问他,有没有一个核心表达的东西?

刘旸最早听不进去,「他们不懂喜剧,太扯了。」但伴随着他对于单口喜剧的理解越来越丰富,站在观众的角度去琢磨失败与成功的差距原因,他意识到他们是对的,一个专场不能仅拿「好笑」或者「炸」来衡量,「最重要的还是核心要表达的东西,你的主题性,你的完整性,以及中间玩的东西,是否能够带来独特的体验感」。

2020年,刘旸的第五个专场《真·孤独无双》是实验性的叙事专场,一边播放PPT画面,一边讲述第一人称「我」的成长故事。现场观众反馈不错,有人「听哭了」。刘旸觉得不够满意,「从形式到内容都得再大改,拎的主线要更清楚」。

从第六个专场《伊卡洛斯》起,刘旸试图向更高的标准靠拢,以「对抗孤独」为主题,重新讲述内心中难以释怀的自卑与执念。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是个带有悲剧意味的神,做了「蠢事」,要用蜡做的翅膀冲击太阳。借由这个意象,刘旸拎出关联性,把小时候害怕被同学边缘化、长大了害怕演出没人看的内心恐惧,比作自己的「蜡翅膀」。

《伊卡洛斯》与《身心俱疲》有相似性,都是在用幽默面对人生中的负面事件与情绪,总结观点都落在心理层面上的释怀。

刘旸自称是个不羞于表达的「情绪暴露狂」,释怀高潮部分,有一个重要人物,即他的心理咨询师。2014年起,刘旸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时而狂躁,时而抑郁。2019至2020年,他做了50多次心理咨询,把所有未经审视的烦恼都讲出来,最大的收获是学会「换一个视角」看待问题,比如中学从内蒙古转学到北京,非常害怕被同学取笑是「匈奴」的想法——咨询师笑了,原来是个段子。

每个演员都是在舞台上以「我」的口吻表达,而非扮演虚拟角色,这种真实的交流感本身就是单口喜剧的既定玩法,也是其独特魅力的来源。正如李诞在畅销书《脱口秀工作手册》里写的,「脱口秀是现实主义(至少目前是)创作……脱口秀一定是讲价值观的,讲故事、讲生活趣事也是一种价值观。你认为这样的生活是值得或者不值得过的」。

单口喜剧演员几乎都要经历这段职业功课:想法设法挖掘自身可以被讲述的素材,不要轻易放过那些原本不好笑的,甚至有些阴暗、可怖的角落,用表达赋予其价值意义。

2022年4月,刘旸曾在B站上传一个80分钟的录制版《天生有意思》,相当于他过去精华段子的合集。这个视频是为了让更多的线上观众知道教主;另一方面,也是逼着自己往前走,以后就不能再说这些老段子了。

《新声Pro》(微信公众号ID:xinsheng-pro)与刘旸访谈于2022年11月《身心俱疲》首演后,以下是对话节选整理。

新声Pro:你说自己是从第五个故事专场《真·孤独无双》开始有主题创作的意识。

刘旸:故事专场最核心的是那段45 分钟的东西,最早是在2018 年上一个开放麦讲的。我喝醉了,拎着瓶酒上去讲自己的青春期伤痛故事,很好笑,很伤感。之后意识到一直拎不清表达,找了很多编剧老师来看本子,让他们提意见。

有朋友提出一个建议:有没有一个核心要表达的东西?

我最早觉得他们太扯了,不懂喜剧,但是,这句话在心里播了个种子,后面越看各种演出,就想为什么不满意,发现人家说的挺对的。也看了一些编剧的书,比如《救猫咪》,里面也是相同的观点。一个好电影一定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

第五个专场从形式和内容上都得再大改,拎的主线应该更清楚。

新声Pro:看演出现场带来了什么收获?

刘旸:现场看多了,尤其是专场,还有话剧,所有意识到的不满就想在自己的专场里消除。我看很多剧看到一半,就在想我为什么要买票?我为什么要看这个东西?它在说啥?

会有一个很新的感悟:专场这个东西不能只拿好笑来衡量。因为一个演员如果能开专场,要做到好笑太容易了,无非是大规模还是小规模。这个场子只要有超过 50%的人是冲着你名字买票的,这场怎么都会炸,你放心吧。

所以,一个专场最重要的,还是你最核心要表达的东西,主题性,完整性,拎出来这些东西是很重要的。

我也是最新两个专场才这样干。第六个专场叫《伊卡洛斯》,从结构上看,是一直在讲一件事一个主题。他们给我起名叫回旋镖结构。同样,《身心俱疲》是实质性地只讲一个主题。

第一步得有个表达的主线,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比如体验感,中间能不能玩一些只属于你的特别的体验感。这些想法真的是看演出过程中得出来的。

我写第六个专场的时候请教过《人物》主笔谢梦遥,该怎么设计结构。因为我觉得他每次特稿都会追求一些新的技巧。当时他说,「你们不是有call back吗?现在我听到的很多单口里的call back就是纯粹重复一个词或者短句,为重复而重复。但是我觉得这个玩法儿可以更丰富,是真的能扣上,比如不一定是一模一样的话,但可能是一个呼应。」

我这个专场就用了令人发指的数量的call back,去年十一月还没收到大量反馈,现在巡演,观众都是在夸call back。

新声Pro:你看过什么特别好的专场?

刘旸:比如说安东尼·杰塞尔尼克的《我思我祷》。他讲的段子都是地狱段子,前面都在展示恶毒,最后20分钟就在讲一个核心的点,就会让人印象特别深。

他核心的一个观点是大家不理解他的恶毒,恶毒其实是对这个世界的讽刺,讽刺那些一发生灾难就发朋友圈祈祷的人。这些人根本不是想帮助受难者,只是在假装呼吁,实质上是说快看我。

他在结尾的时候还提到了死亡威胁,有人写信想杀掉他爸妈。他说首先,如果你把我杀了,那太好了,我那一秒就成为传奇,一定会进入单口喜剧名人堂。但如果你因为我的段子,要杀掉我爸妈的话,那更好。

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狱性格。专场就结束。牛逼。

新声Pro:我跟你的一位老观众交流了,他评价你的表演风格有很强的煽动性,「在疯狂、崩溃、愤怒、失去理智的边缘来回试探」。

刘旸:我一直演东西都是能量特高,不能叫状态好, 纯能量高。有的时候我来开场,有可能一下就演凉了,17、18年老这样,发现整个大家不敢笑,场子闭住。

我从15年刚开始做就是这样,很简单,那个时候我已经当了 5 年新东方老师。我也是按照新东方名师的刻板印象去努力的,搜集以前各个名师珍贵的讲课资料,一个个去模仿。所以表现力很强,控制率是零,甚至也不能叫表现力。

我觉得这是所有非职业演员的通病,只会在安静和大喊之间切换。

新声Pro:《身心俱疲》能够明显感觉到有意识的节奏设计,情绪上是有起伏控制的。

刘旸:这不是我在专场中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从去年(2021年)12 月一直在学表演,学到2022年3月无缝衔接进米未待了 8 个月。到现在相当于整整一年的时间,都在学表现力和控制力之间的平衡。

新声Pro:天桥艺术中心的场子挺大的。

刘旸:那天太紧张了,紧张惶恐大于琢磨的能力。完全是太久没上台,对段子都非常陌生。

我在临上台前把本子打印出来,琢磨所有的段子。讲了8年从没打印过文本,今年干这个事,忽然发现这一年没白过,有一些梗还能改,还能够翻得更明白。

新声Pro:你会比较在乎谁的评价?

刘旸:专业人士的夸赞和批评的优先级,要大于所有观众。我前几天发现一个播客up主,他看了非常多国外的专场。我特意把《天生有意思》专场发给他,请他多批评。

他认真地提出批评,第一条问题就是有一些观点的角度太老生常谈,故事类段子要比观点类段子的水平高很多。

我一看,太牛逼了,哈哈哈,发对人了。我这8个月演sketch就一直在想,我的单口喜剧的观点是不是太普通了?

如果你在(《身心俱疲》)专场里体验不错,就是因为没有太多观点性的段子。一个专场一定得看出来这个人的阅历。以我的阅历,分析很多事情的时候会很浅,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观点型的段子不太行的原因。

那个up主还提了一个问题,模仿的所有人都是一个人。这个我本来真没意识到。

在《身心俱疲》里面有两个医生,但你仔细看,我模仿他们的方式都一样,他俩跟我这个讲述者也一模一样。所以后面再演,我要下功夫模仿明白。

新声Pro:有启发的批评,会让人很兴奋。

刘旸:对。认真的批评和谩骂还不太一样,谩骂就走不到我心里,但如果你跟我说,哪个地方技术不太对,或者怎么没有处理好,我印象太深了,一旦有意识就能慢慢改。

2020 年,我是忍着痛苦点开弹幕看那些声音,我认为是批评。比如,大家说我口癖太多。我说完一个事之后老说「是吧」。这算是在新东方期间养成的习惯,很多老师讲题的时候会这样说话。我改了一年,现在没有这种口癖了。

新声Pro:国内谁算是观点讲得特别好的?

刘旸:观点不在于深刻,而是角度。国内单口喜剧观点第一人还没有进到这个行业里,在我心中是黄执中。

黄执中在《无聊斋》录那几次播客,每一段拿出来直接上舞台讲都能炸,还能让大家觉得若有所思。他跟爸妈说,给你们买一个新的冰箱。爸妈说,不用,家里旧的就可以用。

他说,是不是对爸妈很愧疚?是很愧疚。爸妈就是要这样,都是要你愧疚,哎,我儿子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对我很愧疚。

我觉得太牛逼了。也是因为辩论特别讲观点,参加《奇葩说》有人提到过一个铁律,你最早想出来的前 6 个观点全扔掉,直接扔,一点别心疼。

要思考才会有新的观点角度,不能期待忽然有一天这样讲挺有意思。我觉得纯凭灵感太慢了,从来不相信灵感。

新声Pro:在《身心俱疲》里可以感到你有怀才不遇的感觉,你微博都有300多万粉丝,还上了一档热门综艺。

刘旸:《身心俱疲》写的是我2021年最深的负面情绪。那个时候参加了一个顶级综艺,没有任何动静,大家还都会拿综艺的效果来跟你说事儿。

有一件事挺代表那个时候我的心态,以及外界对我的看法。我2021年去参加一个很小的开放麦,一位新人主持人上场之前介绍我,他是在吐槽,由于过于不好笑,变成阴阳怪气的一段话:单立人四大演员「石墨鹿教」,没有人知道教主。

那段介绍了两三分钟,一直在调侃我不火。问题恰恰在于,底下观众其实都认识我。这就能代表外界对我的看法,无论我现在过得是否还挺好,大家都会觉得你只要没在那场综艺上走红(《脱口秀大会》),你就太不行了。

我在播客前两天还碰到一个评论,那期搞个小策划,我一个人回答一些问题。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跑到底下说,教主像一个无能的中年人一样疲惫无助地上窜下跳,刷出一点点的存在感,看他多可怜。

不管你说什么,大家会把你和他们脑中的可悲之人划上等号,直接把你的人物小传都写好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很难不怀疑自己。

新声Pro:你在生活中是怎么释怀的?

刘旸:我没有释怀。2021年整整一年特别痛苦,六兽好几次夜里被我的几十条微信狂轰滥炸。

也比较巧,我12月就去学表演,老师要求把每一种情绪都做到极致。我突然发现释放多了之后,你就真的释怀了。有几次给我哭崩溃了,感觉再也没什么好哭。

表演老师当时说,一个好演员需要能共情。一旦你开始跟(悲剧性的)人物都共情,很多事情都能看淡了。

新声Pro:《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反响比你期待的要好?

刘旸:今年对比以前的我,那真是太好了。这个圈子一旦开始嫉妒,嫉妒就是无穷尽。我知道你大概想说啥,比如跟刘波之类的比。一旦开始比你就完了。

所以一定要跟自己比,这是我第一个参加的有水花的综艺,翻天覆地,太不容易了。我在之前综艺里的表现就是中国跳水队的表现,没有水花,safe。这一次我的表现就像运动会那种零分选手,摔下去了,炸出个水花。

新声Pro:你会羡慕有松弛感的那种演员吗?

刘旸:我不追求松弛感。我和我的心理咨询师说,焦虑,自我怀疑,挺痛苦。但是咱们工作的目标是让我别那么痛苦,只要别让它影响我就好。就像一个弹簧,我想恢复到中间。

但是,千万别给我消除焦虑,焦虑是我进步的唯一的动力,我不能不焦虑。

新声Pro:你现在还是很期待「大红大紫」的瞬间?

刘旸:我想要更大的火,想要100年后人们翻出教主的段子,说真牛逼,他要能活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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