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董事长厉群南被撤销批捕 *ST中昌内斗背后揭秘

 

经济观察网 记者 张晓晖 自从被批准逮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1982年出生的厉群南被形容为“一位挪用上市公司5000万资金用于挖矿比特币的董事长”。

如今，厉群南身上的“挪用资金”罪名已经不复存在。

2023年3月25日，中昌大数据股份有限公司（600242.SH，下称“*ST中昌”或“中昌数据”）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厉群南被检察院撤销批准逮捕，此前因挪用资金被刑事立案。

厉群南曾经担任*ST中昌的董事长，后因上市公司举报其挪用资金。上市公司报案后，厉群南出走境外，经济观察网记者尝试联系厉群南，但未获得回复。

撤销批捕决定

厉群南于2020年2月20日被选为中昌数据第九届董事长。

董事会决议的公告中附上了厉群南的简历：男，1982 年4月出生。中南大学本科，机械设计及其自动化专业。曾任北京点信时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CEO，现任上海云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董事、公司总经理、非独立董事。

时间很快过去一年又八个月。

2021年11月30日，中昌数据发布公告称，在2021年10月在对下属公司的核查中，发现董事、子公司上海云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上海云克”）原负责人厉群南在任职期间涉嫌挪用资金、侵占公司利益并进行了报案，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于2021年11月11日对该案予以立案，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于2022年6月1日作出对厉群南批准逮捕的决定。

中昌数据还表示，厉群南被立案期间，公司积极配合公安机关、检察机关的调查工作，向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提供、补充证据材料。

但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后发现，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经调查，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认为中昌数据存在以下问题：一是公司对下属子公司、关联公司的经营状况失察、失管；二是下属子公司财务审批管理存在不合规。根据公司提供的证据材料显示，上海云克的大量资金均系由财务发起审批支出，财务依据厉群南的指示完成相关审批、支付，财务人员存在充当业务人员职能的情形，角色混同、职责不清，财务的审批、监管职能形同虚设（以上审批发生在上海云克时任负责人管理期间）；三是公司管治团队法律意识有待提升。

2023年1月11日，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对厉群南作出撤销原批准逮捕决定，称厉群南对相关资金的使用符合公司规定、公司予以认可。

为进一步保障民营企业健康发展，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对*ST中昌提出了批评和建议：一是公司应切实加强对子公司相关业务的实质监管；二是完善财务审批管理；三是公司管理层特别是核心管治团队应进一步提升法律意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矛盾

厉群南担任董事长的时候，*ST中昌已经陷入流动性困境，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国内数字化营销及国外数字化营销，实际控制人为陈建铭。2020年报显示，陈建铭通过上海三盛宏业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上海三盛”）持有*ST中昌24.88%的股权。

但上海三盛和陈建铭存在债务违约情况，持有*ST中昌的股份已全部质押并被轮候冻结。厉群南担任董事长的*ST中昌，不仅公司被冠以“*ST”风险警示，公司的股价也从最高的20多元跌至3元之下。

在2020年*ST中昌年报中，该公司经营计划中的第3条是：“敦促实际控制人履行承诺，及时归还资金，解决公司流动性问题。”

时任董事长的厉群南，和实际控制人陈建铭之间，出现了分歧。

2021年8月2日，陈建铭改组董事会，派出上海三盛副董事长、总裁凌云，来担任*ST中昌董事长。选举凌云作为新董事长这件事，在董事会议上，遭遇了厉群南、独立董事应明德和陆肖天的抵制。

厉群南投了弃权票：称自己不了解新选聘人员的情况。

独立董事应明德反对理由如下：未见凌云先生担任董事长的就职方案，为保证上市公司的稳定经营，本人认为目前状况下，不宜更换董事长，故反对凌云先生担任董事长之职。

独立董事陆肖天反对理由如下：凌云先生为大股东/实际控制人（指陈建铭）推选之董事长人选，但上市公司实控人目前因操纵股价被处罚，恐未来会因为凌云先生的上任给上市公司带来其他负面影响，不适宜由凌云先生担任。

但凌云仍然以4票通过、1票弃权、2票反对，成为*ST中昌的新任董事长，厉群南则继续担任董事。

关于独立董事陆肖天提及的陈建铭因操纵股价被处罚，是指2021年5月14日由证监会发布的《行政处罚决定书》：陈建铭、谢晶、胡侃等三人，使用101个证券账户交易“中昌数据”，陈建铭被市场禁入10年，并处于1147万元的罚款。

但在*ST中昌这家上市公司的运营中，原董事长厉群南与新董事长凌云之间的交接并不顺利。2021年9月10日，*ST中昌发布公告称，按照公司相关规定，厉群南应将公司印章、证照资料清点移交给公司现任董事长凌云，由凌云按照规定重新确定印章、证照资料的保管部门和人员。截至目前，公司公章一直未移交，存在上述印章遗失或失控的风险。

9月17日，*ST中昌董事凌云、董事厉群南、总裁曾建祥被上交所约谈。

约谈似乎没有产生效果，9月18日，*ST中昌启用新的公章，该公司表示，即日起，再行使用公司原公章所产生的一切法律责任均由当事人自行承担。公司亦将采取各种合法合规的方式追讨原公章并予以作废。

矛盾由此埋下。

报案和批捕

2021年11月30日，*ST中昌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厉群南涉嫌挪用资金、侵占公司利益，公司搜集、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材料并进行报案，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于2021年11月11日出具了《立案告知书》。

当时的舆论炒作称，厉群南挪用了5000万资金用于比特币挖矿。

实际上，中昌数据2021半年报对于挖矿业务有所披露：比如存放在境外子公司——新加坡云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325万美元，主要用于购买服务器设备。固定资产也因此从180万元增加至2272万元，*ST中昌对此的解释是“主要系新加坡云克购买机器设备所致。”

2021年11月30日，上交所对*ST中昌发了一个监管函，询问为何公司11月11日接到立案通知书，至今才发布消息？

*ST中昌回复称，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出具《立案告知书》后，要求厉群南到公安机关现场接受询问配合调查并给予充分时间，但厉群南一直拒不配合。在此期间公司需要配合公安机关侦查工作的保密性要求。

实际上，厉群南在北京朝阳分局11月11日《立案告知书》之前，就已经出走境外。

2022年6月3日，*ST中昌再次发布公告称，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已于2022年6月1日做出对厉群南先生批准逮捕的决定。

此时的*ST中昌的董事会成员亦不稳定。

董事厉群南、独立董事陆肖天，被监事会提议罢免，其他独立董事程曙光、徐强胜亦纷纷辞职，其中独立董事程曙光披露了辞职原因：“本人2022年4月8日就任公司独立董事以来，因公司主要股东和股东委派的董事、监事、高管之间分歧较大，未能就公司发展方向达成一致意见，造成最近公司管理层持续动荡。由于本人对公司过去发生在主要股东之间以及股东委派的董事、监事、高管之间的事情一概不知，本人的能力已经无法正常履职独立董事一职，经慎重考虑，特此向公司董事会提出辞职申请，辞去公司董事以及董事会专业委员会相关职务”。

独立董事徐强胜的辞职原因类似：“因董事会、管理员不稳定，无法正常开展工作，本人特辞去公司独立董事、提名委员会召集人、审计委员会委员职务”。

另外一方面，实际控制人陈建铭的持股份额越来越少，相继被冻结和拍卖。以刑事手段打击原董事长厉群南的做法，在*ST中昌引起了巨大的震荡。

2022年6月，凌云之后的新董事长、总裁朱从双，没干几个月就选择了辞职，辞职原因是因股东结构的不稳定导致公司董事会及管理层不稳定，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先于他两个月辞职的还有董秘方圆和公司副总裁刘勇。

方圆在辞职报告中说：“鉴于公司现任董事会及新管理层部分成员近期无视公司治理和信息披露相关法律法规、滥用董事会及管理层权限破坏公司治理和正常经营，针对该等不当行径，本人极不认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故被迫辞去董事会秘书及副总裁一职。”

刘勇在辞职报告中说：“由于近期公司高管团队剧烈变动，并发生冲突事件导致严重影响经营管理团队履职安全保障和公司正常经营。同时，公司董事会及其临时任命之新管理团队政策朝令夕改，且未能按照公众公司所应有的公司治理要求开展相关工作，对此，本人无力纠正但亦不堪与其为伍，现辞去中昌大数据副总裁职务及北京业务中心总经理职务。”

*ST中昌2022年6月30日的公告显示，朱从双辞任董事长后，董事季明睿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季明睿在2022年6月9日中昌数据披露厉群南被批捕公告之后不久，对媒体称“这个事情另有隐情，关于厉群南的相关阐述，中昌数据出具的公告有多处事实不清楚。2021年8月，厉群南离任时所使用的公章交接是我亲自办理的，当时相关材料按照合规流程一并交接公管，不存在拒不交接公章的问题。”

厉群南也在*ST中昌公告自己被批捕3天之后的2022年6月6日，通过朋友圈发了一个《声明》，声明由*ST中昌盖章，指出：经本公司核实，对于购置服务器事宜，已经核实并确认，本公司在2021年半年报中已经有明确披露和说明，购置的服务器作为公司的固定资产用于实际经营。

最终，经历了7个月的调查，北京市朝阳区检察院撤销了对厉群南的批捕决定。

2022年的三季报显示，因为司法拍卖被动减持，上海三盛的持股已经从之前的24.88%下降至9.15%。*ST中昌业绩也一落千丈，公司2022年前三季度营业收入不到800万元，亏损8645万元。

股价上，*ST中昌跌至2023年3月23日的最低1.12元/股，其于3月25日发布了可能被终止上市的第六次风险提示。

在漫长的股东争斗内耗中，*ST中昌曾经超过百亿的市值，仅剩5亿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