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金元足球远走，中超联赛蹒跚

界面新闻记者 | 杨弋

界面新闻编辑 | 石一瑛

北京时间2023年3月29日，中国足协召开新闻发布会，并公布了获得2023赛季三级职业联赛准入资格的俱乐部名单。

根据官方公告，共有53家职业足球俱乐部提出准入申请。在中国足协、中足联筹备组依规进行审核，并公示后，最终有48家俱乐部获得2023赛季中国足球协会职业联赛的准入资格。

其中，中超、中甲、中乙联赛各有16支队伍通过准入，而本有资格参加新赛季中超联赛的广州城与昆山FC，并没能进入参赛名单。

在中超历史上，同时有两家俱乐部没通过准入尚属首次，这也意味着，中超在扩军仅仅一个赛季后，就要回到16支队的赛事规模。

其他方面，还有陕西长安、淄博蹴鞠等，共8家俱乐部无缘准入。

中国足协曾于2023年2月15日公布了2023赛季相关俱乐部准入工作的通知，并说明清偿债务是重要考察指标之一。

3月13日与3月20日，足协分两批次公布了完成债务清欠的俱乐部名单。第一批名单中，共有42家俱乐部完成债务清欠；而包括广州、广州城、深圳、成都蓉城、陕西长安竞技等9家俱乐部，也在第二次公布中完成清欠。

然而即便如此，部分俱乐部还是没能通过准入。

对此，中足联筹备组组长史强表示，陕西长安等队无缘准入，可能是因为涉及的国际仲裁官司没有解决。

3月29日下午，广州城俱乐部官方宣布，因投资人富力集团经营困难，俱乐部将退出中国足球职业联赛。这家成立了12年的职业俱乐部，在上赛季中超排第15名，成功保级。

广州城在公告中表示，由于各种因素，始终无法与部分球员达成一致，导致俱乐部无法通过准入，并因此退赛。

据天眼查APP，一家名为广州影豹足球俱乐部的公司于3月23日成立，注册法人为广汽日野汽车副总经理陈秀深，注册资本为1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广汽集团为广州城上赛季的赞助商。而此前曾有媒体人透露，广汽集团并不想承担广州城俱乐部的欠薪债务。

另据多位媒体人消息，上赛季刚刚夺得中甲冠军的昆山FC，则因俱乐部内部股权分配问题，也正面临解散。

如今广州城已宣布退赛，而如若昆山FC最终宣布解散，则意味着自2020年以来，共有7家中超俱乐部成为历史。

困扰中超的诸多问题中，欠薪是最为尖锐的那一个。近年来，中国职业足球大面积爆发欠薪，并逐渐成为一些俱乐部积重难返的痛点。

早在2022赛季开始前，重庆两江竞技就因为解决不了欠薪而退出了中超。球员们还曾在俱乐部门口打上横幅讨薪，并表示已被拖欠薪水长达16个月。

为此，中国足协成立清理欠薪工作小组，并要求各级职业联赛俱乐部在2022年的7月31日、10月31日、12月31日三个时间节点，按比例逐步解决历史欠薪问题。

在这过程中，中国足协也对未能如期解决欠薪的俱乐部，先后分两批进行了处罚。其中包括河北队、武汉长江等俱乐部，连续遭到罚分，并最终联赛排名垫底，跌出中超。

如今，武汉长江俱乐部早已经于2023年1月宣布解散；而此次因没提交材料无缘准入的河北队，实际也已名存实亡。

如果说俱乐部欠薪是浮于表面的问题，那近来在中国足坛刮起的“反腐风暴”，则更显触目惊心。

2023年3月29日，官方公告显示，因涉嫌严重违法，前中国足协副主席于洪臣接受审查调查，中超公司原总经理董铮接受监察调查。

自2022年11月，前中国男足主帅李铁涉嫌违法，接受调查以来，123天内已经有8位中国足坛高管被查。

其他相关人员包括，中国足协原秘书长刘奕、中国足协常务副秘书长兼国管部部长陈永亮、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中国足协纪委会主任王小平、以及竞赛部部长黄松。

2022年12月底，中超赛季收官阶段，武汉三镇俱乐部曾向中国足协进行公开抗议，并直言要与足协中的“黑暗势力”做抗争，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随着足坛高层的连续落马，舆论对于中国足球的担心似乎都成为了现实。

此外，据《中国新闻周刊》此前报道，多名中超、中甲球员因涉嫌赌球、踢假球，被警方带走。

据介绍，除了现役与退役球员，此次被带走的甚至不乏前国家队球员。

目前，无论是对于涉嫌贪腐的高层，还是涉嫌赌球的球员，调查结果都还尚未可知，但可以预见的是，中国足球的生态已经遭到了不小的破坏。

实际上，从俱乐部欠薪到解散，无法实现赢利，才是摆在中国职业足球面前的“天堑”。

此前宣布解散的新疆天山雪豹俱乐部曾在公告中表示，投资人在2014至2022年9个赛季间，为俱乐部投资3.5亿元，但受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乌鲁木齐君泰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有心无力，选择退赛。

疫情以来，三年的赛会制比赛，让中国职业联赛及各俱乐部的收入大打折扣。由于绝大多数比赛只能空场进行，赛事门票收入基本为零，这同时也打消了各品牌方的赞助热情。

据天津日报，2021赛季，中超联赛的分红仅约为1000万元，而以2019赛季中超俱乐部2.858亿元的票房收入进行估算，最近3个赛季中超票房的总损失将近9亿元。

不过疫情的不利影响只是加速了一些俱乐部的土崩瓦解，而资方的难以为继，以及无固定商业模式，才是中超的顽疾。

2010年，恒大集团以一亿元买断广州足球俱乐部全部股权，将俱乐部更名为广州恒大足球俱乐部。从此，掀起了中国足球“金元时代”的浪潮。

一时间，包括绿城、绿地等各大房地产企业纷纷入局，大量的资本涌入了中超联赛。重金加持下，中超俱乐部展开了“军备竞赛”，投入呈几何增长。

十年间，单是恒大一家就对俱乐部累计投入了近150亿元。据德国转会市场统计，广州恒大在此期间共完成了150次转会，转会金额高达近3亿欧元（约合22亿人民币）。

在这期间，广州恒大曾代表中超两夺亚冠联赛冠军，一度曾风光极盛。广州恒大、江苏苏宁、山东鲁能、上海上港、北京国安，一时间中超豪门争艳。中超联赛甚至一度被冠为全球职业足球的“第六大联赛”。

但不计成本的投入，没有稳定回报的商业模式，不可能是长久之计。2019年，陈戌源上任中国足协主席后，主导了多项改革，包括为俱乐部设置支出限制、推行俱乐部名称中性化等。

然而，“金元足球”被仓促叫停，俱乐部再难以吸引赞助商和大牌球员，经营上也并无起色，逐渐浮出水面的，只有债台高筑。

2021年2月，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河北队）就曾发布公告，表示公司累计未能如期偿还的债务已经达到110.54亿元。

失去了竞争力的中超联赛也丢掉了对资本的吸引力，而赞助费用又恰好是俱乐部最为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此前，浙江足球俱乐部总经理焦凤波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浙江队的赞助商达到30多家，在国内居于前列，但相比之下，日本J联赛球队的赞助商和合作伙伴可逼近300家。

“若投入5个亿，赞助商带来的收入还不到1个亿，也就是20%不到，”他说，其他方面则要靠产业收入、政府支持和股东投入。

2月10日，在2023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媒体沟通会上，中足联筹备组副组长、中超公司董事长刘军表示，当下的联赛确实依然面临很多困难，但也有积极的一面。

“比如中国平安将连续第十个赛季冠名中超，”刘军表示，“随着新赛季主客场制恢复，一切回归正常，联赛关注度一定会得到提升，从而带动联赛价值提升。”

目前，为了帮助联赛和俱乐部基本实现收支平衡，中足联筹备组正在构建新的财务监管体系。监管从俱乐部预算开始，每个月都会查看俱乐部财务状况，一旦出现问题，将及时与俱乐部沟通解决。

此外，中足联也还在《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中提出：“积极研究推进发行以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为竞猜对象的足球彩票。”

刘军表示：“我们一直希望（中超彩票）有所进展，毕竟这是增加联赛关注度和收入的途径之一。”

中国足协在媒体沟通会上表示，新赛季中超联赛开赛时间，仍将按照原计划的4月15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