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草《拳》:现代版的武林传奇,市井味的青春记忆
继《春山》之后,作家何大草的新作《拳》近日出版。两部小说,一文一武,一古一今,灌注了作者对青春、友谊、时代、家乡的怀想与回味。
《春山》
《拳》
何大草 著
乐府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拳》始于一个深藏于心的武林传说和几次热血澎湃的校园比武,懵懂青年就此踏上寻访大师的未知旅程——隐姓埋名的茶馆幺师、天真憨厚的年轻姑娘、神秘莫测的问海禅师,谁才是所向披靡的武林高手?中国武术和西洋拳术孰强孰弱?手上之力与心上之力孰轻孰重?最终,一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比武上演了……
小说首发于《小说月报·原创版》2020年第8期,此次由乐府文化推出的单行本小说《拳》,装帧小巧而轻盈,朴素却讲究,封面上“拳”字的笔锋运走,书写出畅快淋漓的青春故事。
拳(节选)
文 | 何大草
宝珠是骑我的自行车直接来砖窑的。
昨晚下了雨,早晨还飘雨花,刚刚才收住了,风还是凉飕飕的。她的脸蛋被风吹出一层粉霜,黑、红、嫩,厚嘴唇上还有好看的茸毛毛。嘴角依旧漾着两弯笑,但乌黑的刘海被梳到了脑后,绾成一个结实的发髻,还用一个尼龙网罩牢了。大脑门露了出来,白生生的,又白又嫩。裤脚上还扎了绑腿,是拿3寸宽的黑布一圈圈缠紧的。
其他看不出变化,就像一个村姑骑了毛驴去赶集。
我们全寝室的人都站在文史楼后的小路边接她,眼里满是友好和爱怜。进了树林子,草尖上还留着雨水珠,空气湿湿的。旧年的落叶已经扫净,新叶已是苍翠浓荫了。多走几步,还没到砖窑,已见到黑压压的人群,一簇簇、一片片,在林中攒动着,全是来看比赛的。不晓得是谁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是叶雨天故意招来的,观众比上次多了好几倍。老鲁骂了声×!“人心多残忍,看一个女孩子挨打,就那么好看哪。”老王则笑道:“也可能是怜香惜玉呢。”
看见我们过来,人群让开一条缝,目送着宝珠,充满了好奇。
叶雨天和夏晓冬已先到了。沙袋从古槐上吊下来,仍像一根极为夸张的红肠。夏晓冬戴着黑色拳击手套,抱着沙袋,轻轻地摇晃着,额头、面孔、脖子上,泛着亮晶晶的汗光。鹰隼般英俊的脸,两颗眼珠是锐利的,看见我们过来,流露出相当的友好。他身边站了一个胖子,面熟,我默了片刻,认出是鲍门牙。
鲍门牙亲热地打了我一拳。“晓冬下午有场硬赛,对方是我老家的堂伯,回龙拳宗师。他先来热热身。”说罢,又冲宝珠露出两颗大门牙,“小妹妹一看就精精神神的,有志气。”他比出一个大拇指。宝珠憨憨一笑。
裁判还是体院的助教,叶雨天在陪着他抽烟,暂且无话。
我看了下表,是10点50分,小声问宝珠:“二祖爷爷晓得你来吗?”
她点点头。
“他有没有叮嘱你什么呢?”
“要稳。”
“还有呢?”
“要静得下来。”
“你静不静?”
“嗯。”她点点头,又笑了笑。
夏晓冬招手把叶雨天叫过去,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雨天走到我身边。她穿着黑色高跟鞋、裤脚8寸2的劳动呢喇叭裤,裹紧的小屁股骄傲地翘着。“你们现在还可以放弃。”她嘴里的气吹得我痒痒的,“我们还可以对大家说,这姑娘肚子痛,或者刚好是生理期。”
我说:“不。”
“为什么?”
“你们不是就想要个结果吗?”
“如果把这件事理解成小说,留个悬念也不错。”
我笑笑,再看了下表。“开始吧。别误了他下午的比赛。”
她恨恨地盯了我一眼。 夏晓冬把T恤脱了,扔给鲍门牙。他身上的肌肉游鼠般活跃着,腿在原地轻快地跳跃。我注意到,他额头新缠了一条红绸带,这使英武之气又添了丝优雅。
宝珠把拳击手套从挎包里掏出来,老王替她戴上手,细心检查了一遍,柔声问:“用过了吧?” 她点点头。
“别紧张,啊?”
她笑了笑。 黑压压的人群挤压拢来,又在裁判和叶雨天的驱赶下,退出一个圆圈。没人说话,但呼吸声有如阵阵闷雷。我望了下树梢,今天没有晾晒衣服、床单,但树枝上坐了几个激动不已的男生。还有些人站在矮墙上。烧窑工倒没来,他们正在把砖坯放进窑洞去。
圆圈的空地上是湿的,还有个浅凼,积了一汪水。夏晓冬穿了双黑色的高帮运动鞋。宝珠还是一双带襻的布鞋,已经湿透了,她把脚向我伸了伸,说:“七哥,替俺脱了吧。”我蹲下去给她脱,手有点发抖,脱了好久才脱下来,提在手里。
宝珠的脚板大,十个脚趾大张开,这使她站得很稳当。 裁判简单宣讲了规则,双方点头。夏晓冬是武术世家出身的,对手也来自武术之乡,他就按老规矩,有礼貌地拱拱手。
宝珠不动声色。
空气凝滞了,期待着撕裂。蝉鸣突然静下声,两百多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裁判叫了声:“开始。”
夏晓冬脸上还挂着笑意。两人相距五六步。
“始”声刚落,宝珠右手一扬,左手打出一拳!
这是一记左勾拳,正打在夏晓冬的下巴上。夏晓冬仰后扑出去,他试了三次要保持住平衡,但没成功,终于倒在了一凼雨水里。雨水受到强烈地撞击,啪、啪、啪飞起来,有力地击打在观众的脸上。
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表情茫然。裁判站在夏晓冬身边,数着:“一、二、三、四、五……”
宝珠站在夏晓冬刚才站立的位置,很专注地俯瞰着他。谁也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一刹那跨过这五六步距离的。
裁判数完了十,树林里没一丝动静。又似乎过了一分钟,夏晓冬还躺在水里,就像安静地睡着了。他脸上没伤痕,下巴依然是光滑的、漂亮的,嘴角保持着已经僵硬的微笑。
人群终于闹腾起来了,有人鼓掌、跺脚、喝彩、喝倒彩。叶雨天脸色煞白,指着宝珠,手指头颤抖,又转而指着我,恨恨道:“她作弊。”
闹腾突然回到了安静,比刚才还要静。大家都在听。
“为什么?”
“夏晓冬是西洋拳,她是武术……她刚才打的那一拳,算什么?!”
大家都盯着宝珠的手。红色拳击手套还没取下来,她动作很小地挥了挥。“俺不懂这啥拳、那啥拳,但凡过了俺的手,就是俺的拳。”
很多人笑了,还有人鼓掌或尖叫。叶雨天冷冷道:“狡辩,没逻辑。”
裁判和鲍门牙已把夏晓冬搀扶了起来。他除了身子软,湿透了,看不出刚挨了这么一下子。他不看宝珠,看着我,脸上留着的,不是伤痕,是一个春梦的残影。突然,他嘴巴努了努,吐出一颗牙齿,诚恳问:“姑娘刚才那一拳,可有什么说法吗?”
“千山归一山。”我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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