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积极生活方式的业余科学研究——再谈郑钢先生及其科普著作《宇宙是枚恐龙蛋》

 

>转载▼2020-02-18 16:00:50

作为一种积极生活方式的业余科学研究

——再谈郑钢先生及其物理科普著作《宇宙是枚恐龙蛋》

龙敏君

阅读启迪人的思想思维，提升人的素养层次境界。记得几年前阅读《弥尔顿传略》 （【英】马克·帕蒂森著，金发燊、颜俊华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12月出版）的时候，其中第183页写到，学者知识分子们有时候会以做索引，编目录和字典，来作为他们消磨时间和精力的一种积极方式。至此，我才恍然懂得了，原本是体力脑力并重很辛劳琐细的学术工作，但假如从生活方式的角度去看待，那么其辛劳琐细，就不会有苦役般的苦楚感觉，而是一种能使人安定宁静的愉悦和幸福了。

确实，对于多思善感的人们来说，一定能够尤其深刻地体会到有着七情六欲本性的人类的种种悲剧性。其中最本质的悲剧是，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孤独寂寞、枯燥乏味、空虚无聊等，漫长人生里的一个个日子怎样度过？情感精神时间精力怎样消耗和寄托？

因此，怎样消解、克服、超越这些人生悲剧本质，从而让自己能够或者苟且甚至充实愉快地过完一生？借鉴叔本华理论，芸芸众生，或是本能性格品质的驱使，或是修养教养后的刻意追求和选择，大体上会有三大类型的人生方式，第一种是堕落。第二种是皈依宗教。第三种是健康积极正能量的世俗生活方式，所有以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精神致力于建设性劳动和工作的人，包括那些安分于形而下的日常生活的人（勤劳勤快，料理家务照顾家人，生儿育女繁衍生息，日子过得虽然普通平凡，但也充实有味，井然有序）；包括那些致力于人类物质财富和文明建设和创造的行动者实干家，比如企业家、商人、自然探险者、旅行家，尤其是那些将自己的财富回馈给社会做慈善公益事业的企业家等；包括那些孜孜于人类精神文明建设和创造的艺术工作者、人文社会科学学者、写作人（包括写网络博客微博的人们）、自然科学家；包括那些热诚投身于服务和帮助他人的社会活动家、社会志愿者；等等。

30年持之以恒成就一本40多万字物理科学著作《宇宙是枚恐龙蛋》的郑钢先生（第一作者），自然属于第三种人。

而且，这本书与他大学本科所学专业及其赖以谋生的工作职业都并不融合甚至毫无关联。这在今天这样市场经济下的浮躁功利物质诱惑无所不在的时代，就更加不容易了，所以他不仅是健康积极正能量人，而且还一定是真正热爱科学，具备科学家天赋才华和坚毅毅力素质。

林语先生在《吃草与吃肉》一文中 （见《林语堂名著全集》第18卷第249页），推进演绎了叔本华在《论政治》 （见《叔本华论说文集》第535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9月版）中的两个概念“吃草动物”和“吃肉动物”，来比喻两种性格品质和精神的人。“吃草动物”包括牛羊及思想家；“吃肉动物”包括虎狼及事业家。“吃草人”只管自己的事，故心气温和良善；“吃肉人”专管人家的事，故奸险狡黠，长于应付、笼络、算计、挟持、指挥……吃草人如学人、发明家，只对学理事物有兴趣，而在社交上却会羞涩不擅长也没有兴趣，做委员和听差都不大行……

郑钢写过一篇文章《人生几何——我的卅年与一本书》，其中说：“中洁集团的冯小伟先生（我们同龄）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混得最背（狼狈）的西交大人。也许大概就是这样吧，因为，我的人生缺少驿站——没有什么可以物化的东西来衡量我的而立、不惑、知天命年代，是‘进步了’、‘有成了’还是‘落魄了’——卅余载，我一直是一个孤独的物理学思考者。我和冯先生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不过冯先生活得很踏实，理想与事业两不误；而我却是两袖清风。我只好在心里自嘲地说：冯先生追求的是万众之中的佼佼者；而我，也许只想做‘唯一’”。

在与郑钢先生的交流过程中，感觉他简单朴素随和，热情爽直开朗，是典型的理工科出身的科技知识分子的性格思想品质和思维方式。也确实是那种真正文人性格品质和精神的“吃草人”知识分子，不随流俗，孤独地执着于自己的理想和崇高精神追求。

郑钢的真正“吃草人”性格品质和精神，还体现在著述自己著作时候的不随流俗，不畏权威，不人云亦云。不仅是专业学术思想上如此，而且行文写作风格，也敢于挑战和反对传统的流行的教条科技八股文，坚持自己独特的风格。《人生几何——我的卅年与一本书》一文中，郑钢说：

涓涓细流，时断时续，锲而不舍，汇聚成溪。《宇宙是枚恐龙蛋》是渐渐成了一本书的模样。因为不能适应科技论文的八股化、因为学术界的学霸氛围、因为科学界的标签化（科学网曾经封杀过我的两个ID，智慧火花曾经一篇稿子审半年）……该书具有与其他科普读物完全不同的“潜在知识产权”和“唯一性”等独特性——原胚是与物理学相关或不相关的系列化科技论文与论述，阴差阳错地渐变成了内含大量原创性物理学新解构、新概念、新假说及反思的“科普类读本”。霍金通过《伟大设计》为我们描画了哈利波特世界的《时间简史》；而《宇宙是枚恐龙蛋》试图以批判现实主义的态度和方法来解读现代物理学的真实图景，返璞归真寻求物理学与自然科学的真谛。顺便，东施效颦 ，以鲁迅先生（基于严肃认真思考之后）的“随便说说”治学态度，略谈人生哲学。

作为一个文学专业的人文知识分子，我读不懂书中的物理科学专业方面的理论和知识内容，但是我能够浓郁的体会到他确实独特的行文和写作风格—— 一种僧风道骨闲云野鹤般的闲散随意行文写作风格，以及从中见出的作者的亦僧亦道亦仙亦俗般的特立独行性格和精神品质。事实上，郑钢先生除了是科技知识分子之外，也还就是一个佛教徒呢。

或者换一种说法，则就像杨振宁先生所说 （见《杨振宁首度发声忆爱徒张首晟》，2018年12月9日），自然的复杂性可以统一于理论的美与简洁中，而理论物理学的意义正在于此。诗歌追求的境界是用两句话将复杂的感情说清楚；科学也是追求用一个简单的公式去描写大自然的所有万千现象。艺术和科学是相通的。F=ma,E=mc2就是描写大自然最美的诗句。郑钢的这本书虽然是专业性很强的物理学著作，但其中蕴含的物理学界的丰富故事和轶事，则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并且读懂的。比如“宇宙空洞就是一个视觉漏洞”、“电磁波与引力波的爱恨情仇”、“时间的革命伴侣是谁”、“天狗吞日新编”等。所以完全可以把它当作是一本充满另类诗意的散文体小说、故事书、或者说充满小说故事趣味的自然科普书去赏读。

我想，仅从人文的角度，且不说书中的创新思想和假想是否能够最后得到验证；单只是郑钢能够淡泊物质生活，寄情于对精神和知识的追求，把对物理学的思考探索和写作，作为自己一生的生活方式，或者说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方式，从而让自己的人生充满着健康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就是很值得人尊敬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藏龙卧虎。在曾经是中华民族及华夏文化重要发祥地之一、有西周秦汉唐等13个政权在此建都的三秦大地上，曾经诞生过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等赫赫封建帝王；诞生过刘志丹、习仲勋这样的红色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也诞生了贾平凹、张艺谋这样鲜明独特风格和才情的文学家艺术家；诞生了张富汉这样有魄力有能力的报业传媒企业家；诞生了陕北秧歌、信天游、秦腔等恢弘磅礴的民间群众文化艺术……那么，谁能说，生长在800里秦川腹地曾是华夏历史文化长河发端地的小小咸阳古城的郑钢先生这样的人，不会是很有创造性的优秀物理科研人才？

并且，他的母校西安交通大学就是赫赫有名并且极具开放精神和创新勇气的世界一流大学。西交大是中国最早兴办的高等学府之一，诞生过张元济、蔡元培、蔡锷、黄炎培、钱学森、江泽民等杰出校友。在2019年9月落成的位于西咸新区的西交大“中国西部科技创新港”新校区，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大学——其中所蕴含的理念就是“开放精神”。据说校长王树国坚定地表示，他不仅希望拆除物理的围墙，更希望拆除人们心中各种有形无形的观念理念思想感情“围墙”，包括学术围墙，大学各学科间、各专业间、行政与教学间、领导与师生间的围墙。也希望校园内外没有“围墙”，从而让师生更好地了解适应融入社会。尤其巧合的是，本书的第二作者郑丁源先生正在读博士的西交利物浦大学，也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其校训“博学明道，笃行任事（ Light and Wings）”彰显了作为一所宗旨之一是培养世界公民的新型国际大学的极具开放创新精神的教育教学理念。

承蒙郑钢先生珍惜以文会友的纯真纯洁友谊，特邀我为他的这本书写点什么，说是相当于人文（工作者）与科技（工作者）的跨界对话。而我也确实对郑钢先生及其这本著作的写作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衷心祝愿《宇宙是枚恐龙蛋》不仅能够成为一本雅俗共赏的物理科普读物被广大民众接受；而且能够得到相关主流学界的关注；其独特思想和假想能够有“伯乐”赏识……

知名企业家华为总裁任正非先生，曾因为女儿孟晚舟2018年12月1日被受美国暗中指使的加拿大无端扣押的事件，而面对媒体发布了一系列他的思想观点和理念，其中之一就是认为要重视教育，不仅要重视基础教育，而且要重视高科技人才和科学家的培养。

是的，在今天这样坚定不移深化改革开放的大好时代，政府官方乃至于全社会，应该以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水平眼光和胸襟理念，不仅不忽视歧视业余科研者群体的存在，而且尽力去帮助他们，包括与主流学界的“官科”们及其机构携手合作等。尊重所有敢于探索甚而“妄想”的科学研究者们的工作和精神，才是我们应有的正确态度和修养。我们对这个宇宙物理世界的认识是有限的，还有无限的奥秘奥妙等待我们人类去探寻探索。

最后，抄录200年前叔本华的一段虽然不无偏激和片面但也很有道理的话 ，来作为我对郑钢，及所有业余科学爱好者研究者们的由衷支持、赞赏和敬佩——

业余爱好者，业余爱好者！那些为金钱所诱惑并仅为赚钱的缘故而治于学问的所谓学者，就是以这种轻蔑的口吻，谈到那些仅仅由于热爱艺术，而对某一门艺术孜孜以求的人。他们之所以产生这种轻视，是因为他们相信：没有任何人真正地献身于一门学问，除非他受到匮乏、饥饿或某种形式的贪欲的刺激。公众也有同样的想法；因此，人们一般对职业艺术家很尊重，而对业余爱好者则不信任。但是，事实上，业余爱好者往往把自己研究的问题当作一个目的，而职业艺术家则直截了当仅仅把它当作一种手段。一个人只有真诚地热爱一件事，才会对它有直接而浓厚的兴趣，才会因为喜欢它而献身于它，才会不懈地探求其奥秘而只是为了爱好。正是这些人，而不是那些为金钱而劳动的人，才创造出最伟大的作品。

——摘自叔本华《论学者》，《叔本华论说文集》第341-342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9月第1版。

2019年10月2日星期三写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