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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比影后女儿更精彩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6-07 阅读数:人阅读

 

原作者姓名:麦子熟了 ID:麦子熟了

原出处:微信公众号

原文链接:她的人生,比影后女儿更精彩

前段时间,一位87岁的老人在上海去世。

她就是张安中,著名演员陈冲的母亲。

因为有一位影后女儿,她的离世得到了广泛关注,但在她的领域和专业当中,她原有着比女儿还辉煌的成就。

她是中国著名的神经药理学家,为中国药物发展做出过卓越贡献。曾担任复旦大学教授,培养出了饶毅、晏义平、夏萤等一批著名学者。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张比女儿更娟秀的脸,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她的一生,比她女儿的故事更丰满和灿烂

张安中是名门之后,父亲张昌绍是我国第一代药理学家,母亲史伊凡是知名社会学家。

张昌绍的人生经历十分传奇,1906年出生于嘉定县,自幼家境贫寒,但头脑聪慧,酷爱学习,14岁进入上海树德医院做学徒,22岁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上海医学院。

张昌绍

1934年毕业后留校任教;

1937年考取公费留学英国;

1939年获伦敦大学医学博士与哲学博士学位,并被吸收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

1940年进入美国哈佛医学院访问进修。

看这一路镶着金边的履历,完全可知张昌绍其人无可匹敌的才华与天赋。

但这还不算他最厉害的地方,他能娶到太太史伊凡才是一生的得意之作。

陈冲母亲(后排右)、姨妈(后排左)、外婆(前排左)、外公(图片来自陈冲微博)

深度怀疑史伊凡的父母可能是俄罗斯文学爱好者,所以给她取了这个至今听起来都很洋气的名字,这个已经不可考,但我们能够知道的是,她的父母属于那个年代少有的开明家庭,让身为女儿的她能和男人一样接受高等教育。

她曾就读于苏州女子师范学校读书,后来又在南京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学习教育,「世界物理女王」「东方居里夫人」吴健雄是她的校友,徐志摩、沈从文、丁玲是她的文友。

她能文能武,参加过北伐,1932年「12.8」事件爆发后,加入上海医学院组织的第四救护队,奔赴抗日战场做后勤救护队。

陈冲和外婆史伊凡

柳亚子先生曾为史伊凡写过一首词:

珠玉泻莺喉,钢里含柔,吴娃燕语最风流。

一阙新词低唱罢,怎不娇羞。

京兆画眉俦,是几生修,天教韵事继红楼。

为恐石凉人睡去,芍药轻兜。

从中可窥得一点她身上出众的人格魅力。

她和张昌绍大概就是这个阶段相识的,两个人自由恋爱,感情甚笃。1937年史伊凡陪同张昌绍赴英留学,忍痛将两个年幼的女儿留在国内。

陈冲的外公和外婆手里抱着陈冲的表姐林川和陈冲

留学英美期间她也不忘积极为抗日大业奔走,在海外组织义卖和大型舞会,并把所得钱款捐回国内给同胞们抗日。

1941年,上海被日军占领,正在哈佛大学进修的张昌绍放弃英美多家用人单位的高薪聘请,怀着满腔的爱国热情带着太太毅然回到烽火连天的祖国,用自己的医学技术拯救灾难深重的祖国人民。

此时上海医学院为了躲避战事已经搬迁到重庆歌乐山,一家人来到重庆,张昌绍担任药理学副教授,并担任中央卫生实验室研究员。

歌乐山的条件十分艰苦,住的是竹片泥巴糊成,水电煤卫皆无,喝水要从山下挑,电灯用的是电石,做饭在屋外自己垒锅灶。

张昌绍除了主持实验室,还要在医学院讲课,他克服重重困难,利用自己从国外带回的微型胶卷文献资料完成了《实用药理学》、《现代治疗学》、《青霉素治疗学》、《磺胺类化学治疗法》等著作。

图源:《陈冲:我的姥姥》

随着磺胺药和青霉素等抗菌药物被介绍了中国临床,在药源极度困难的情况下,这些书对正确用药、节约用药起到了指导作用,填补了国内医学界的空白,拯救了无数抗日将士的生命。

史伊凡在草棚搭建的房屋中,用自己的积蓄和稿费,一个人办起了一家现代医学出版社,把丈夫的各种医学著作从重庆推向世界,满足社会各界的需求。

她自己还翻译了《苏联区级医务人员手册》,对临床医生具有巨大的指导意义。

后来这些书通过周恩来等中共地下党员转到了延安,送进了解放区,使前线战士增加了对细菌感染的知识,减少了死亡率。

陈冲和外婆

为了感谢史伊凡做出的贡献,周恩来还曾亲笔写了一张表示感激的收条给她,被她珍藏至今。

1934年,张安中在父亲留校任教那年出生,是家中的长女,3岁时父母将她留在上海,双双出国。

陈冲母亲年轻时照片,图源《上海文学》

都说虎父无犬子,更何况父母双双都是大牛级的人物,成长于这样的家庭当中,张安中从小便被浓郁的学术氛围包裹着,被父母对事业的热爱和投入所感染。

在歌乐山的日子,已经10岁的张安中亲眼目睹了父母和同事们是如何在艰苦的情况下团结一致、勤奋工作,并且亲密无间地相互照顾。

母亲会用火油箱改造的烤箱做面包,失败了的面包就自家人吃掉,一旦成功了就把实验室的成员们都叫到家里来分享,大家吃着自制的果酱和难得一见的红茶,苦中作乐。

1945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歌乐山上下一片欢腾,颠沛流离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

1946年,她跟随父母回到了上海,住进了上海医学院在平江路的宿舍。

从泥巴竹片的房子,一下子住进了崭新的楼房,张安中宛如身在梦境之中,她不时拧一下水龙头,再按一下电灯开关,由衷感慨,「有水有电的日子真是好啊!」

张昌绍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亲切地叫她「阿中」,日后陈冲的名字也是外公起的——「冲」,「第二个阿中」的意思。

纵观阿中的人生轨迹,完全是女承父业,完美复制了父亲的履历。

先是考入上海医学院,成为一名病理学家,后进入复旦大学做教授,担任博士生导师。

在上世纪60年代,我国独创的中西医结合针刺麻醉研究取得了应用于临床大手术的突破,包括张安中在内的一些基础学科教师积极投身于这项研究当中。

上世纪80年代,她从国外带回先进的科学,研究「神经多肽的分子药理学」,集中于内源性阿片肽,在新领域、新课题当中做出深度探索。

1982年,由上海医科大学神经生物学教授曹小定领衔,她和一批从事神经科学相关研究的教授成立了国内第一个神经生物学教研室。

除了继承父亲的学术才华,她还继承了母亲的文学天赋。

她喜爱读书,阅读范围极广,从中文到英文,从医学文献到畅销小说,无奇不有。

文学的熏陶使她没有成为传统的的书呆子,而是具有充沛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精灵。

在神经生物学教研组工作时,她把「传出神经系统药理」编成一本剧本,还跟另外一位同事合作拍了一部动画片。

图源:《陈冲:母亲走了》

因为这种授课方式生动形象,通俗易懂,后来被在全中国进行推广使用。

也许女儿陈冲日后对于电影艺术的热爱,也是由她这里传承而来。

张安中的丈夫是陈星荣,是另外一位放射科方面的学术大牛,懂英、法、德三国外语,曾经担任上海华山医院的院长。

张安中和陈星荣

陈冲是家中的老二,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陈川。

张安中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知识型女性,不善于管家,每次发工资都用不到月底,每个月总有几天捉襟见肘。

但也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张安中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是放养为主,绝对民主。

3岁时,不吃饭可以玩泥巴;

7岁时,不写作业可以跳墙。

自由是这个家庭中的主旋律,张安中和丈夫从不强迫孩子做功课或者学习学一技之长,只是以身作则,以榜样的力量来影响他们。

每天孩子们最常见的就是父母坐在书桌前挺拔的背影,只要看到父母们读书,孩子们便安静下来,学父母的样子,哥哥画画,陈冲读连环画。

陈冲和陈川,陈川现在成为了画家,师从孟光和陈逸飞。哥哥在22岁时就在上海举办了个人画展,现在是美国知名的华人画家之一。

陈冲6岁时,外公张昌绍因在WG中遭受冲击而喝药自杀,外婆史伊凡也差一点跟随丈夫而去,侥幸存活。

张安中的人生陷入最低潮,她时时沉浸在哀伤当中,但她没有屈服于命运的打击,努力乐观地活下去。

心灵手巧的她,会做剪纸、叠手工、做动画。她可以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折叠之后用剪刀剪啊剪,剪出一长串牵着手的小人,并且教孩子们如何给这些小人画脸上色。

图源:《陈冲:母亲走了》

她会像变魔术一般地叠出一个小男孩拍皮球的动画,还带着孩子们把叠出来的动物、桌椅、房子、小船编出奇妙的童话故事。

钢琴被抄走了,她就唱歌,带着两个孩子去实验室,一边冲洗装实验猴子的笼子一边高声唱歌,惹得两个孩子也开心大笑。

陈冲和母亲

长大之后,陈冲发现,正是母亲的乐观和坚强抵御了逆境对她的影响。

她头发剪得短短的,性格像男孩子,从小学便学会了任何情况下都充满自信,理直气壮,「人就是这样,你越灰溜溜,人家越整你」。

成名后接受采访,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漂亮,因为她们家的家风就是如此,漠视长相,看重人品和内在素养。

张安中和女儿一样,都有一张清秀的脸,却很少在镜子前花时间,她们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美貌交给了岁月,只为岁月给了她们另外更为宝贵的东西。

进入晚年,张安中迷上了作曲,每天在钢琴前弹弹写写,与儿女通话时,也会兴致勃勃地谈起自己正在弹的曲子。

她依旧喜欢读书,快80岁的时候,读到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一样感到震惊和兴奋,和女儿感慨: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本书能够这样写人的本质,这样写欲望,人真是一个悲剧动物啊。

陈冲为此深感骄傲:

不是每个人的老妈读完《洛丽塔》都会有这样精辟的反应的。
图源:《陈冲:母亲走了》

张安中热爱唱歌,80多岁还有一把好嗓子,只要有力气便会唱,尤其喜欢唱苏联和美国的老歌。有人夸她唱得好时,她会脸红,会腼腆,露出少女一般的娇羞。

图源:《陈冲:母亲走了》

陈冲一听到别人说少女感便会想起母亲:

她那不可腐蚀的纯洁和真,比我见过的许多少女都更有「少女感」。
张安中(左一)与女儿陈冲

很不幸的是,张安中与母亲史伊凡一样,老年患上了失忆症。

当年是史伊凡不记得陈冲是谁,只记得阿中的女儿是个电影明星,但是「阿中比她女儿漂亮多了。」

图源:《陈冲:我的姥姥》

后来是张安中忘却了眼前事,每次和子女打电话都会不停地问,「你几时回来啊?」「你几时回来啊?」

图源:《陈冲:母亲走了》

失忆症是一种悲哀的疾病,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离开她的记忆,游离在时间之外,将所在的世界扯得七零八落,你却无能为力。

今年2月,张安中被确诊为淋巴癌,挺过化疗之后,又因严重感染和轻度心衰入院,这次再也没有得到好转的机会。

老上海有一个词语,「名件」,专门用来形容象牙塔尖上的女人,像张安中这样的优秀女性,正当得起这个词。

在她身上,有属于过去世家的厚重传承,也有从未落伍的时代激情,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之上,她做了最精彩的演出。

宏大的历史都是由微观的人构成的,在历史的长河中,有的人是散落各处的泥沙,有的人是坚固的基石,还有的人是在贫瘠荒芜之处开出的美丽的花。

张安中是什么呢?

是人世间的一段传奇,一种不死的风流。

她的美,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将生命剧烈的燃烧,在于她那「不可腐蚀的纯洁和真」,她活出了女人最高境界,从不攀附,从不卑微,有多少热情便抛洒多少,有多少真诚便倾注多少。

她的风采不该被湮灭于恋恋风尘当中,她更不该只是影后女儿的背景墙。

请记住她,张安中,一名优秀的药理学专家,一个卓越的女性,一段曲折而圆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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