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因果--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3-1)
【】【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3-1)】
【注:因果的教化作用太大,不能轻视。增修历史感应统纪都是正史中记录的因果故事,非常有借鉴意义。由于已经被官方认定承认,可借鉴意义极大。劝人向善核心应该是劝人信因果,因为脑海中记得一个个因果故事,比反复劝诫自己不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有用的多,警示作用更大。对因果有信心就对道有信心,就会欢喜安然地持戒修善。】
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
印光大师鉴定
许止净编纂
何文印语译
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目录
史记
帝舜 鲧 成汤
武丁 武乙 帝纣
后稷 周公 周宣王
周幽王 鲁桓公 鲁夷伯
鲁季桓子 齐襄公 齐懿公
齐庄公 齐崔杼 庆封
宋桓公 宋襄公 宋景公
卫宣公 惠公 懿公
卫庄公 虞叔 晋桓叔
庄伯 潘父 虞公
晋献公 惠公 晋申生
晋文公 晋冀缺 晋赵盾
晋魏颗 晋荀偃 晋景公
晋三郤 栾黡 栾盈
吴季札 吴夫差 蔡哀侯
蔡景侯 楚屈建 楚灵王
楚平王 伍子胥 曹伯阳
郑子臧 郑子皮 乐罕
郑伯有 驷带 郑子产
秦缪公 秦始皇 赵简子
知伯 秦商鞅 孙膑
庞涓 秦白起 秦王翦
楚黄歇 秦吕不韦 豫让
秦李斯 魏西门豹 汉吕后
汉曹参 汉张良 汉韩信
汉张苍 汉袁盎 汉石奋
汉直不疑 汉田蚡 汉李广
前汉书
楚王戊 穆生 刘辟疆
江充 息夫躬 献王德
王子建 燕王旦 广陵王胥
苏武 儿宽 朱买臣妻
贾捐之 霍光 金日磾
疏广 于定国父 丙吉
王尊 黄霸 韩延寿
任延 文翁 朱邑
龚遂 王温舒 义纵宁成
严延年 王贺 赵广汉
后汉书
光武 章帝 邓太后
阎皇后 阎显 灵帝
邓禹 邓训 耿恭
卓茂 鲁恭 刘宽
赵憙 郑弘 第五伦
宋均 何敞 比干
郭躬 父弘 陈宠
韩韶 孟尝 仇览
刘昆 黄香 周畅
戴封 谅辅 公沙穆
法雄 童恢 伏谌
宋弘 郑均 杨厚
薛包 古初 蔡顺
阴子方 刘平 赵孝
淳于恭 姜肱 廉范
朱晖 樊重 樊梵
樊准 袁安 杨震
孙期 陈实 王烈
郑玄 缪肜 李善
范式 陈重 赵咨
郭泰 虞翊祖 王允
胡种 董卓 王忳
亭长 许杨 史祈
折像 郭宪 樊英
徐登 赵炳 费长房
左慈 解奴辜 张貂
曲圣卿 寿光侯 姜诗妻
乐羊妻 李穆姜 曹娥
叔先雄 马生人
人化鼋 李娥
史 记
帝舜
【原文】帝舜,冀州人,父瞽瞍[1]顽,母嚚[2](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适不失子道,友爱孝慈。欲杀,不可得,即求,常在侧。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3]咸荐舜。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妫汭[4],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舜亲戚。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5]。渔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6](苦,音古,粗也。窳,音庾)。一年成聚[7],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瞽瞍尚欲杀之。使涂廪[8],从下纵火焚廪,舜以两笠自扞[9]而下。又使舜穿井,既深入,瞍与象下土实井,舜从匿空旁出。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六十一,代尧践位。载天子旌旗往朝父,夔夔[10]唯谨,如子道。封象为诸侯。在位三十九年,寿百有十岁。(五帝本纪)
[注云]涂廪穿井,以权谋自免,亦大圣有神人之助也。 [评语]孔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11]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
颜光衷曰,礼记,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夫子说舜之大孝,便说德为圣人。大德受命,分明是完天之所生,以天事亲了。须知亲不是一团血肉之亲,我不是一团血肉之我,原是圆陀陀光亮亮大家成一片的。亲是这个,我是这个。天地万物,亦是这个。故说大孝,便要顺亲养志。顺亲者,顺其灵妙之亲也。养志者,养其大公之志也。若只用力服劳,奉养躯壳之亲,情欲之志,乌能称大孝哉。然要顺亲养志,先须诚身守身。守身者,守其明善之身也。能认得真身,始能认得真亲。故曰,不诚乎身,不顺乎亲矣。大舜从灵明上认亲,视瞽瞍是至圣至神至仁慈的。其要杀我,只是后来习染之伪心,其真心原自不尔。假饶从其乱命,取快一时,把至圣至神至仁慈的真父子结断了种子,于心何忍。故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告而娶。自家心灵上必如是而始安耳。故曰,事父母几谏。几[12]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父母原来只有善心,固人子之大幸。设使微有转念,其善心必不澌灭[13],此即是转凶为吉之几。事父母者,宜从此处宛转。几未动,挑动他。几甫动,接引他。几有失,挽回他。如此而顺,便把亲与我之真原,联属一处。亦即把天地万物之真原,联属在一处。何性命之不立,何位育之不行哉。
按颜先生此论,见地最超。必如是而后足称大孝,必如是而后不匮。不匮者,用之不竭也。以之事上则为忠,以之事长则为悌,以之待友则为信,以之化下则为慈,以之度生则为悲。举一孝,一切法趋孝,所谓一以贯之。故孟子曰,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14]。瞽瞍底豫,而天下化也。能如是,而禄位名寿,自能操必得之权。所以为天子,被袗衣[15],鼓琴,二女果(音倮,侍也),若固有之。故禹之勖[16]舜云,惠迪[17]吉,从逆[18]凶,惟影响[19]。盖感应之理,舜禹固信之有素矣。
【注释】
[1]瞽瞍:读作gǔ sǒu,舜帝父亲之名。
[2]嚚:读作yín,奸诈。
[3]四岳:即分管四方的诸侯,皆是尧帝的大臣。
[4]妫汭:读作guī ruì,水名。
[5]让畔:把田界让给别人耕种。畔,田界。
[6]窳:读作yǔ,粗劣。
[7]聚:聚落,村落。
[8]廪:读作lǐn,粮仓。
[9]扞:读作hàn,保护。
[10]夔夔:读作kuí kuí,恭谨敬畏的样子。
[11]飨:读作xiǎng,同“享”,祭祀。
[12]几:读作jī,隐微。多指事物的迹象、先兆。
[13]澌灭:消失。澌,读作sī,尽。
[14]底豫:谓得到快乐。
[15]袗衣:绘绣有文采的华贵衣服。指天子所穿的盛服。袗,读作zhěn。
[16]勖:读作xù,勉励。
[17]惠迪:顺着正道。
[18]从逆:有违正道。
[19]影响: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比喻感应迅速。
【译白】舜帝,姓姚,名重华,谥号为舜,冀州人。他的父亲个性顽劣,是非不分,犹如瞎眼之人,因此当时人都称他为瞽瞍。舜的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的后妻,阴狠而口无忠信之言。后母生一子,名叫象,他狂傲骄横,为人不善。后母宠爱亲生儿子,很仇视舜,常在瞽瞍面前谗言生非。他们三人皆想杀害舜。但是舜天性至孝仁厚,对父母顺从适应,从不失人子之道。与象相处,友爱仁慈。既无过失之事,又少借口之辞。虽想杀害他,总无法得手;有事找他,却又常常在身边。舜二十岁时,他的孝行已传闻各地。三十岁时,尧帝正访求天下有才有德可以任用的人,四方群臣都推荐舜可以当任。于是尧帝先将两个女儿嫁给舜为妻,以便观察他内在的品德。又令九个儿子与他交往相处,以观察他外在的处世才干。舜婚后住在妫汭(今山西永济县首阳山下),言行更加谨慎笃厚,因此尧的两位女儿,也不敢因为自己是公主出身就傲视舜和他的亲戚,反而都能克尽妇人之道。舜待人谦和,做事勤恳,到处受人欢迎拥戴。他在历山(今永济县雷首山)耕种时,历山的人都互让田边地界。他在雷泽(雷首山下的雷水)捕鱼时,雷泽的人都互让水浅鱼多的处所。在河滨(今永济县北部)烧陶器时,陶业居民都与他精诚配合,因此河滨生产的陶器都无粗疵而特别精细。凡是他住过的地方,都受他的感召,一年后就形成村落,两年后就形成城邑,三年后便繁荣成为都市。即便如此,可是瞽瞍还想杀害他。有一次让舜修理米仓,见舜上了仓顶后,就从下面放火烧仓,舜赶紧用两个斗笠护持着身子跳下,才免得被害死。后来又令舜掘井,等他深入井底时,他们立刻用土填井,幸而舜从井底旁边的洞口逃出,又脱免了祸难。尧见到舜居家和处世的一切表现,认为他确是一位有才干的贤者,对他深为器重。因此在舜五十岁时,就让他代行天子的职权,处理国事,果然天下大治,四方拥护。舜到六十一岁那年正式接替尧而成为天子。舜继位后,车上插着天子的旌旗回乡省亲,对父母恭敬孝顺,小心谨慎,还是如同昔日为人子时一样。且封弟弟象为诸侯。后来瞽瞍和象都被感化了。舜在位三十九年,活到一百一十岁。(《五帝本纪》)
[注]舜在修理粮仓和掘井时,能够善巧免害,也因为他是圣人,有神明在暗中保护他啊。
[评语]孔子说:“舜可称为大孝了。以德行而论,他是圣人。以尊贵而论,他是天子。生时富有四海,死后安享宗庙祭祀,子孙世代保持基业。可见德行高尚的人一定能得到他应得的地位,一定能得到他应得的财富,一定能得到他应得的名声,一定能得到他应得的寿命。”
颜光衷云:《礼记》中说:“低等的孝是在经济上使父母生活无忧。中等的孝是在精神上使父母身心愉悦。高等的孝是顺父母的志,成为父母所希望成为的人,能立身行道,德被天下,世代相传,永无止尽。”孔子说舜是大孝,是指圣人的德行可作为天下人行孝的标准。品德高尚的人接受行孝的使命,分明是为报答上天所赐予的生命,以天道来奉事父母。要知道父母并不只是一血肉之躯,我也不只是一血肉之躯。所有人原本都是圆润光亮浑然一体的。父母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天地万物,也是如此。所以说大孝,便是要我们顺亲心养亲志。顺亲心是随顺服劳奉养,从而触动他本有灵妙之心,劝他觉悟。养亲志是养他大公无私之志。若只是以体力服侍奉养父母的身体,顺从父母的私情贪欲,怎能称为大孝呢?然而要顺亲心养亲志,首先必须要做到诚身守身。守身就是要做到自身所行至诚至善。只有识得真善,才能识得父母的真正需要。所以说,自身若不能至诚至善,就不能顺父母的心。大舜从神明的角度看待父母,将瞽瞍看作是极神圣极贤明极仁慈的。
他觉得父母要杀自己,只是因为被后来沾染的坏习性蒙蔽了心灵,父母原本的真心并不是这样的。假如舜随顺父母悖谬的命令,图一时之快,而断结了极神圣极贤明极仁慈的真父子种子,将于心何忍?所以舜对来自于父母的责罚,稍轻点的,能扛得住的,就忍受着;太重了,扛不住的,便逃走;没有禀告父母,便擅自娶了妻室。只有如此,他自己心灵上才能求得安宁。所以《论语》中说:“事父母几谏。”(侍奉父母,假若发现他们有不对的征兆,要在事情刚刚有苗头的时候,就善巧婉转含蓄地加以劝阻。) 《易·系辞下》中说:“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几”的意思,是事情刚有发端和苗头,所以说是“动之微”。虽然是“动之微”,但是这个行动的吉凶就预先显示出来了。)父母原本的真心,只有善心,这本来就是为子女者的大幸事。因此,假如父母稍有转念,他的善心也一定不会立刻就消失。这就是转凶化吉的征兆(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几”)。子女侍奉父母,应当在此关头婉转相劝。其苗头将动未动时,要挑动它。苗头开始有动向时,要接引它。苗头将要错过时,要挽回它。如此而随顺父母,便将父母与我的本源,联到一处了。也把天地万物的本源都联到一处了。这样,又何愁性命不立,天地万物不化育运行?
颜先生这番议论,见识最为高超。一定如此,而后才能称得上大孝。一定如此,而后孝道才能世代流传。“不匮”的意思,就是永无止尽。以此事奉上司则为忠诚,以此侍奉师长则为敬重,以此对待朋友则为诚信,以此教化下属则为仁慈,以此广度众生则为悲悯。举一孝字,则世间一切法法头头皆可趋向于孝。这就是孔子所谓的一以贯之。所以孟子说,舜能竭尽侍奉父母的孝道,终于使瞽瞍被感化而得到快乐。能使瞽瞍被感化而得到快乐,天下百姓也都受到了感化。若能做到像舜这样,那么世间的官位俸禄、名誉福寿等,自然都能受自己掌控而稳操胜券了。所以舜做了天子,他穿着华贵的衣裳,弹着鼓琴,而且有尧的两个女儿事奉他。这一切好像本来就该如此。所以禹称颂舜说:“顺天道而行的人有吉报,逆天道而行的人会遭到凶报,世间的感应就如同影子跟随身形,回响跟随声音一样迅速。”由此可见,感应的道理,舜和禹本来就深信不疑的。
鲧
【原文】帝尧之时,洪水滔天,尧求能治水者,皆曰鲧[1]可。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四岳请试之。鲧治水九年,功用不成。舜视鲧治水无状,殛[2]之于羽山以死。 [注云]鲧死化为黄熊(熊,乃来反[3],三足鳖也),入于羽渊。(夏本纪)
[评语]此即六道轮回最早之证据。
【注释】
[1]鲧:读作gǔn,禹的父亲。
[2]殛:读作jí,诛杀。
[3] 乃来反:指此处的“熊”字读音,是由“乃”字的声母和“来”字的韵母与声调所组成。反切注音法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注音方法。反切的基本规则是用两个汉字相拼给一个字注音,切上字取声母,切下字取韵母和声调。
【译白】鲧,是颛顼帝之子,夏禹王之父。他性情顽戾,相貌丑陋,时人称他为梼杌,为当时四凶之一。尧帝时,洪水泛滥,横流天下,田园湮没,民不聊生,灾害惨重。尧帝急于寻求能治水的人,四方诸侯长者皆举荐鲧担任。尧帝说:“鲧,违逆先王教命,谤訾亲族,不可任用。”四方诸侯长者说:“鲧刚僻劲悍,体粗力壮,适于承当此任。请试用之。”尧帝这才命鲧治水。鲧受命后,大兴土役,周城作九仞之堤,不用疏导而用堵塞。结果,劳民伤财,徒费九年时光,不但毫无成效,洪水灾害更加惨巨。其时,舜正摄天子政事,巡守行视,见鲧治水无状,百姓遭受灾殃,年年剧增。就奏知尧帝,请诛鲧以谢天下,尧帝准奏,鲧被处死于山东省蓬莱县东南的羽山。 [注]鲧死后,其神识化为黄熊(三足鳖),入于山下的羽渊。(《夏本纪》)
[评语] 此即是六道轮回最早之证据。
成汤
【原文】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及四方来者,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上者上,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入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归之者四十六国。即位后,大旱七年。汤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与,民失职与,宫室崇与,女谒盛与,苞苴[1]行与,谗夫昌与。言未已,大雨数千里。(殷本纪并纲鉴)
[评语]纲鉴载,太古之民,穴居野处,与物为友,无有妎[2]伤之心。逮夫后世,人民机智,而物始为敌。然称黄帝之治曰,淳化鸟兽虫蛾。人无夭札[3],物无疵疠[4]。称颛顼[5]之治曰,鸟兽万物,莫不惠和。称虞舜之治曰鸟兽跄跄[6],曰百兽率舞(考工记,天下大兽五,脂者,膏者,臝[7]者,羽者,鳞者。羽鳞均可谓之兽,言百兽,则无不和也)。是知古圣王之世,确有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景象。人能与物无竞,自然与人无争也。圣王不作,世风递降,成汤时遂有四方网罗之设。汤只去其三面,亦因积习难返,为之渐教,非圣人之本心也。然祝曰,不用命乃入吾网。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故曰天命之谓性。不用命,则是夙生以来,违天逆性,致堕入禽兽,而业报未尽,故当入网。不然,禽兽何知用命不用命耶。此固汤教人勿自造业,而只听物之自受其报也。
至孔子仅持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之戒,孟子更只言远庖厨,盖世风益下矣。呜呼,人心日漓[8],杀机日炽。残杀物类,视为固然,不知其非,逐渐而及于同类之人矣。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履霜坚冰至,盖言慎也。故大觉世尊,立教救世,首严杀戒。一切物类不得故杀,则人类自能相让相助矣。是欲求天下永杜杀机,必自人类持斋戒杀始。
【注释】
[1]苞苴:读作bāo jū,以财物行贿。
[2]妎:读作hài,妒忌,猜忌。
[3]夭札:因疾病而早死。
[4]疵疠,读作cī lì,灾害疫病,灾变。
[5]颛顼,读作zhuān xū,上古帝王名。
[6]跄跄:读作qiàng qiàng,翩然起舞的样子。
[7]臝,读作luǒ,短毛的兽类。
[8]漓,读作lí,浇薄,浅薄。
【译白】成汤,姓子,名履,又名天乙,乃殷契之第十四代后裔。初居于亳地(今河南省商丘市),为夏代之诸侯。 一天,成汤出游野外,见猎人四面张布猎网,向天祷告说:“从天空飞降的,从地下出来的,或从四方来的禽兽,全都投入我的网里。”成汤见此情景,感叹说:“哎!这样捕捉,不仅手段残酷,而且不久鸟兽必将被剿灭绝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因此命撤除三面猎网,只留一面,改祝祷说:“愿向左的,快往左逃。愿向右的,快往右逃。愿上飞的,速往上飞。愿下逃者,速向下逃去。只有命该绝的,才进入我的网中。” 不久这事传扬天下,四方诸侯同声赞扬说:“成汤的仁德实在太大了,竟然普及到了禽兽,真是一位仁民爱物,伟大至极的圣贤。”因而归顺他的诸侯,达四十六国。当时夏桀暴虐,生民涂炭。成汤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放逐夏桀去南巢。成汤在亳地即位,国号为商。即位后,天下大旱七年,五谷不收,民不聊生。成汤为了百姓至诚祈祷于桑林之野,并引六事,自己谴责说:“一、我的政治杂乱无节度吗?二、臣民有失职责吗?三、宫室崇尚奢华吗?四、听用妇言弄权乱政吗?五、天下贿赂的风气盛行吗?六、毁善害能的人昌盛吗?若有这些过咎,都是我成汤才德欠缺,治理无方的原由,祈请上天降罪于我,不要因我的罪过,而连累百姓……”还未说完,就感应天心,大雨沛然而降数千里。(《殷本纪》并《纲鉴》)
[评语]《纲鉴》中记载:上古时的人们,居住在洞穴里,生活于荒野外,与万物为友,彼此平等相处,无有嫉妒伤害之心。到了后世,人们变得越来越机敏聪慧,开始与万物为敌。然而称扬黄帝治世功绩的人说:“黄帝时期,人民驯化各种鸟兽虫蛾,没有人遭疫病而早死,没有物类遇灾害疫病而消亡。”称扬颛顼治世功绩的人说:“颛顼时期,鸟兽万物,没有不仁爱和顺的。”称扬虞舜治世功绩的人说:“虞舜时期,鸟兽们翩翩起舞。”又说:“百兽相率而舞。”(《周礼·考工记》记载:“天下大的野兽有五类:脂者、膏者、裸者、羽者、鳞者。”羽类和鳞类均可称为兽。言百兽,则无一不和顺矣。)由此可知,上古圣王时代,确实有万物共同孕育生长而互不相害的景象。人类既然能与万物安然相处而无争竞,自然与人类也就无所争竞了。圣王辞世,去圣时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成汤在位时即有人开始在田野四面张网,汤王只能撤去三面罗网,也是因为长期形成的习俗难以更改,只能循序渐进为之教化,而其实并非出自圣人的本意啊。然而成汤祝祷说:“不听命的,才入我网。”人受天地的中和之气而生存,这就是所谓的命。所以说天命叫做性。不听命的,则是宿世今生,违逆天理良心人伦道德,导致堕落为禽兽,而业报未尽,所以该当入网。不然,禽兽何能知道听命不听命呢?这本来是成汤教人不要自造恶业,而只能听凭物类自受其果报罢了。到孔子时,也只能遵循持竿钓鱼而不用网,只射飞鸟而不射巢中歇宿鸟之戒规,而孟子更只是说远离杀生做饭的厨房,社会风气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呜呼!人心一天比一天冷漠淡薄,杀心一天比一天炽盛。残杀物类,视为理所当然,而不知其违天逆理,将逐渐而推演到杀害同类的人。《易经》中说:“积累善德之家,必定有先代的遗泽留给子孙。积累不善之家,必定有后世的祸殃延及子孙。”做臣子的弑其国君,做人子的弑其父,并非是一朝一夕偶然发生的缘故,必是渐渐积累而来,只不过没有及早明辨罢了。行走在有霜的地面上,就知道结冰的时节快要到了,怎能不预先慎防呢?因而大觉世尊创立佛教拯救世人,首先制定严禁杀生之戒。一切物类都不得故意杀害,则人类自然能互相谦让互相帮助了。因此若要求得天下永远杜绝杀生之心,必须从人类持斋吃素,戒杀物命开始。
武丁
【原文】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决于冢宰[1]。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2]。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于傅险(险,亦作岩,傅说版筑之处)中。见武丁,曰,是也。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殷本纪)
[评语]蔡西山曰,高宗[3]恭默思道之心,纯一不二,与天无间,故梦寐之间,帝赉[4]良弼。精神所格,非偶然也。
杨龟山曰,郑人梦鹿,而得真鹿。心诚于物者尚可得,况诚于求贤而不得乎。按周文王纪,西伯梦有熊自东南飞入殿陛。访诸群臣。散宜生曰,当得贤相,自东南入,贤人当出东南。后得太公在南郊,其号飞熊。此与武丁梦说事正类。善哉杨子之言曰,诚于求物尚可得,况诚于求贤而不得乎。今更补之曰,诚于求贤尚必得,况诚于求佛而不得乎。
【注释】
[1]冢宰,读作zhǒng zǎi,周朝官名,为六卿之首。
[2]说:读作yuè,即傅说,殷商时期著名贤臣。
[3]高宗:指武丁,为殷高宗。
[4]赉:读作lài,赐予,给予。
【译白】武丁是殷代中兴的皇帝。殷代自从盘庚中兴后,他的弟弟小乙即位,国运又衰微。小乙崩,传位给儿子武丁。武丁即位后,想要振兴殷朝,然而朝中没有良好的辅佐大臣,因此在父丧丁忧期间,将朝政大权委予太宰,自己退藏居丧之庐,至诚思考复国兴邦之法,三年不问政事。丧期满,求贤之心更加恳切,日夜无间。由于他的精诚所感,有一天他梦见天帝赐给他一位圣人,名叫说,来辅佐国政。第二天临朝时,观看朝中大臣,都不符合梦中所见。便画了像,命百官到民间查访。那时,说正与一群泥水匠在砌墙,被官吏们找到了,带回宫中。武丁见了他,惊喜地说:“正是我梦中所见到的人。”武丁与他谈论治国安邦之道,说应答如流,武丁发现他果然是才能出众、见识超凡的圣人。武丁非常高兴,便任用说为宰相,赐姓傅,称傅说。凡是国家大事,必定与他商议。自此往后,国泰而民安。(《殷本纪》)
[评语]蔡西山说:“殷高宗恭敬沉默思考治国之道的心念,纯一不二,与天心无隔,因此在睡梦中,天帝赐给他一位贤良的辅臣。实在是因为他的精诚所致,而非偶然所得。” 杨龟山说:“郑人梦鹿,而得到真鹿。诚心求物,尚且可以获得,何况诚心渴求贤才,又怎会得不到呢!”按《周文王本纪》中记载:西伯侯夜间做梦,见到有熊从东南方而来,飞入殿堂。第二天询问群臣。散宜生说:“大王当得贤相辅助。自东南而入,是预示贤人当出自东南方。”后来果然在南郊得到姜太公,他的道号正是飞熊。此与武丁梦说之事正好类似。善哉!杨子说得好:“诚心求物,尚且可得,何况诚心渴求贤才,怎会不得呢!”今更增补其言曰:“诚心求贤能之才尚且必定得到,何况诚心求佛,又怎会不得呢!”
武乙
【原文】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1],天神不胜,乃僇辱[2]之。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后猎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殷本纪) [评语]帝王而被雷击,实史所仅见[3]。彼既射天,乃受天戮,自招之因果也。
【注释】
[1]博:即博戏,赌输赢、角胜负的游戏。
[2]僇辱:侮辱。僇,读作lù。
[3]仅见:指罕见,极其少见。
【译白】殷朝自盘庚中兴以后,经过八传,由武乙继承王位。武乙荒唐狂傲,暴戾无道。臣民怨恨,却敢怒而不敢言。他甚至想与上天一争长短,来炫耀自己。先命人造一偶像为天神,用能分胜负的游戏来与天神一决胜败,结果天神不能获胜,便认为天神无能,于是用刑戮侮辱它。又令人用皮革作袋子,装满血液,悬吊空中,自己挽弓搭箭,仰面射去,直到血流满地才罢手,自夸为射杀天神。后来武乙到黄河渭水之间打猎,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作,被暴雷震死。武乙在位不过四年而已。(《殷本纪》) [评语]身为帝王而被雷击,在历史上实为罕见。他既然射天,而遭受上天之诛戮,正是自招之因果报应。
帝纣
【原文】帝纣,资辨捷疾[1],材力过人。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惟妲己之言是听。厚赋税,以实鹿台[2]之钱,而盈钜桥[3]之粟。慢于鬼神,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百姓怨望,纣乃重辟刑,有炮烙之法。比干强谏[4],怒剖其心。周武王,遂率诸侯伐纣。纣兵败,走入鹿台,衣宝玉衣,赴火而死。武王斩纣头,悬之白旗。(殷本纪)
[评语]古今来巨憝[5]元恶,祸乱天下者,莫不资辨捷疾,言足饰非。虽厚赋税,慢鬼神,使男女裸相逐,为良心所不许,清议所不容者,彼亦必巧为说词,昧良心以欺天下。至衣宝玉以赴火,则非始料所及矣。诗云,王室如毁[6]。是纣死于火之因。殷鉴不远,愿来者自省。
又荀子曰,今之世,饰邪说,文[7]奸言,以枭乱天下。欺惑愚众,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纵情性,安睢[8]禽兽之行。然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不法先王,不是礼义。而治怪说,玩琦辞[9],多事而寡功。然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材剧志大,闻见杂博,足以欺惑愚众。呜呼,商周之季叶已如此矣。楞严经,佛记末法之中,杀盗淫魔,多有徒众,炽盛世间,各各自谓得无上道,疑误众生,堕无间狱。以今证之益信。哀此愚众,何所适从耶。故孟子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10]行,放淫辞,为亟亟[11]也。
【注释】
[1]捷疾:敏捷,迅速。
[2]鹿台:殷纣王贮藏珠宝财帛的地方。
[3]钜桥:殷纣王贮藏粮食的仓库。
[4]强谏:极力劝谏。
[5]巨憝:元凶、大恶人。憝,读作duì,坏、恶。
[6]毁:读作huǐ,烈火。
[7]文:掩饰。
[8]睢:读作huī,欢乐自得貌。
[9]琦辞:奇异的言辞。
[10]诐:读作bì,偏颇,邪僻。
[11]亟亟:急迫。亟,读作jí。
【译白】帝纣是殷朝末代的帝王,天资聪明,辩论敏捷,才能出众,体力过人。然而嗜酒好色,暴虐无道。对朝中大臣所有的劝谏,他总能以巧辩拒绝,从而掩饰自己的过失。登位八年,讨伐有苏氏时,获得绝色美女妲己,选入宫中为妃,宠爱无比,终日迷恋。不理朝政,不纳忠言,而对妲己却唯命是从。加重百姓赋税,搜刮人民财物,鹿台积满钱财,钜桥堆满谷米,以供王室挥霍。又建筑沙丘台,聚演天下闻名的歌舞戏剧。轻慢鬼神,心无忌惮,以美酒作池,悬吊肉类成林,使青年男女裸体追逐嬉戏于其中。因此百姓怨恨,诸侯叛离。妲己认为不用重刑,不能树立王威,于是纣王加重辟刑,命人铸大铜柱,上涂油膏,下燃炽烈的炭火,臣民有触犯的,逼他抱铜柱攀爬而上,支持不住便坠落炭火中挣扎惨叫,纣王与妲己却引以为乐,称为“炮烙之刑”。纣王的叔父比干官居少师,见纣荒淫无道,拿人命当儿戏,挺身而出再三劝谏。纣王恼羞成怒地说:“比干教训我圣人之道,自以为是圣人,我听说圣人的心有七窍,我要察看虚实,证明一下。”于是剖出比干的心。从此臣民背叛。周武王率领诸侯讨伐纣王,纣因不得民心,大败,逃入鹿台,穿戴宝玉王冠龙袍,投火自焚而死。武王斩下纣的头颅,悬挂在白旗上示众。(《殷本纪》)
[评语]古往今来祸乱天下的极恶罪人,没有哪个不是天资聪明,能言善辩,口才足以掩饰自己过失的。即便是加重赋税,轻慢鬼神,让男女赤身裸体互相追逐玩耍等行为,为天地良心所不允许,为社会舆论所不容忍,他也必定能巧妙辩解,昧着良心欺骗天下。以至于走到穿上宝玉衣冠投火自焚的地步,实在是他原先所没有预料到的。《诗经》中说:“王室如同被大火焚毁一样。”这是纣王死于火焚的原因。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明镜不远,愿后来者常自反省。 又,荀子说:“现今之世,通过粉饰邪恶的说法、奸诈的言论,来扰乱天下视听,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使天下人混乱得不知是非准则的存在,这样的人纵情任性,其行为与禽兽无二,然而他们却振振有词,好像有根有据,合情合理。目无先王理法,无视成规礼义,钻研奇谈怪论,玩弄绮语僻辞,多是事倍而功半,然而他们却振振有词,好像有根有据,合情合理。自以为才气横溢,志向远大,见闻广博,足以欺骗蒙蔽愚昧民众。”呜呼!商朝的末年就已经是如此了啊。《楞严经》中,佛预言末法时期,杀生、偷盗、邪淫之魔王,多有徒子徒孙,在世间招摇过市,各各自说自己已证得无上道,疑误迷惑众生,同堕无间地狱。现今群魔乱舞的状况更加令人信服佛陀的预言。多么令人悲哀的愚昧民众啊。他们将怎么办呢?所以孟子说,端正人心,息灭邪说,远离不正当的行为,摒弃浮华不实的言论,才是最为迫切的啊。
后稷
【原文】后稷,名弃。母姜原出野,见巨人迹,践之而孕。期[1]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避不践。弃渠中冰上,飞鸟以翼覆荐[2]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之,因名弃。儿时好种树麻菽[3]。及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者稼穑[4]焉。民皆则[5]之。尧以为农师,天下得其利。(周本纪)[评语]人生斯世,皆由同业所感。同分而善,则圣哲挺生[6],而举世蒙福。同分而恶,则凶邪竞出,而众生受殃。其人既为天下安危所系,故其生也,多有奇迹。历史上不乏证据,非必皆神话也。
又按,南宫适问于孔子,羿善射,奡[7]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此固圣贤谈善恶报应之明征也。自后稷至武王,历虞夏商千有余载,而直谓稷有天下。岂非古人称果报,眼光远大,非若今人只计目前耶。见卵而求时夜[8],见弹而求鸮炙[9]。目前偶不相应,便以因果为虚诞。知识浅薄若此,所由风化亦随之而薄欤。
【注释】
[1]期:这里指怀胎足月。
[2]覆荐:覆盖铺垫。
[3]麻菽:麻与豆。菽,读作 shū
[4]稼穑:读作jià sè,耕种和收获。泛指农业劳动。
[5]则:仿效,效法。
[6]挺生:挺拔生长。亦谓杰出。
[7]奡:读作ào,人名。
[8]时夜:指鸡。
[9]鸮炙:谓烤鸮鸟为食。鸮,读作xiāo。
【译白】后稷,名叫弃,是周代姬氏最初的远祖,帝尧时候的人。他的母亲姜原,是有邰氏之女,也是帝喾高辛氏的正妃。一天,高辛氏率领姜原,到郊外某宫去祭祀禖神,祈求子嗣。姜原在路上见到巨人的足迹,践踏而过,忽觉全身一震,便有了身孕,怀胎一年生下一子。由于受孕奇异,姜原以为是个不吉祥的孩子,就把他丢弃在人迹很少的小巷子里。可是牛马经过,都回避而不践踏他。又把他丢在河沟中的冰上,群鸟飞来用翅膀遮盖温暖他的身体。姜原见此情景,以为他是个神,于是又把他抱回来抚养,取名为弃。弃在儿童时代,就喜欢种植芝麻、豆类等植物。长大以后,爱好耕种农作物。他擅长选择土壤肥沃和地势适宜的地方种植五谷,当时人们都效法他。尧帝见他对农事有特殊才干,就任用他为农师,掌管农事,封他于邰地(今陕西省武功县境内),号称后稷。天下人民,因他而得到农业的莫大利益。子孙沿袭他的官位,传到十五代为周武王。武王后来伐纣成功,统一天下,历史上称为周朝。(《周本纪》)
[评语]人生到这个世间,皆由共同的业力所感召。倘若大家都有着相同的善业力,则圣贤便会出现,而整个世间都会蒙福佑。倘若大家都有着相同的恶业力,则凶恶邪僻之人便会竞相出现,而众生都会遭祸殃。其人既然能关系到天下的安危,那么他的出生,往往会有许多不寻常之处。历史记载中有很多证据,并非都是神话。
又,南宫适问孔子:“羿善于射箭,奡擅长倾覆敌国的战船,这两个人最后都不得好死。而禹和稷都亲自种植庄稼,却拥有了天下。”孔子说:“禹和稷是君子,道德高尚。”这就是圣贤谈说善恶因果报应的明证啊。从后稷到周武王,历经虞、夏、商三代一千多年,而直接说稷拥有天下,这难道不是古人述说因果报应,眼光远大,而不像今人只看眼前利益?今人见到鸡卵就想到报晓的雄鸡,见到弹丸就想到烤熟的鸮鸟。若眼前偶然有不相应的,便认为因果报应是虚无荒诞。其智慧见识浅薄到如此程度,由此而形成的风气和教化当然也随之而浅薄了。
周公
【原文】周成王少时病,周公自湔其蚤(湔通翦,蚤通爪),沉之河。祝曰,王少,未有识,奸神命者,旦也(奸犯也,言干犯天神之命令,乃是旦之罪。祝其罪己以恕王也)。藏策于府,成王病有瘳[1]。及成王用事,或谮[2]周公,公奔楚。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反[3]周公。公将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离王。既卒,王葬周公于毕,从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公也。公卒后,秋未获,暴风雷雨,禾尽偃[4],大木尽拔。周国大恐。成王与大夫朝服,开金縢[5]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武王有疾,周公祝以身代死)。成王执书以泣。王出郊,天乃反风[6],禾尽起,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大熟[7],于是成王命鲁得郊祭文王。鲁有天子礼乐者,褒周公之德也。(鲁世家)
[评语]武王成王有疾,周公两次致祷,愿以身代。以今人眼光视之,其迷信可哂[8]。乃公见疑,大风拔木。王悔过,天乃反风。感应之捷如此,不知读尚书者肯信否。
【注释】
[1]瘳:读作chōu,病愈。
[2]谮:读作zèn,说别人的坏话,诬陷、中伤他人。
[3]反:通“返”。使其返。
[4]偃:读作yǎn,仰面倒下,放倒。
[5]金縢:谓用金属制的带子将收藏书契的柜封存。縢,读作téng。
[6]反风:风向倒转。
[7]熟:丰收。
[8]哂:读作shěn,讥笑。
【译白】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武王的弟弟,周成王的叔父。周公才德出众,世称为圣人。因辅佐武王伐纣,统一天下有功,被封于曲阜,为鲁公。武王驾崩,成王年幼,由周公辅佐,代理国政。周成王年幼时,体弱多病,周公剪下自己的指甲,沉于河中,向神明祝祷说:“成王年少,知识还未充实,若有干犯天命之处,全是我辅佐人姬旦一人之罪,请上天责罚我,恕罪于成王。”祝祷完毕,将祝词收藏于策符中。成王身体由此渐渐痊愈。到了成王亲自执政时,管叔、蔡叔、霍叔等乱臣,忌妒周公,到处散布谣言,极力毁谤,挑拨离间,成王心中也起了猜疑。周公为了避嫌,便离开成王,避居楚地。后来成王偶然打开策符,发现周公为他病中祈祷的书简,大为感动而涕泣。周公避居楚地两年,成王知道罪过由于管叔、蔡叔引起,心怀内疚。这年秋季,庄稼尚未收获的时候,忽然天上出现大雷电,狂风暴雨,庄稼全部倒仆,树木被连根拔起。朝中大为惶恐,成王与群臣们穿着朝服,恭敬礼拜后,打开金滕书匮,见到了昔日父亲武王病重时,周公为武王祷告神明,作策书祈求:“愿以己身代替武王死。”这时成王才深自悔悟,手执祷书,涕泣不已,痛悔自己听信谗言,疑误圣贤。于是亲自走出郊外,迎请周公回朝辅佐朝政,风雨立刻平息,所有农作物和大树都恢复了生机。这年五谷大丰熟,百姓都喜庆丰收。成王十一年(前1032),周公临终前,吩咐左右说:“我死后,一定要将我葬在成周(今河南省洛阳市东北),以表明我虽死,不敢离开成王。”周公去世,成王感念周公恩德,改葬周公于毕原(今咸阳市东北)文王墓侧,以表明成王不敢以臣子之道对待周公。又因周公有功勋于天下,因此成王下令鲁侯可以郊祭文王,并特赐鲁国以天子礼乐,祭祀周公,以褒扬周公的盛德。(《鲁世家》)
[评语]武王和成王生病时,周公曾两次祈祷,愿以自身代替他们受病苦。以今人的眼光看来,周公这种行为似乎很迷信可笑。文王有灵,见成王怀疑周公,兴大风连根拔起树木。成王知悔改过,风向随即改变。感应来得如此快捷迅速,不知读《尚书》的人是否肯相信。
宣王
【原文】宣王,杀杜伯而无辜。后三年,宣王会诸侯田[1]于圃。日中,杜伯起于道左,衣朱衣冠,操朱弓矢,射宣王,中心折脊而死。 又国语云,杜伯射王于鄗[2]。(周本纪注)
[评语]此怨鬼报仇,始见于历史者。亦见墨子明鬼篇,略云,为人君臣之不惠忠也,父子兄弟不慈孝弟[3]长也,民为淫暴盗贼以自利也,此皆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若信鬼神能赏贤罚暴,天下岂乱哉。执无鬼者,何不入一乡一里而问之。自古及今,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者,则鬼神何谓无乎。周宣王杀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君杀我不辜,死者无知则止矣。若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君知。至三年,宣王田于圃,日中,杜伯乘白马,朱衣冠,执朱弓矢,追宣王射入车上,中心折脊,殪[4]于车中。当时从者莫不见之,著在周之春秋。君以教其臣,父以教其子,凡杀不辜者,得鬼神之诛也。又燕简公杀庄子仪而不辜,子仪曰,君杀我不辜,死人无知则已。若有知,三年必使君知。期年[5],简公驰祖涂,子仪荷朱杖击之,殪于车上。当时从者莫不见之,著在燕之春秋。诸侯传语曰,凡杀不辜者,得鬼神之诛也。夏商周书,皆信有鬼神。能信鬼神赏贤而罚暴,故吏治不敢不廉洁,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罪。富贵强武坚甲利兵不可恃,鬼神之罚必胜之,民之为淫暴盗贼以自利者由此止。故王公大人,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鬼神之有,不可不尊明[6]也。
【注释】
[1]田:古同“畋”,打猎。
[2]鄗:读作hào。
[3]弟:同“悌”,敬爱兄长。
[4]殪:读作yì,死。
[5]期年:一年。期,读作jī。
[6]尊明:尊敬地对待并且明示于人。
【译白】宣王,是周厉王的儿子,名靖。他早年承继厉王衰弱的朝政,立志改革,任用贤臣,试图恢复文武成康(周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盛世,可称为明君。可惜他到了晚年,偶然听闻童谣,不听忠言劝谏,妄杀了无辜的上大夫杜伯。过了三年,宣王在东郊的旷野上大会诸侯游猎,中午时分,在罢猎回朝的途中,突然见到杜伯出现在道路的左边,穿着红衣,戴着红帽,手里张着红色弓箭,对准宣王发箭,射中他的心脏。宣王一声惨叫,跌在马下,折断脊骨而死。 又,《国语》中记载:杜伯射杀宣王的地点是在鄗地(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南)。(《周本纪注》)
[评语]这是最早见于历史记载的怨鬼报仇之事。在《墨子·明鬼篇》中也有记载,大略说:作为君臣之间不能仁惠忠诚,父子之间不能慈爱孝顺,兄弟之间不能友爱恭敬,小民靠暴恶抢劫偷盗来谋利,之所以有此种现象,都因为大家皆不明白鬼神是能尊重贤者而惩罚暴恶的。若相信鬼神能尊重贤者而惩罚暴恶,天下怎么还会乱呢?执着无有鬼神之说的人,为何不到乡下里间去问一问。从古至今,有曾见到过鬼神的形貌的,有听到过鬼神的声音的,怎么能说没有鬼神呢?周宣王杀死无辜的杜伯,杜伯说:“君上杀我,而我是无罪的。假如死后是无知的,那也罢了。假若死后而有知,那么不出三年,我一定要让君上知道后果。”到了第三年,宣王在园圃打猎,日中时分,杜伯乘着白马,身穿红衣裳,头戴红帽子,手执红色弓箭,追赶宣王,将箭射入宣王乘坐的车上,正中他的心脏。宣王跌倒,折断脊梁骨,死于车中。当时跟从的人没有见不到的,并且将此事记载在周朝的史书上,让君上以此教化臣下,父亲以此教导子女,凡是杀害无辜的,一定会被鬼神所诛杀。 又有燕简公无辜杀害他的臣下庄子仪,子仪说:“君上杀我,而我是无罪的。假若死后无知便罢了。若死后有知,三年内必使君上知道后果。”一年后,燕简公正在前往祖泽的途中,子仪扛着红杖击打他,燕简公死于车上。当时随从的人没有见不到的,并且将此事记载在燕国的史书上。 诸侯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凡是杀害无辜的,必定被鬼神所诛杀。夏、商、周的史书,皆信有鬼神。能信鬼神尊重贤人而惩罚恶暴,因而官吏治理政务就不敢不廉洁,见善行不敢不奖赏,见恶行不敢不治罪。富贵强武、坚甲利兵不可仗恃,鬼神的惩罚必定胜过之。小民以淫暴盗贼来获利的,也必定因此而被遏止。所以君王大臣,要想求得天下兴盛,除天下之害,对于鬼神的存在,不可不承认尊重,并且明示于人。
幽王
【原文】昔夏后之衰也,有二龙止于帝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帝卜杀之,与去之,止之,莫吉。卜请其漦[1]而藏之,吉。夏亡,传此器于殷。殷亡,传周,莫敢发[2]之。至厉王发而视之,漦流于庭。使妇人裸而噪之,漦化为鼋[3]。入后宫,童女遭之而孕,生女,弃之。宣王时,童谣云,檿弧[4]箕服,实亡周国。于是宣王闻有夫妇卖此器,使戮之,逃于道,见弃女,收之,奔于褒。褒人有罪,入弃女于王,是为褒姒[5],立为后。太史伯阳曰,祸成矣。褒姒不笑,幽王欲其笑,举燧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其后不信于诸侯。犬戎攻幽王,王举燧征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周本纪)
[评语]龙漦帝后,变幻离奇。所谓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然孔子云,妖孽者,天所以警天子诸侯也。故妖孽不胜善政,至治之极,祸反为福。周宣果能发愤修政,自可挽回气运。乃不知恐惧修省,而滥杀无辜,是无异抱薪救火,适自速其亡也。幽王燃燧取笑,诚极媚内之能事。彼媚内取笑时,何遂不计及征兵莫至时耶。呜呼,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三代之亡,皆以女色。女色祸人之烈,一至于此,然不足为女子咎也。成周之兴,岂不赖于三太耶(三太者,太姜,太任,太姒)。兴亡之枢纽,是在男子尚德不尚色而已。
【注释】
[1]漦:读作chí,龙口所流出的涎沫。
[2]发:打开。
[3]鼋:读作yuán,大鳖。
[4]檿弧:山桑木制的弓。檿,读作yǎn。
[5]姒:读作sì。
【译白】周幽王是宣王的儿子,名宫湦(音shēng),是西周第十二任君主。他沉迷酒色,不问国事。在位十一年,被犬戎所杀。从前夏朝桀王末年时,朝政衰落,有两条龙降临桀王宫庭,口流涎沫,说:“我们是褒城二神君所化。”桀王害怕,就命太史占卜:杀掉、赶走、留着供养都不吉利。再占卜:取龙涎沫,放在金匮中,得大吉。二龙忽然就不见了。桀王令将其涎沫深藏内库。夏朝灭亡,将此金匮传给殷朝。殷朝灭亡,又传给周朝,没人敢打开。到了厉王末年,打开观看时,失手掉到地上,涎沫流到宫庭,厉王为了避邪驱凶,命妇人裸体大叫。涎沫忽然化为鼋,爬入后宫,有一位处女偶然踩着它而有了身孕,生下一女婴。姜后认为这女婴是妖怪,命侍者将其丢到河沟中。到了宣王的时候,有童谣说:“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因此宣王一听说有夫妇卖箕草、箭袋和山桑木弓,就怀疑与童谣有关,便命令处死他们。卖桑木弓的男子惊慌地逃到河沟中,见到被抛弃的女婴,就抱回养育,隐藏于褒城。抚养长大后,生得国色天姿。褒城有人犯罪,被囚在镐京牢狱,他的儿子为了赎父亲的罪,把那弃女买来,献给幽王,这弃女就是褒姒。幽王非常宠爱褒姒,废除申后,改立褒姒为后。太史伯阳叹息说:“周朝亡国的灾祸,已经无法避免了。”褒姒从来不笑,幽王千方百计想要博得她开口一笑。于是听从奸臣的计谋,与褒姒夜游骊山,点燃烽火(烽火是古代边防军事通讯的重要手段,烽火的燃起是表示国家战事的出现)。诸侯以为镐京有变,都火速率领大军,连夜赶到骊山,到来后一看,没有敌人,大家瞠目结舌。只有褒姒看到诸侯匆匆忙忙,空劳奔驰,并无一事,不禁大笑。从此诸侯们不再信任幽王。后来犬戎果真发兵攻入镐京,幽王再点燃烽火向诸侯求援时,诸侯们因前次被烽火所戏弄,都以为又是戏弄,都不来援救。幽王被犬戎杀死在骊山下。(《周本纪》)
[评语]“民无信不立。”信是做人的基本前提,幽王身为国君,为博得褒姒一笑,不顾惜诸侯们深夜劳师。这不仅有失天子威信,而且含有故意开诸侯玩笑的意味,结果惨遭杀身之祸,这不是自找的吗?龙的口水居然生出帝王后妃,真是变幻离奇。所以说国家将要灭亡,必定会有妖孽出现。然而孔子却说:“所谓的妖孽,其实是上天派来警告天子诸侯的。”可见妖孽对于善政是无能为力的,只要把国家治理到极致,便可将祸殃转为福佑。周宣王如果真能发愤治理国家,自然可挽回国运。可惜他不知恐惧修身反省,却滥杀无辜,无异于抱薪救火,只能加速自取灭亡。幽王点燃烽火博取美人一笑,实在是极媚内之能事。他在媚内取笑时,为何竟然想不到今后会有召集救兵而不来的时候呢?呜呼!赫赫兴盛八百年的周朝江山,竟因褒姒而灭亡。夏、商、周三代的灭亡,都是因为女色的祸害所导致。女色祸国殃民的惨烈,竟然达到如此程度。然而恐怕又不能将罪过全都归咎于女子。周公辅佐成王的兴盛时代,难道不是有赖于太姜、太任和太姒三位女圣人教育辅助的功劳?所以国家兴亡的关键,是在于男子崇尚德政而不耽溺美色啊!
鲁桓公
【原文】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太宰。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1],吾将老焉。羽父惧,反谮[2]公于桓公,而请弑之。使贼弑公于[宀/为] [3]氏,立桓公而讨[宀/为]氏。桓公会齐侯于泺[4],遂及文姜如齐(文姜,桓公妻,齐襄公妹)。齐侯通焉,公谪[5]之。以告(文姜告齐襄),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6]于车(拉胁而死也)。(左氏传)
[评语]高士奇曰,桓公弑兄,鲁不能讨,而假手于齐人,特以文姜为之媒。此有天道,不知其然而然者也。
【注释】
[1]菟裘:读作tú qiú,地名,在今山东省泗水县 。
[2]谮:读作zèn,谗毁。
[3][宀/为]:读作wěi,姓氏。
[4]泺:读作luò,古水名,在中国山东省。
[5]谪:读作zhé,谴责,责备。
[6]薨:读作hōng,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
【译白】鲁桓公,名轨,是鲁惠公的儿子,他的生母仲子原是惠公的宠妾。自元妃死后,改立为夫人,轨因此被立为世子(储君)。惠公去世时,轨还年幼,不能执政。群臣共同商议,立年长的庶子息姑为君,就是鲁隐公。当时鲁国另一个公子羽父,为人奸险毒狠,诡计多端。他为求得太宰的职位,对隐公说:“主公已继位为国君,国人悦服,将来还可传位给子孙。可现在轨年龄已大,恐对主公不利,臣愿设计杀了他,为主公除掉隐忧。”隐公立刻制止他说:“你怎可说这种狂话呢?轨是世子,应当继承君位。先君去世时,因他还年幼,我不过暂时摄政而已。现在我已派人在菟裘建造宫室,准备迁让养老,不久就把君位还给轨了。”羽父羞恼自己的诡计不能得逞,又怕轨知道了,对自己不利,于是连夜去见世子轨,反说:“主公见你已经长大,恐来争位,特召我入宫,嘱咐我加害你。”轨听信谗言,便向羽父问计,羽父说:“若想要免祸,就得先下手。主公每年冬月必定会亲自到城外拜祭钟巫庙,到时必定会住在[宀/为]大夫家。我可预先派遣勇士,充作仆人,杂居左右,等他睡熟后把他刺死,然后把这弑君的罪,归到[宀/为]大夫头上。”轨听完,便答应大事办成后给他太宰官职。羽父按计而行,果然杀了隐公,立轨为君,就是鲁桓公。羽父任太宰,下令治[宀/为]氏弑君之罪。后来鲁桓公娶齐襄公的异母妹妹文姜为妻,文姜和襄公原有旧情。有一次,桓公要到齐国与襄公相会于泺水,文姜以归宁省亲为借口,与桓公同到齐国。襄公趁机与文姜私通。桓公知道后,愤怒责问。文姜告知襄公,襄公怕因此结仇,设酒宴殷勤款待,趁着桓公酒醉,命彭生把桓公抱上车,并密嘱彭生在车中杀死桓公。彭生见桓公熟睡,用劲拉其胁,桓公肋骨被折断,大叫一声,气绝身死。(《左氏传》)
[评语]高士奇说:“桓公弑兄,夺得君位,鲁国不能讨伐,结果恰遇文姜为媒介,借齐人之手诛戮了他。这其中包含有因果报应之天道。观其事,人虽不知其然;察其理,却又自然而然。”
夷伯
【原文】鲁僖公十五年,己卯晦[1],震夷伯之庙。左氏传曰,震夷伯之庙,罪之也,于是展氏有隐慝[2]焉。(春秋经,及左传)
[评语]胡传曰,不曰夷伯之庙震,而曰震夷伯之庙者,天应之也。天人相感之际,微矣。
【注释】
[1]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
[2]隐慝:不为人知的罪恶。慝,读作nì。
【译白】夷伯,春秋时鲁国的政治人物,姬姓,是展氏的始祖。鲁僖公十五年(前645)九月己卯月末的那一天,雷击夷伯之庙。《左传》中说:雷震夷伯之庙,这是上天降罪于夷伯,因为夷伯的后人展氏犯了不为人知的隐恶。(《春秋》,及《左传》)
[评语]《春秋胡传》中说:不说夷伯之庙被雷震,而说雷震夷伯之庙,因为这是上天的感应啊!天与人互相感应的事,真是隐微啊。
季桓子
【原文】舍中军,卑公室也。初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二子即叔孟),皆尽征之,而贡于公。昭公伐季氏,二子救之。公奔齐,书曰,公薨于乾侯,言失所也。阳虎囚季桓子(阳虎,季氏之臣)。齐人归郓[1]阳关,阳虎居之以为政。阳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2]季氏,以叔孙辄更叔孙氏,己更孟氏。公敛处父帅成[3]人,与阳氏战于棘下,阳氏败,阳虎取宝玉大弓以出。(左氏传)[评语]高士奇曰,所恶于上者,无以使下。所恶于下者,无以事上。故顺事恕施者,非独以称物情,亦所以杜祸乱之原,而慎反尔之几[4]也。三桓朘[5]削公室,使其君民食于他,自谓得计,而不虞家臣之议其后者,相随属也。其父好兵,其子必且行劫。主欲背公,而欲其臣不效尤,得乎。鲁自昭公后,陪臣据邑以叛者四。季氏二,孟叔各一,与四分公室相应。天道好还,可为人臣所恶于下以事上者戒也。
【注释】
[1]郓:读作yùn。
[2]更:取替。
[3]成:古邑名。
[4]几:读作jī,隐微。多指事物的迹象、先兆。[5]朘:读作juān,缩减,剥削。
【译白】季桓子,春秋时鲁国大夫。他废除中军,是为了削弱国家的力量。当初编定中军时,把鲁国公室的军队一分为三,三桓(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是鲁桓公的后代,故称“三桓”。季孙氏即季桓子)各自拥有一军,三家按时向国君缴纳每年的租税。但季孙氏把租税全部据为己有,不上交国库,不给国君。叔孙氏把子弟的收入归为己有,把父兄的收入交公。孟孙氏把一军收入的一半交公。季桓子废除中军以后,把公室的军队分为四份,季氏拥有二份,叔孙、孟孙各一份,全部自己征税,在税收中取一部份交公。于是鲁昭公发兵讨伐季氏。叔氏、孟氏同去救援季氏,昭公失败,逃到齐国。《春秋》中写道:“昭公死于乾侯。”孔子的意思是说,昭公失去了国君应有的地位。后来,季氏的家臣阳虎强大起来,囚禁了季氏。齐国把原来属于鲁国的郓阳关归还给鲁国,阳虎却据为己有,专政鲁国。阳虎想除去三桓,以季寤代替季氏,以叔孙辄代替叔孙氏,以自己代替孟氏。公敛处父率领成地人,与阳虎战于棘下,打败了阳虎。阳虎窃取季氏的宝玉和大弓逃跑了。(《左氏传》)
[评语]高士奇说:所恶于上者,无以使下。所恶于下者,无以事上。这是《礼记·大学》中的话。意思是:被长辈或长官厌恶的人,没有什么威信或资格指挥下属。被晚辈或下属看不起的人,也没有什么忠诚和信誉能为上司做事。所以顺着事物的情势办事,以宽容的态度待人接物,符合客观事物的实际情形,是杜绝祸乱的根源,遏制不好的事情反施己身的开端。三桓消减国家力量,使得国君和他的臣民流离失所,乞讨他方而不能生活在他们本生的地方,还自以为计谋得逞,却没预料到家臣在其背后非议算计他们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真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父亲好战,其儿子必定喜好打劫。主人总想背弃国君,其家臣怎能不效仿呢?鲁国自从鲁昭公以后,家臣占据城邑而发动叛乱的,就有四次。季氏家二次,孟氏和叔氏家各一次,与四分国家正相对应。天道好还,作为人臣者应当谨记:被长辈或长官厌恶的人,同样也不会有忠诚的下属为自己尽责做事的。
齐襄公
【原文】齐襄公,通于文姜,使公子彭生乘鲁桓公,桓公薨于车。鲁人请以彭生除之,齐人杀彭生。齐侯田于贝邱,见大豕[1]。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2],反[3]。诛屦于徒人[4]费,弗得,鞭之,见血。走出,遇贼于门(连称管至父等),劫而束之。费袒而示之背,请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遂入,杀孟阳于床,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屦也)于户下,遂弑之。(左氏传)
[评语]高士奇曰,襄公淫于文姜,而戕鲁桓,天理人心,澌灭已尽,未有不亡。连称之妹,间襄公,而襄死。襄公之妹,间鲁桓,而桓死。桓之死,报隐公也。襄之死,报桓公也。彭生豕立,其说似诞,然苍犬见祟,大厉[5]披发,载在简册。恶已盈而妖气得以乘之,又何怪哉。
左氏此传,于事之原由,未甚明悉,今并录史记文,庶易了然耳。
齐襄公四年,鲁桓公与夫人如齐。襄公女弟也,而通焉。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襄公。因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车,拉杀[6]之。鲁人以为让,乃杀彭生以谢鲁。后襄公猎沛邱,见大彘[7]。从者曰,彭生也。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公惧,坠车,伤足,失屦。公孙无知闻公伤,率众袭宫,求襄公不得,或见人足于户间(人足即所失之屦),发视,乃襄公,遂弑之。(齐世家)通鉴大感应录曰,鲁隐公为桓公所弑,桓公为齐襄所杀,襄公为无知所杀,无知又为雍廪所杀,一命还一命,捷于影响。齐桓公入,而国始定。然桓公杀公子纠及召忽,亦不免尸虫出户[8]之惨。
【注释】
[1]豕:读作shǐ,猪。
[2]屦:读作jù,一种用麻葛制成的鞋。
[3]反:同“返”。
[4]诛:索要。徒人:内侍。
[5]大厉:大鬼,凶鬼。
[6]拉杀:摧折,击打致死。
[7]彘:读作zhì,猪。
[8]尸虫出户:滋生在腐烂尸体上的虫。
【译白】齐襄公四年(前694),鲁桓公与他的夫人文姜(齐襄公的异母妹妹)同到齐国,为周朝皇室公子议婚。齐襄公趁此机会与文姜私通。兄妹乱伦的隐情被桓公得知,桓公私下愤怒责问,文姜将被责问的情形转告襄公。襄公设酒宴,殷勤招待,趁着桓公酒醉,命力士彭生将桓公抱上车,拉断肋骨,害死于车中。当时齐国强,鲁国弱,鲁国不敢向襄公问罪,只好请求杀彭生以谢罪。襄公召彭生入朝,在鲁使面前,厉声骂道:“寡人因为鲁侯酒醉,吩咐你随车照顾,你却不小心服侍,使鲁侯暴死于车中,罪该处死!”喝令左右推出斩首。彭生大喊说:“你这无道昏君,淫乱你妹妹,又利用我杀害她的丈夫。现在反而委罪于我。我若死后有知,当变成妖孽,来索你的命!”彭生临死前道破了襄公的隐情。后来襄公到贝邱山游猎,忽然见到一只大猪向襄公所乘的车奔来,左右随从都大惊失色地说这是公子彭生。襄公大怒说:“彭生怎敢犯我!”手拿弓箭,亲自连发三箭,都不中。那大猪站立起来,双拱前蹄,放声哀嚎,吓得襄公毛骨悚立,从车中晕倒下来,跌伤左脚,失落了一只鞋。眼看着那只鞋被大猪衔之而去,忽然不见了。襄公的堂弟公孙无知,因为被襄公疏贬,怀恨不平,听说襄公出猎受伤,趁机联络连称、管至父等人,攻入宫中。襄公伏身躲在门后,连称等遍搜不见襄公,忽见门下露出一只鞋子,就是襄公出猎时丢失的那只鞋子。知门后藏躲有人,打开一看,发现襄公在门后缩成一团,连称便将襄公拖出来杀了。(《左氏传》)
[评语]高士奇说:襄公与文姜通奸,又杀死她的丈夫鲁桓公,天理人心,都消亡已尽,能不灭亡吗?连称的妹妹,出卖襄公,于是襄公被害死了。襄公的妹妹,出卖鲁桓公,导致桓公死亡。桓公之死,是他杀害隐公的报应。襄公之死,是他害死桓公的报应。彭生化为大猪直立,这种说法听起来似乎荒诞,然而苍犬作祟,大厉鬼披发,都记载在史书上。罪恶盈满使得妖气趁虚而入,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左传》对于此事的原由记载得不太明了详尽,今一并录出《史记》原文,事情的原委即可更加清楚了。 齐襄公四年,鲁桓公与夫人一起去齐国。齐襄公与鲁桓公的夫人文姜是异母兄妹,两人却通奸了。鲁桓公得知后,即怒责夫人,夫人便把桓公怒责她的事告诉了襄公。襄公即趁着与鲁桓公喝酒的机会,灌醉了他,派大力士公子彭生把桓公抱上车,拉断他的肋骨,杀死了他。鲁国人以此责备齐国,于是襄公就杀了彭生以向鲁国谢罪。后来襄公到沛邱打猎,看见一只大猪,随从的人说是彭生。襄公大怒,用箭射它,那猪像人一样站立着啼哭。襄公见状十分恐惧,从车上摔下来,跌伤了脚,丢失了鞋子。公孙无知听说襄公受伤,即率领他的党徒来袭击襄公,却找不到襄公。有人发现门下露出鞋子(即所失之鞋),拉开门一看,正是襄公,就杀死了他。(《齐世家》)《通鉴大感应录》中记载:鲁隐公被鲁桓公所弑,鲁桓公被齐襄公所杀,齐襄公被公孙无知所杀,公孙无知又被雍廪所杀。一命还一命,报应快捷得如影随形,如声应响。直到齐桓公执政之后,国家才开始趋于安定。然而齐桓公因杀害公子纠和召忽(公子纠的家臣),晚年也不能避免尸虫出户的惨景。
齐懿公
【原文】懿公为公子时,与丙戎之父猎。争获,不胜。及即位,断丙戎父足,而使戎仆。庸职之妻好[1],公内[2]之宫,而使职骖乘[3]。二人浴戏,职曰,断足子。戎曰,夺妻者。乃谋与公游竹中,弑之。(齐世家)
[评语],昭公之子舍,为懿公所弑,则其终为人弑固宜,况无故断人之足,夺人之妻耶。
【注释】
[1]好:指女子貌美。
[2]内:读作nà,迎娶。“纳”的古字。
[3]骖乘:陪乘或陪乘的人。骖,读作cān,通“参”。
【译白】齐懿公,名商人,是齐桓公之子,杀侄子而夺得王位。当商人还是公子的时候,曾与邴戎的父亲邴原争夺采邑,当年没争赢。他即位后马上就削夺了邴原的所有封邑。可是还不解恨,一天外出郊猎,正好经过邴原的坟墓,就令人掘墓,并砍了邴原的脚。当时邴原的儿子邴戎正在伴驾,懿公就问邴戎:“你父亲罪该刖足,你不会怪我吧?”邴戎说:“家父活着时躲过罪罚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何况这把朽骨呢!”懿公觉得邴戎很忠心,是个做大事的人,就把夺来的邴原的所有封邑又封回给邴戎。懿公好淫,有人说大夫庸职的妻子美貌异常。懿公下令让所有大夫的妻子到宫中拜见王后,看到庸妻果真漂亮,就不许她回家。告诉庸职说王后想让你妻子作伴,你另当别娶吧。并且让庸职作他的侍从。庸职敢怒而不敢言。有一年五月,天气非常炎热。懿公想到申池去避暑乘凉,就叫邴戎驾车,庸职陪乘,除内侍外再无他人。有人进谏说:“您刖人父,夺人妻,朝中又不是再没有人了,怎么可以让这两个人陪王伴驾呢?”懿公不理会,驾车直奔申池。在申池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到竹林深处睡觉去了。邴戎和庸职在申池里泡澡。邴戎早就对懿公恨之入骨,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想动手,可又不知道庸职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用竹枝敲庸职的头。庸职被惹毛了,便说:“你干嘛欺负我?”邴戎说:“夺了你妻子你都不生气,我敲你一下又怎么了?”庸职听这话就说:“你爸爸还被刖了足呢,自己忍气吞声,干嘛笑话我?”邴戎一听此话,便靠近庸职,悄悄地说:“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随从者只有你我二人,此时不报,更待何时?”邴戎、庸职二人,跳出池子,穿上衣服,径直走进竹林里,把熟睡的懿公杀死了。(《齐世家》)
[评语]昭公的儿子舍,被懿公所弑,而懿公最终也被人所弑,本是理所当然。更何况毫无理由的砍断他人的双足,夺取他人的妻子呢!
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
印光大师鉴定
许止净编纂
何文印语译
齐庄公
【原文】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偃臣崔杼。棠公死,偃御杼以吊,见棠姜美,使偃取[1]之。偃曰,男女辨姓[2],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弗听,遂取之。庄公通焉,骤如崔氏(骤,史记作数)。以崔子之冠赐人,崔子因是欲弑公。公鞭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五月,莒[3]子朝齐,飨[4]之,崔杼称疾不视事。公问崔子,遂从姜氏。姜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公拊楹而歌,贾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5]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弗许。公逾墙,射之,中股,反坠,遂弑之。(左氏传,并史记齐世家) [评语]齐襄公,懿公,庄公,皆以荒淫见杀。往车已覆,来轸方遒[6],哀哉。继庄公而立者,为景公,得晏子为相,尚称小康。然观晏子之谏曰,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7]民力,输掠其聚。不思谤[讠*卖*言] [8],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9]于心。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责己。可想当时荒淫之风,尚积重难返。赖有晏子善谏,景公能改,得保首领以没也。
【注释】
[1]取:通“娶”。
[2]男女辨姓:娶妻不娶同姓,成为周代缔结婚姻的基本原则。
[3]莒:读作jǔ。
[4]飨:读作xiǎng,宴享。
[5]甲兴:乱兵兴起。
[6]来轸方遒:相继而来的车子正在有力地行进。比喻人事的先后相继不断。轸,古代车后的横木,指称车子。遒,强健,有力。
[7]斩刈:断绝,灭绝。刈,读作yì。
[8]谤[讠*卖*言]:怨恨毁谤。[讠*卖*言],读作dú。
[9]悛:读作quān,悔改。
【译白】齐庄公,名光,是齐灵公的儿子。崔杼的妻子叫棠姜,是崔杼家臣东郭偃的姐姐。棠姜原是齐国大夫棠公的妻子。棠公死时,崔杼让东郭偃为自己驾车前去吊唁,见棠姜长得很美,便想娶棠姜。这事让东郭偃很犯愁,他对崔杼说:“自古以来,男女同姓不成婚,主公是丁公之后,下臣是桓公的后代,同为姜姓。主公欲娶臣姐,恐怕不大合适吧。”
(译者注:姓、氏本有分别,姓起于女系,氏起于男系。姓是一种族号,氏是姓的分支。例如,齐庄公吕光,是姜姓,吕氏,名光。姓产生后,世代相传,一般不会更改。而氏则随着封邑、官职的改变而改变,因此会有一个人的后代有几个氏或父子两代不同氏的情况。《通志·氏族略》中说:“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秦汉以来,姓氏合为一体。)崔杼为棠姜的美貌所吸引,坚持娶了棠姜。可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妻子却招来了国君齐庄公的垂涎。有一天,齐庄公到崔杼家中饮酒,崔杼让棠姜奉酒。棠姜的姿色使齐庄公为之倾倒,便重金贿赂东郭偃,让他从中牵线,与棠姜通奸。由于来往日多,逐渐被崔杼发觉,于是便产生了杀死齐庄公的念头。恰在这时,齐庄公的侍者贾举因小过失遭到齐庄公的鞭打,崔杼便设法亲近他,让他在宫中充当耳目,贾举欣然应允。这一年夏天,莒国国君来朝见齐庄公。齐庄公在临淄城北设宴款待他,并召诸大夫作陪。崔杼推说有病,没有赴宴。齐庄公的侍者贾举密报崔杼说:“国君将在席散之后,前来探问相国的病情。”崔杼对妻子说:“我今天决计杀死昏君,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否则你别想活命。”棠姜应允。齐庄公果然上当,他驱驾来崔府探病,趁机又想与棠姜鬼混。棠姜进入内室,与崔杼从侧门出去。齐庄公拍着柱子唱歌,侍者贾举禁止庄公的随从入内,关上大门。乱兵兴起的时候,庄公登上高台,请求把他放走,崔杼不答应。请求双方盟誓,崔杼也不答应。请求允许他在太庙自杀,崔杼仍然不答应。庄公想翻墙逃走,被人用箭射中大腿,堕在墙下,于是被杀死。(《左氏传》,并《史记·齐世家》) [评语]齐襄公、懿公、庄公,皆因荒淫而被杀。前面的车已翻,后面的车还拼命的往前赶,真是悲哀啊!庄公死后,崔杼立庄公异母弟杵臼为齐君,就是齐景公。他得到晏子为国相,国家治理得差不多称得上小康。三十二年(前516),彗星出现。景公坐在柏寝台上叹息说:“堂皇的亭台,将归谁所有啊?”群臣潸然泪下,晏子却笑了,景公很恼怒。晏子说:“我笑群臣谄谀过甚。”景公说:“彗星出现在东北,正在齐国分野,寡人以此为忧啊!”晏子说:“您筑高台,造深池,让舞女敲钟击鼓作乐。加重百姓的赋税,敛掠百姓的积蓄。不考虑百姓的怨恨,不畏惧鬼神的惩罚。鬼神愤怒,百姓怨恨,自己却毫无悔改之心。人民都苦不堪言,匹夫匹妇皆诅咒君上。现今彗星将要现示凶兆了。”景公问:“可以禳除吗?”晏子说:“如果祝祷能给人带来好处,那么诅咒也能给人带来灾祸。即使你善于祈祷,又怎能胜过亿万人苦毒怨恨之口呢?”当时景公喜爱建造宫室,聚养犬马,奢侈无度,厚赋重刑,所以晏子用这些道理来劝谏他。景公听了晏子此番话,认为非常有道理,当下令主管部门放宽政令,撤掉关卡,解除禁令,减轻赋税,废除债务,自责反省。可以想见当时的荒淫风气,仍然是积重难返的。多亏有晏子的善谏提醒,景公又能悔改,才得以保全自己的脑袋而终。
崔杼,庆封
【原文】崔杼,与庆封,杀齐庄公,立景公。杼为相,庆封又欲杀杼而代之相,令崔杼之子私斗。杼告庆封,封令卢蒲嫳[1]兴甲以诛之,尽杀杼之妻子,烧其室。崔杼自缢。庆封当国,与庆舍政。(舍,即封之子。)以其内实[2],迁于卢蒲嫳氏,易内[3]而饮酒。反[4]卢蒲癸,癸臣子之有宠(子之,即庆舍),妻之。或谓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余取所求焉(意欲报庄公之仇),恶[5]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卢蒲癸二人皆嬖[6],使执寝戈,而先后之。癸与王何攻庆氏,杀子之。庆封伐之,弗克,遂奔吴。吴子予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于其旧。鲁叔孙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7]。后楚伐吴,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卢蒲癸,王何,皆庄公党,逃在外,故言反。吕氏春秋,及左传)
[评语]崔杼初有宠于惠公,高国畏其逼,而逐之。(高氏,国氏,齐之世臣。)及庄公修郄[8]高氏,杼阿[9]其旨,杀之洒蓝[10],而兼有其室。故假庆封之手,灭崔氏之室,所以报高氏也。庆封与弑庄公,与崔杼同恶相济。至与卢蒲嫳易内饮酒,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其荒淫,殆较杼为尤甚。且以争权之故,诱人子弟内讧,乘隙而灭人族,其凶狡,更非杼所能计及。乃崔杼不能报者,复假卢蒲嫳以报之。卢蒲嫳,庄公之党人也。前者庆封用之,以屠灭崔氏,今复假手以翦覆庆氏。果报循环,昭昭不爽。庆封虽逃死朱方,卒就楚人之戮,聚族而歼,为叔孙所预断,信足为奸雄乱贼之炯戒[11]也。至崔杼以好色,卢蒲癸以报仇,娶不辨宗,一遭灭亡,一受放逐,所谓多行无礼必自毙也。又按叔孙穆子谓,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实千古不易之论。且不惟淫人富为殃,居乱世而骤富,皆殃也。故其时与晏子邶殿[12]之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亡无日矣。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晏子诚得处乱世之法矣。
【注释】
[1]嫳:读作piè。
[2]内实:指家中的妻妾及财物。
[3]易内:交换妻。
[4]反:同“返”。召回。
[5]恶:读作wū,疑问词,哪,何。
[6]嬖:读作bì,宠幸。
[7]旃:读作zhān,文言助词,相当于“之”或“之焉”。
[8]修郄:报复旧日怨恨。郄,读作xì。
[9]阿:读作ē,曲从,迎合。
[10]洒蓝:齐地名。
[11]炯戒:亦作“炯诫”。明显的鉴戒或警戒。
[12]邶殿:春秋时为齐国的别都,战国时齐国的七十二城池之一。后更名为都昌。故址在今山东省昌邑市市区北部。邶,读作bèi。
【译白】崔杼和庆封是春秋时齐国的大夫,两人联合弑齐庄公,共立齐灵公的幼子杵臼为君,就是齐景公。崔杼自立为右相,庆封为左相。景公年幼,崔杼专横,独揽朝政大权,威势震压齐国。庆封心中暗怀嫉妒,想杀了崔杼以取代相位。当时崔杼家中,闹起废长立庶的纠纷,庆封趁机诱引崔氏子弟自相争夺。崔杼将家中发生的变故,向庆封哭诉。庆封佯装不知,惊讶地说:“这两个孺子,怎敢这样目无尊长呢?你若想讨伐,我当效力。”崔杼信以为真,感激地说:“如果你能为我除掉这两个逆子,使崔家安宁,我叫崔明拜你为父。”庆封便令家臣卢蒲嫳带领自家的甲士,抄杀了崔杼的妻儿老小,烧毁了他的房屋,然后带着崔成和崔疆的首级,来回复崔杼。崔杼见到两个儿子的头颅,既悲又愤,登车回家,已是家破人亡,才知为庆封所害。悲痛至极,自缢而死。崔杼死后,庆封便作为景公唯一的国相,专揽朝政,更是荒淫骄纵。有一天,他见到家臣卢蒲嫳的妻子很貌美,便与她私通。自此就把朝政交给儿子庆舍,自己带着妻妾财帑,搬到卢蒲嫳的家里,共住一处,饮酒作乐。两家妻妾,彼此互通,从此关系更加密切。卢蒲嫳请求召回他哥哥卢蒲癸(庄公的侍臣,逃在鲁国),庆封立即遣使召回。卢蒲癸回国后,做了庆舍的家臣,他体力过人,善于奉承,因此深得庆舍的宠信。庆舍把女儿嫁给他为妻,从此翁婿相称,更加亲密。有人对癸说:“男女婚嫁,应当辨别姓氏,你娶妻为什么不避同宗的女子呢?”卢蒲癸说:“同宗既然不避我,我何必独独去避开呢?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不必顾忌那么多了。”卢蒲癸一心只想替庄公报仇,只是没有同心的助手,因此在庆舍面前,极力夸赞以前与他同侍庄公的王何如何勇猛,庆舍就遣召王何回国。王何回国后,也深得庆舍的宠信,让他和卢蒲癸同作侍卫,每当出入或夜寝,必使二人执戈,前后防卫。卢蒲癸和王何谋攻庆氏,杀死庆舍,并灭尽了庆氏的同党。庆封听说儿子被杀,发兵讨伐二人,未能取胜,于是逃亡到吴国。吴王夷昧,把朱方这个地方给了他,他聚集族人住在那里,负责伺察楚国对吴国的动静。夷昧又赐给庆封丰厚的俸禄,使他比在齐国时还要富有。鲁大夫子服惠伯听到这消息,对叔孙豹说:“难道是天降福给淫人吗?庆封怎么又在吴国富厚了。”叔孙豹说:“善人富裕,可说是赏赐;淫人富厚,可说是灾殃。庆氏的灾殃就要到了,庆氏全族聚集,将要被一举而灭尽。”后来楚国攻打吴国时,庆封全族果然一同惨遭楚人诛灭。(卢蒲癸、王何,都是齐庄公的同党,逃亡在外,所以说“召回”。 《吕氏春秋》,及《左传》)
[评语]当初崔杼受到齐惠公的宠信,惠公死后,高氏、国氏怕受他的逼迫(高氏和国氏,是齐之世臣),便将他驱逐出境,崔杼逃奔到卫国。等到庄公报复高氏旧日怨恨时,崔杼顺从庄公的意旨,在洒蓝杀了高厚,然后兼并了他的家产和妻室。庄公又借庆封之手,灭掉了崔氏全家,而报高氏。庆封参与弑庄公,与崔杼是同恶帮凶。至于他与卢蒲嫳交换妻妾,互相饮酒作乐,更是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之事。其荒淫程度,比起崔杼更为不堪。并且为了争权夺势,诱导他人子弟自家内斗,趁机而灭掉其全部家族,其凶险狡诈,更非崔杼所能比。崔杼所不能报复的,又借卢蒲嫳之手而报之。卢蒲嫳是庄公的党徒。先前庆封利用他屠灭崔氏全家,而今又利用他消灭庆氏。因果循环,报应无差啊。庆封虽然逃亡到朱方,但终究遭楚人杀戮,族人聚拢而被全部歼灭,应了叔孙豹的预先断言,实足为奸雄乱贼的当头棒戒。至于崔杼好色,卢蒲癸报仇,嫁娶不分辨是否同宗,其结果是一个遭到灭亡,一个受到放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又,叔孙豹说,“善人富裕,可说是赏赐。淫人富厚,可说是灾殃”,实在是千古不变的定论。且不仅坏人富贵是灾殃,身处乱世而暴富,也都是祸殃。所以当时庆氏灭亡后,君王要将邶殿边鄙六十邑封给晏子,晏子没有接受。子尾问道:“富贵是人人所追求的,为何唯独你不要?”晏子回答说:“庆氏的封地富足,因此导致了他的灭亡。我的封地不富足,若接受邶殿之地也算得上富足了,那我离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我之所以不接受邶殿之地,并不是我厌恶富足,而是怕失去现有的富足。”晏子真是懂得身处乱世的法则啊。
宋桓公
【原文】宋大水,公使吊焉(公,即鲁庄公)。对曰,孤[1]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勃[2]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3]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说之辞也。臧孙达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后御说立为桓公,称贤君。)(左氏传)
【注释】
[1]孤:古代君主的自称。
[2]勃:突然,忽然。
[3]忽:迅速。
【译白】宋桓公,春秋前期宋国的国君。宋国遭遇大水,鲁庄公派使者臧文仲前往慰问水灾。宋闵公对臧文仲说:“寡人因为对天地鬼神缺乏敬畏,政治不清明,所以才有水灾。又害得贵国国君为此担忧,并承蒙您亲自来慰问。”臧文仲听到这席话,赞扬说:“宋国将要兴盛了啊!夏禹、商汤遇到灾事时必先责备自己,所以很快能兴盛。而夏桀、商纣向来只会迁怒他人,所以他们灭亡也很快。而且诸侯列国本来就常有凶灾发生,闵公自称‘孤’也是合乎礼制的,他的言语充满对天的敬畏,也是合乎礼法的。所以将来必定兴盛。”不久后听说这些说辞是公子御说所说,臧孙达说:“御说适合做君主,因为他有体恤百姓之心。”(后来公子御说果然被立为桓公,称为贤君。)(《左氏传》)
宋襄公
【原文】宋襄公,用鄫[1]子于次睢[2]之社[3]。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后及楚战于泓,伤股而死。(左传)
【注释】
[1]鄫:读作zēng。
[2]睢:读作suī。
[3]社,古代指土地神或祭祀土地神的地方。
【译白】宋襄公是春秋时代的诸侯,是宋桓公的儿子。他继承君位以后,以庶长兄目夷(字子鱼)为司马上卿,辅佐政事,国势相当强盛。襄公想要称霸诸侯,争取盟主地位,唯恐大国难以服从,就先约各小国在曹国南方立盟。当时郑国国君鄫子没有准时赶到盟场,宋襄公大怒,要杀鄫子,作为祭品,来祭祀次睢之社的妖神(在今山东省临沂市东北,当时人称食人社)。司马上卿子鱼进谏说:“不可以。古时祭祀,都有一定的礼节,牛、马、羊、犬、鸡、豕等六畜,不能互相代用。小事不用大牲祭祀,何况敢用人来代替牲畜呢?祭祀本是为人祈福的,人民本是神要保护的对象。杀人以祈福,神怎会来享用呢?如此求霸,不是反而更加困难了吗?能得善终就算很幸运了!”襄公心中急于想立威于诸侯,终归不听子鱼的谏正,令邾文公杀死鄫子,加以烹煮,以祭次睢之神。 后来宋襄公与楚国争霸,交战于泓水,襄公右股中箭,被射断膝筋而死。(《左传》)
宋景公
【原文】荧惑守心[1]。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2]。曰,可移于民。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岁[3]。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侯之,果徙三度。(宋世家)
[评语]吕氏春秋载子韦曰,必退三舍。一舍行七里,星当一年。君延二十一年矣。新序亦载之。按今世天文学大明,知地亦行星之一。各星球大于地者,不可胜计。如此而谓彼广大之星体,与地上个人祸福相关,似太荒诞。但佛经称三千大千世界,是无数星球皆为世界,佛早已言之。近世天文家,亦有断定各星球有高等人类,身长数十百丈,寿命至数十万年者,与佛说诸天身长,寿命逐层加倍吻合。各星球既有积善之天人,亦应有作恶之魔属。正报既分善恶,依报自有吉凶。于是地上人类,与吉星相近则获福,与凶星相近则有殃,亦理所固然矣。又或疑星与地旋绕太空,均有一定轨道,可以测量而知,岂能以人发善愿,令恶曜移其度数。曰,据天文家测量,星与地,相距至远,虽光行最速,而极远之星光,有历数年,数十年始到地上者。吾人眼见之星,只是其光影,究其体,早已不知去向。若是,则所谓移徙者,原只徙其光影,非必变其轨道也。夫太空之磁气,亦有吸引拒离二力,况吾人善恶二业力,能造成世界者乎。彼恶曜光临,人怀善念,则吉祥之气能拒之。人怀恶念,则凶戾之气能迎之,如水流湿,火就燥,又何疑乎。
【注释】
[1]荧惑:指火星,由于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因此我国古代称它为荧惑。心:指二十八宿中的心宿。火星总是在黄道附近移动,而火星留守在心宿的天象,在中国的星占学上被认为是最不祥的。
[2]股肱:读作gǔ gōng,大腿和胳膊。比喻辅佐帝王的重臣。
[3]岁:一年的收成,年景。
【译白】宋景公是春秋时代的诸侯。当周敬王四十年(前480)时,火星侵入了心宿的范围。依当时的星象,心宿正属于宋国的分野(古时天子按天上所列星宿的地位而分封诸侯,列宿所当的区域叫做分野),这是主刀兵灾祸的凶事将要降临宋国的征兆。宋景公为此事非常忧虑。朝中专管占卜星相的子韦说:“我有办法将此祸患转移给宰相承受。”景公说:“宰相是辅佐国家的大臣,好比我的大腿和胳膊,支持整个身体的行动,怎么可以使他遭受祸患呢?”子韦说:“那就转移给老百姓承受。”景公说:“人君应该以仁爱来安抚百姓,怎可反而让百姓承受灾患呢?”子韦又说:“还可以转移到年岁五谷收成上。”景公说:“时令饥荒,人民困苦,我怎够得上为人国君呢?”子韦赞叹说:“至高在上的天,听顺谦卑养德的人君,现在主公至心发出三种仁爱宽厚的言论,必然感应天心,荧惑星定会有所移动。”于是再占测星象时,果然移动了三度,离开了心宿的范围。宋国在这一年里,果然没有发生刀兵灾难。(《宋世家》)
[评语]《吕氏春秋》中记载:子韦说:“荧惑星定会移动三舍。每移动一舍就行过七个星座,每一星座相当于一年。所以君上将延寿二十一年。”《新序》对子韦这番话也有记载。 按:现今世间天文学昌明发达,知道地球也是众多行星中的一颗。比地球大的各种星球,多得不可胜数。据此而认定那些众多广大的星体,与地球上每个人的祸福相关,似乎太荒诞。但佛经中说,三千大千世界,是由无数星球组成,每一个星球都是一个世界,这是佛早已说过的。近代天文学家,也断言其他各星球,都有高等人类居住,他们身高几十丈甚至几百丈,寿命达到几十万年。与佛所说的诸天身长、寿命,每个细节都极其吻合。各个星球上既有积德行善的天人,也应该有作恶多端的魔民。众生的正报既有善恶之分,其依报自然也有吉凶之别。于是地球上的人类,与吉星相近则获福,与凶星相近则遭殃,也是理所当然的。又有人或许怀疑,既然其他星球与地球一起在太空旋转,都有各自一定的运行轨道,可以通过测量而得知,岂能因人发善愿,而使凶星改变其运行轨道?其实,据天文学家测量,其他行星与地球之间相距极为遥远。虽然光速最快,而来自极远星球的星光,也要经历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到达地球上。我们人类的眼睛所见到的星球,其实只是它们运行时留下的光影,究其本体,早已不知去向。既然如此,则所谓的移动迁徙者,原来移动的只是它们的光影,并不一定是它们的真实轨道。太空里的磁场,也存在着吸引和排斥两种力量,更何况我们人类善恶二种业力,能造就和改变世界,影响星体运行。当那恶星光临时,人们若能心怀善念,则吉祥的气场能量即能将它拒之远处。反之,如果人们心怀恶念,则凶戾的气场能量则能接纳吸收它。如同水往潮湿的地方流,火往干燥的地方烧,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卫宣公,惠公,懿公
【原文】卫宣公夫人夷姜,生太子伋[1]。为太子取[2]齐女,未入室,公说[3]而取之,生寿及朔。宣公自以夺太子妻,心恶太子,使之齐,与以白旄[4],令盗遮界上,见持白旄者杀之。寿知之,告太子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寿盗其白旄而先驰,至界,盗杀之。太子至,谓盗曰,所当杀乃我也。盗并杀太子。乃以子朔为太子,是为惠公。左右公子,怨惠公谗杀太子伋而代立,乃攻惠公,立伋之弟黔牟为君。立八年,齐襄公伐卫,纳惠公,黔牟奔周。惠公卒,子懿公立,好鹤,淫乐奢侈。翟伐卫,公欲发兵。兵畔[5]曰,君好鹤,可令鹤击翟。翟人遂杀懿公。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朔杀太子代立,至于懿公,常欲败之。卒灭惠公之后,而立黔牟弟之子,是为戴公。(伋属右公子,寿属左公子,故左右公子,伋寿之党也。左传,及史记卫世家)[评语]卫宣以好色而夺子妇,已自沦于禽兽。以夺子妇之故,羞面见子,即令盗杀子,更禽兽不如矣。禽兽不如之人,自不能有贤子嗣之福报,故伋,寿两贤同死,独留不肖之朔者,宣公之恶报也。朔欲夺位,而构[6]伋,致两兄同及于难,实罪不容于死。左右公子逐之,是人情,亦天理也。乃齐襄亦以禽兽之人,恶伤其类,违舆情而纳之,致令举国不服。狄入卫无抗者,而卫几亡。然齐襄不纳朔,则终为亡人,不能施惨报于其后。纳之,而懿嗣立,狄人杀之,尽食其肉。近因虽以好鹤,而远因实其父阶[7]之祸也。且齐人又使昭伯烝[8]宣姜,岂非报宣公之淫业耶。(狄人杀懿公,尽食其肉。见吕氏春秋。)高士奇曰,宣公烝于夷姜,又纳子伋之妇,淫昏无道,史册罕闻。昭伯复烝于宣姜,而其由则齐人使之,廉耻丧矣。上烝下淫,灭伦伤化者再世,何怪桑间濮上[9],相习成风耶。孔子序诗,备录墙茨,鹑奔诸什。于春秋,历纪夷姜,宣姜中冓[10]之事,以志卫为狄灭之由。福善祸淫,其应如响。而或以懿公亡于好鹤,亦未之察矣。卫当东渡,遗民男女,仅七百三十人。国祚[11]不绝如线。非文公躬行节俭,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安能靖[12]邢狄之难哉。夫一卫也,曩以骄淫败,后以勤俭兴,斯亦古今得失之鉴,而有国者所宜懔[13]也。
【注释】
[1]伋:读作jí。
[2]取:通“娶”。
[3]说:通“悦”,读作yuè。
[4]旄:读作máo,古代用牦牛尾做竿饰的旗子。
[5]畔:通“叛”,背叛。
[6]构:诬陷,陷害。
[7]阶:由来。
[8]烝:读作zhēng,一般指娶父亲的妻妾及兄长的妻妾。
[9]桑间濮上:桑间在濮水之上,是古代卫国的地方。古指淫风。后也指男女幽会。濮,读作pú。
[10]中冓:内室,指闺门之内。冓,读作gòu。
[11]国祚:君位、国统。祚,读作zuò。
[12]靖:平定。
[13]懔:读作lǐn,戒惧。
【译白】卫宣公,春秋时期卫国第十五任国君。他为人淫荡放纵,未即位前就与他的庶母夷姜私通,即位后正式立夷姜为夫人,生太子名叫伋。太子伋长大成人,宣公替他聘齐僖公的女儿宣姜做太子妃。尚未迎娶,宣公听说宣姜姿色绝世,就动了贪占的邪念。他先建筑一座豪华的宫室叫新台,直接把宣姜迎到新台,自纳为妃。宣姜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寿,小的叫朔。宣公因为宠爱宣姜,又因为自己夺了太子妃,心中有鬼,所以将往日怜爱伋的心,都转移到了寿和朔的身上,反而憎恶伋,心想百年以后,要把卫国的江山传给寿或朔。只因公子寿,天性孝友,与伋相处有如同胞,而伋又天性仁孝,温柔敬慎,没有失德,所以宣公不能显露他的心意。可是朔,虽与寿一母所生,贤愚大不相同,他天性狡猾,阴险狠毒,仗着他母亲得宠,私自蓄养死士,不但憎恨伋,连对他的胞兄寿,也不放在眼里。他心怀夺位的妄想,常挑激他母亲宣姜对伋反感,于是母子合谋,常谗言毁谤伋子。宣公信以为真,更加憎恨伋,要把伋杀掉才能甘心,只是想杀而没有罪名。这时恰好齐国来约卫国出兵伐纪,宣公便与朔商议,借这个机会,命令伋到齐国约定出师日期,给他白旄做标记,暗中派遣死士,假装盗贼,在通往齐国的要路莘野,只认白旄就把他杀掉,便可掩人耳目。不料这消息被寿知道了,急忙告诉伋,劝他出奔别国,将来再作打算。伋子说:“为人子以服从父命为孝,违背父亲的命令求生,就是逆子。我怎可做不忠不孝的逆子呢?”于是毅然应命前往。寿见伋天性仁孝,更加感动,心想:“我兄真是个忠孝仁厚的君子,怎可让他死在盗贼手中,不如我去代他一死,一来使兄获免,将来做个勤政爱民的国君。二来感动父母,从此悔悟。”寿于是准备了一艘船,带着美酒佳肴与伋饯别,到伋的船中,对伋说:“今天是我们兄弟永诀,看在小弟情面上,请兄多饮几杯。”两人泪眼相对,彼此劝酬,伋不觉大醉,呼呼睡去。寿对随从说:“君命不可迟延,我当替他前往。”于是捡取伋的白旄,留下一封书信给伋的随从说:“等太子酒醒后,呈给他看。”随即命令开船。到了莘野,那些埋伏的死士,望见白旄,一齐冲出,可怜寿挺身引颈受刀,慷慨就义。贼党取下头颅连同白旄,乘寿的船而归。再说伋不久酒醒,不见寿,随从将书信呈上,伋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伋不觉声泪俱下说:“寿弟为我受难,我怎么忍心?”立刻催船追赶,不久望见寿的船,只见船上一班贼党,不见寿,伋情急说:“我正是你们所要杀的伋,快杀我吧!”众贼才知误杀,于是又将伋的首级斩下,奔入卫城,见到朔后以实情相告,犹恐误杀得罪,谁知一箭双雕,正中了朔的隐怀。宣公虽然恨伋,但怜爱寿,忽然听说二子同时被害,从此忧郁成病,开眼闭眼总是看到伋、寿在他面前啼哭。祈祷无效,不到半个月就一命呜呼了。于是便由朔嗣袭君位,就是卫惠公。左公子泄、右公子职,怨恨惠公谗言害死伋和寿而又代立君位,常想为伋和寿报仇。惠公朔继位四年,左右公子便暗中联络伋和寿原来的一班随从,趁机迎立伋的同母弟黔牟为君,并宣告朔陷害二兄、致父忿死的罪恶,重新为伋、寿两人发丧改葬。惠公出奔于齐国。黔牟立位八年,齐襄公攻伐卫国,又护送惠公重登君位,黔牟出奔于周。卫惠公死后,他的儿子懿公(名赤)继位。懿公淫乐奢侈,爱好白鹤,苑囿宫廷,处处养鹤,所蓄养的鹤,都有品位俸禄。懿公每一出游,那些鹤也乘大车,分班从幸,号称“鹤将军”。懿公厚敛百姓钱财,以充实鹤的粮食,百姓饥冻,全不抚恤。后来翟国攻打卫国,懿公召兵应战,众兵士抗命说:“君王喜欢鹤,令鹤去抵抗吧。何必用我们呢?”于是懿公被翟人砍成肉泥。当初懿公嗣位为君,百姓和大臣们都不服,自从惠公杀害太子伋代立君位,直到懿公,卫国的百姓和大臣们一直都想推翻他们。惠公的后代,果真都灭绝了。后来卫国人迎立黔牟的同母弟弟昭伯的儿子申为君,就是卫戴公。(伋属右公子,寿属左公子,所以左右公子,都是伋和寿的党徒。《左传》,及《史记·卫世家》)
[评语]卫宣公因为好色而夺了儿子的媳妇,已经将自己沦于禽兽一类。又因夺了儿媳,而羞于与儿子见面,便指使盗匪杀害儿子,更是禽兽不如了。禽兽不如的人,自然不可能享有贤孝子孙的福报,所以伋和寿两个贤孝的儿子都同时死了,唯独留下不肖的儿子朔,这是宣公的恶报啊。朔想要夺得太子之位,而无端诬陷太子伋,致使两位兄长同时遇难,实在是罪不容死。左右公子驱逐他,既顺人情,也合天理。至于齐襄公也是个禽兽不如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竟同情惠公,违背民意而接纳他,并护送他回国重登君位,致使卫国上下不服。狄人入侵卫国,而没有兵将抵抗,导致卫国几乎灭亡。然而齐襄公若不接纳朔,则朔最终也就一死而已,不能施惨报给他的后代。正因为齐襄公接纳了朔,朔的儿子懿公后来被立为国君,最终被狄人所杀,连其肉都被吃尽了。直接原因虽是他喜好玩鹤,而间接原因其实是他父亲早就埋下了祸根。而齐国人又让昭伯与宣姜私通,这岂不是对宣公淫乱罪业的报应吗?(狄人杀懿公,吃尽了他的肉。见《吕氏春秋》)高士奇说:宣公与庶母夷姜淫乱,又抢夺了儿子的媳妇,其淫荡昏庸丧失人伦,史书上都罕见。而昭伯又与异母宣姜淫乱,其原由居然是齐人所逼,真是廉耻丧尽啊!宫廷上下淫乱无道,灭天伦,伤风化,难怪桑间濮上竞相仿效,淫乱都相习成风了。孔子整理《诗经》并作序时,完整收录了《墙有茨》、《鹑之奔奔》诸篇章。在《春秋》里,详细记录了夷姜和宣姜有伤风化的丑事,用以说明卫国被蛮狄所灭亡的原由。行善得福,淫乱得祸,其报应如声应响。或许有人会认为懿公国破身亡是由于喜好玩鹤,也是未能深究其源。后来当卫国东渡时,离乡背井遗留下来的男女老少,仅有七百三十人,可即便是这样,卫国的一线命脉没有断绝。若不是卫文公以身作则,厉行节俭,选拔人才,训导农桑,发展工商,重视教育,任人唯贤,卫国怎能逃过邢国和蛮狄入侵的劫难。一个小小的卫国,先前因骄奢荒淫而衰亡,其后又靠勤俭励志而复兴,实足以作为古今成败得失的明鉴,而警醒后世国君居安思危啊!
增修历史感应统纪卷一
印光大师鉴定
许止净编纂
何文印语译
卫庄公
【原文】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公筮[1]之,其繇[2]曰,大国灭之,将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十月晋伐卫,入其郛[3],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晋立襄公之孙般师[4]而还。十一月卫侯自鄄[5]入,般师出。初公登城,望见戎州,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翦之。公使匠久,又欲逐石圃。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闭门而请,弗许。逾于北方,而坠,折股,戎州人攻之。公入于戎州己氏。初公自城上,见己氏之妻发美,使髡[6]之,以为吕姜髢[7]。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于汝璧。己氏曰,杀汝,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璧。卫人复公孙般师而立之。(左氏传)
[评语]卫侯即蒯聩[8],姊适孔圉[9],生悝[10],通于浑良夫。蒯聩以欲弑母,出奔,居戚。与良夫言,使我入国,服冕乘轩,三死无与。与之盟。良夫与蒯聩入,如孔氏,迫孔悝强盟之,遂劫以登台,卫侯辄奔鲁(辄即蒯聩子)。孔悝立蒯聩为庄公。既而杀良夫,逐孔悝。故良夫为厉,以致被杀。
【注释】
[1]筮:读作shì,古代用蓍草占卦。
[2]繇:读作 zhòu,通“籀”,古时占卜的文辞。
[3]郛:读作fú,古代城圈外围的大城。
[4]般师:同“班师”,调回军队,也指军队凯旋。
[5]鄄:读作juàn,今山东省地名。
[6]髡:读作kūn,古代剃去男子头发的一种刑罚。
[7]髢:读作dí,亦作“鬄”,假发。
[8]蒯聩:读作kuǎi kùi。
[9]圉:读作yǔ。
[10]悝:读作kuī。
【译白】卫庄公在北宫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登上昆吾之观,向着北面大喊大叫地说:“登上这昆吾之墟,有延绵不绝的后代。我是浑良夫,向天诉说无辜。”卫庄公亲自占卜,其爻辞说:“大国来灭,将要亡国。阖门塞洞,从后墙逃出。”十月,晋国攻打卫国,进入外城。卫国人赶走了庄公,而与晋国媾和。晋人立卫襄公的孙子般师为君。十一月,卫庄公从鄄地回国,般师出走。起初,卫庄公登城,望见戎州,说道:“我是姬姓人,哪能容得戎人在。”于是毁了戎州。卫庄公使用匠人,长久不让匠人休息,又想要赶走石圃,石圃就利用匠人攻打卫庄公。卫庄公关上门求和,石圃不答应。卫庄公想爬北墙逃走,而跌了下去,折断了大腿骨。此时戎州人来攻打他。他逃到了戎州己氏那里。当初庄公从城上,看到己氏的妻子头发很美,命令她绞下来,作为吕姜的假发。现在已到了己氏那里,他拿出玉璧给己氏看,说:“只要你救我,我就给你玉璧。”己氏说:“杀了你,璧还能到别的地方去吗?”于是杀了卫庄公,取走了他的玉璧。卫国人又让公孙般师回来,并拥立他为国君。(《左氏传》)
[评语]卫侯就是蒯聩,他姐姐嫁给孔圉为妻,生下孔悝。孔家的臣仆浑良夫长得很俊美,孔圉去世后,浑良夫就与孔悝的母亲私通。太子蒯聩与卫灵公夫人南子有仇,想杀掉南子。蒯聩与他的党徒戏阳商量,准备在朝会时,让戏阳杀掉南子。戏阳后来反悔,没有下手。蒯聩频频用眼神向戏阳示意,被南子觉察到了,南子害怕,大声呼叫说:“太子想杀我!”灵公大怒,太子蒯聩出逃,避难到戚地居住。孔悝母亲派良夫到太子那里去,太子对良夫说:“如果你能帮我回国当上国君,我将报答您,让您头戴华冠,乘坐大夫的车。还免除您三种死罪——穿紫衣、袒裘、带剑上朝,都不算你犯死罪。”于是两人订立盟约,并答应把孔悝的母亲嫁给浑良夫。浑良夫与蒯聩一同回到卫国,来到孔家,强迫孔悝与他们订立盟约,并挟持他一起登上高台号令全国。卫侯辄逃亡到鲁国(辄即蒯聩之子)。孔悝拥立蒯聩当上国君,即卫庄公。卫庄公登位不久,就背信弃义,杀死浑良夫,将孔悝驱逐出境。所以后来浑良夫变为厉鬼来报复,以致卫庄公被杀。
虞叔
【原文】虞叔有玉,虞公求旃[1],弗献。既而悔之,曰,周语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祸[2]也。乃献之。又求其宝剑。叔曰,是无厌[3]也。无厌将及我。遂伐虞公,虞公出奔共池。(左传)
[评语]象以齿焚身,麝以香丧命,居乱世以财受祸者,何可胜道。周谚二语,真痛哭流涕而言之。然无厌者终受祸,虞公其显见者。
【注释】
[1]旃:读作zhān,文言助词,相当于“之”或“之焉”。
[2]贾祸:取祸。
[3]无厌:不满足。
【译白】虞公是春秋时代姬姓的公爵诸侯,是周皇室的后裔。虞公的弟弟虞叔,有一块珍贵的宝玉,虞公让虞叔将这块宝玉送给他,虞叔当时没有答应。过后,虞叔后悔地说:“周人曾有两句俗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平民本来没有罪过,只因为自己藏有价值连城的宝璧,就会因璧而招来杀身之罪),我何必贪留这块宝玉,而招来祸害呢?”于是将这块宝玉慷慨地献给了虞公。虞公得到宝玉后,知道虞叔还有一口锋利无比的宝剑,又要虞叔献出。虞叔私下说:“虞公所求不止,心无厌足。心既无有厌足,必将杀我。”于是乘虞公不备,起兵攻打虞公。虞公失利,出奔到共池避难。(《左传》)
[评语]大象因其牙齿贵重,而招来杀身之祸。麝鹿因身上的麝香,而招来丧命之灾。身居乱世中,因怀有财富而遭受祸患的人,实在不可胜数。周人所说的两句俗语,真是遭受切肤之痛者,痛哭流涕说出的警世格言啊!然而贪得无厌的人,终将遭受祸害,虞公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证。
晋桓叔,庄伯,潘父
【原文】昭侯七年,晋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败还,晋人立孝侯,诛潘父。周平王四十七年,曲沃鳝(桓叔子,称曲沃庄伯)入翼,弑孝侯。晋人攻庄伯,立孝侯子郄[1],是为鄂侯。鄂侯卒,子哀侯立。庄伯之子武公伐晋,虏哀侯,晋立哀侯子,是为小子侯。武公诱杀小子侯,王命哀侯弟缗[2]为晋侯。武公伐晋侯缗,灭之,以宝器赂周釐[3]王。王命武公为晋君。武公卒,献公立。桓,庄之族逼,献公患之。士[艹/为] [4]曰,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已。遂于群公子谋谮[5]富子而去之,又与群公子尽杀游氏之族。乃城聚而处之。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左氏传,史记晋世家)
【注释】
[1]郄:读作xì。
[2]缗:读作mín。
[3]釐:读作xī。
[4][艹/为]:读作wěi。
[5]谮:读作zèn,诬陷,中伤。
【译白】昭侯七年(前739),晋国大臣潘父杀了晋君昭侯,而迎立曲沃桓叔为君。桓叔想去晋国都城,晋国人发兵攻打桓叔。桓叔失败,退归曲沃。晋国人共同拥立昭侯的儿子平为国君,这就是孝侯。孝侯诛杀了潘父。孝侯八年(前731),曲沃桓叔去世,他的儿子鳝接替桓叔,这就是曲沃庄伯。周平王四十七年(前724),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在晋都翼城杀了晋君孝侯。晋国人攻打曲沃庄伯,庄伯又退回曲沃。晋人再拥立孝侯的儿子郄为国君,这就是鄂侯。鄂侯在位六年去世。曲沃庄伯听说晋鄂侯去世,于是起兵攻打晋都。周平王派遣虢公领兵讨伐曲沃庄伯,庄伯逃回曲沃防守。晋人共立鄂侯的儿子光,这就是哀侯。哀侯二年(前716),曲沃庄伯去世,他的儿子称替代庄伯即位,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八年(前710),晋国侵伐陉廷。陉廷人和曲沃武公合谋,九年(前709),在汾河畔反攻晋国,俘虏了哀侯。晋人又立哀侯的儿子小子为国君,这就是小子侯。小子元年(前708),曲沃武公指使韩万杀害了被俘获的晋哀侯。曲沃更加强大,晋国没法奈何它。晋小子四年(前705),曲沃武公骗来晋小子并杀了他。周桓王派虢仲讨伐曲沃武公,武公退回曲沃。于是晋人立晋哀侯的弟弟缗为晋侯。曲沃武公攻打晋侯缗,灭掉了他,用所有的珍宝贿赂周釐王。釐王就任命曲沃武公做晋国国君,列为诸侯。于是武公全部吞并占有了晋国的土地,改号叫晋武公,并开始迁往晋国都城。武公取代晋君两年后去世。他的儿子献公佹诸即位。桓叔和庄伯的后人势力日益强大,人数很多,献公忧虑自己的地位不保。士[艹/为]说:“先将最有智谋的富子去掉,剩下的群公子们就好图谋了。”于是士[艹/为]与群公子合谋诽谤富子而将他除掉,又与群公子将游氏家族赶尽杀绝。然后在聚这个地方修建城邑,让群公子住在聚邑。晋献公带兵围攻聚邑,把群公子全部杀得精光。(《左氏传》,《史记·晋世家》)
虞公
【原文】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1]于虞,以伐虢[2]。公曰,是吾宝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灭下阳。后一年,晋复假道,虞公又许之。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以媵[3]秦穆姬。(左传)
【注释】
[1]假道:借道。
[2]虢:读作guó,周代诸侯国名。
[3]媵:读作yìng,指以臣仆陪嫁。
【译白】虞、虢,两国是同姓的公爵诸侯国,国土比邻,关系密切,有如唇齿相依一般,两国国界都与晋国相连。虢公名叫丑,个性骄傲,而且爱好用兵。晋献公也好争战。因此虢、晋两国常在边邑发生战事。晋献公想灭掉虢国,以除后患,于是向大夫荀息询问计策,荀息说:“虞、虢两国是同姓的邻邦,共守同盟,若攻伐虢国,虞国必往援救,我国虽有精兵良将,对敌两国,恐怕未必就能取胜,当用计策,使两国脱离关系,然后分别击破。”献公问:“当用何计?”荀息说:“虞公最爱好宝贝,我们可用屈地所产的良马和垂棘地所产的宝璧,贿赂虞公,借虞道攻伐虢国,这样使虞国和虢国脱离关系。”献公说:“这两件东西都是稀世的宝贝,寡人怎能割舍给他人呢?”荀息回答说:“我们利用这两种宝物,向虞国借道伐虢,虢没有虞援救,必定灭亡。虢亡,虞也不能独存。我们灭了虢以后,回兵再灭虞国,就能取回宝物,岂不是犹如以内库的玉马暂时寄存于外库吗?”献公说:“虞国有贤臣宫之奇,料事如神,恐会极力谏阻虞公,那怎么办呢?”荀息说:“虞公贪爱宝物而且愚昧,虽有贤臣强谏,也不见得会听从。”献公听从了荀息的话,立刻将宝璧和良马交给荀息,派遣他出使虞国。虞公见荀息进献宝璧和良马,欢喜得笑逐颜开。荀息对虞公说:“寡君仰慕君的贤明,畏惧贵国的强盛,不敢私自拥有宝物,特遣臣奉献贵国。”虞公说:“这么说,贵国必定有所求于寡人了。”荀息说:“虢人屡次侵略我国南方边境,寡君为了社稷,委屈求全,遣使请求讲和。不料虢国不守誓约,又侵伐鄙邑的边境。寡君久闻君一向以正义为念,所以敢请借道贵国入虢请罪。若能攻克虢国,所有虏获全部奉献贵国,以报答借道之恩。寡君愿与贵国世世敦修盟好。”虞公大喜,立刻允许,且愿先行举兵伐虢。宫之奇谏正虞公说:“虞、虢两国彼此依恃,互为表里,虢若灭亡,虞必同灭,譬如唇亡齿寒。而且晋君贪不厌足,主公千万不可允许借道。”虞公不听,于是兴师帮助晋国。当时晋献公拜里克为大将,荀息为副将,会同虞国军队攻伐虢国,结果取下虢国京都下阳。经过一年,晋又向虞国借道,灭了虢国,虢公丑逃奔京师。晋军灭虢以后,还师经过虞国,在虞国借用馆舍,趁虞国不备,灭了虞国,捕虏虞公解归晋国。后来秦穆公迎娶晋献公的女儿伯姬为夫人,晋国就用虞公作为伯姬陪嫁的臣仆。(《左传》)
晋献公,惠公
【原文】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有贤行。及得骊姬,生奚齐,乃欲易太子。姬令太子祭其母齐姜,荐胙[1]于公,姬置毒胙中。献公欲飨之,姬止之曰,宜试而后尝。祭地,地坟[2]。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姬泣曰,太子忍其父而欲弑,况他人乎。妾愿母子避之他国,毋使为彼所鱼肉也。太子闻之自杀。献公卒,奚齐立,里克杀奚齐于丧次(里克为申生之师傅)。荀息立奚齐之弟悼子,里克杀悼子于朝(左传作卓子)。秦穆公乃送夷吾于晋,是为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为变,赐之死。又烝[3]于贾君(夷吾之嫡母)。狐突之下国[4],遇申生,与载而告之曰(如梦相见,申生使登车),夷吾无礼,余得请于帝,将以晋与秦,秦将祀余。狐突曰,臣闻神不食非其宗,君祀毋乃绝乎。申生曰,诺,吾将复请于帝。后十日,将有巫而见我焉。许之,遂不见。及期而往,复见申生,告之曰,帝许我罚有罪矣,敝[5]于韩。后惠公与秦战于韩,为秦虏。(晋世家)
[评语]通鉴大感应录曰,武,庄之大逆无道,皆恒叔有以启之也。至献公患桓,庄之族大而势逼,尽诛群公子,而桓,庄之支庶无孑遗,其感应一也。又封其臣赵夙于耿,毕万于魏,为瓜分其国之兆,其感应二也。献公惑于骊姬,杀太子申生,又欲杀重耳,夷吾。及死,里克杀其子奚齐及悼子。继而夷吾即位,为秦所虏。子圉[6]继立,为下所杀。四子一孙,不得令终,其感应三也。
逊庵曰,桓,庄负昭侯,而献公尽诛群公子。献公诛群公子,而子孙鲜终。一报还一报。
金履祥曰,桓,庄夺宗,故其子孙忌宗族之逼聚而杀之,而桓,庄之支无孑遗。献公方灭同姓之国耿,霍,魏,卒杀其子。赵魏之封,即种分晋之根。天理报应,亦微而速也哉。 高士奇曰,献公烝于齐姜,灭同姓之国,绝先祖之裔,逆伦害理,宜有家祸。至远申生,重耳,夷吾于鄙,而惟妖姬是崇是嬖[7],盖天夺其鉴,而降以积恶之罚。不然,以士蔿,里克之忠谏,何其不敌二五与一骊姬也(二五者,谓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两人与骊姬一党者)。
【注释】
[1]胙:读作zuò,古代祭祀时供的肉。
[2]坟:小土堆。
[3]烝:一般指娶父亲的妻妾及兄长的妻妾。烝读作zhēng。
[4]下国:指都城以外的地方。
[5]敝:失败。
[6]圉:读作yǔ。
[7]嬖:读作bì,宠爱。
【译白】晋献公是春秋时代的诸侯,晋武公的儿子。他生性好色,当他为世子时,就与他的庶母齐姜私通,生子名叫申生。即位后立齐姜为夫人,申生为太子。献公共有八个儿子,其中以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狐姬生的儿子)最为贤能。后来献公攻伐骊戎,骊戎请和,将两个女儿骊姬和少姬送给献公。骊姬长得风姿妖艳,机智过人,诡诈多端,在献公面前谄媚取怜,又时常参谋政事,十言九中,所以献公对她宠爱无比。骊姬生一子名奚齐,少姬也生一子名悼子。这时齐姜已死,贾君为夫人,献公为了博取骊姬的欢心,不顾占卜所现的凶兆,断然改立骊姬为夫人,进而想废太子申生,改立奚齐为太子。由于太子申生贤能孝悌,又曾屡次建立奇功,深受群臣百姓拥戴,骊姬心想:“若无故废长立幼,恐群臣不服,而且公子重耳、夷吾等和申生都很友善,恐怕节外生枝。”因此她在献公面前,佯装极力反对,而暗中策划,贿赂、勾结献公的宠幸大夫梁五和东关五(当时人称“二五”)。先建议献公将太子申生封于曲沃,主持宗邑,将重耳、夷吾分封于蒲邑和屈邑,以镇守边疆。从此宫中就被幸臣宠妾包围,骊姬趁机下手谋害申生。一天,献公出外打猎,骊姬派遣心腹到曲沃告诉申生说:“我梦见你母亲齐姜饥饿,来求祭祀,你应当赶快设酒食祭祀。”申生就在齐姜祠中设坛拜祭。祭祀完毕,遣使将所祭的酒肉进给献公,这时献公打猎还未回来,骊姬把酒肉留在宫中。经过六天,献公回宫,骊姬暗中将毒药放入酒肉中,呈给献公说:“妾梦见齐姜饥饿来求祭,遣使命太子祭祀,这是太子特为君送来的酒肉。”这时献公举杯要饮,骊姬急忙阻止说:“从宫外送来的东西,怎能不先尝就吃呢?”献公将酒洒在地上,地面立刻土松起堆。拿肉喂犬,犬即刻中毒而死。骊姬佯装不信,又召小臣试吃,小臣也一命呜呼。这时骊姬佯装大惊,哭泣着说:“天啊!好狠心的太子啊。国家迟早是他的,国君年纪已老,难道就连残年也不能等待了?对自己亲生的父亲尚且忍心下毒手,何况他人呢?以前国君想废掉他,妾竭力劝止,没想到今天几乎误害了国君。太子下手这样毒辣,完全是疑忌我母子的关系啊。请国君赐妾母子远避别国,以免迟早被世子杀害。”骊姬哭倒在地,献公气得不能说话,扶起骊姬说:“你起来,我一定公布他的罪状,下令讨伐这个逆子。”随即上朝下令讨伐申生。这时大夫狐突急遣心腹星夜赶到曲沃密报申生。申生叹息说:“君父没有骊姬,住不安,吃不饱。我若自白无罪,骊姬必有罪。君父年老,假使因杀骊姬而寝食不安,就是我伤害了君父的心。”于是就向北稽首三拜,自缢而死。申生死后,骊姬又到献公面前泣诉:“妾听说重耳和夷吾都是申生的同党,申生死了,这两公子一定会替申生报仇的。”献公又下令捉拿重耳和夷吾。重耳出奔翟国,夷吾奔往梁国。献公改立奚齐为太子。不久献公病倒,临终前把奚齐托孤给荀息。献公死,荀息立奚齐为国君,主持丧礼。但就在停灵治丧的地方,奚齐被申生的师傅里克杀死。荀息又立悼子为君。不几天,又被里克杀死。骊姬见大势已去,投井自杀。里克吩咐捞出尸体,砍成肉泥。这时晋国内部空虚,秦穆公送夷吾归国即位,就是晋惠公。可是群臣百姓心目中的贤君是重耳,重耳仍居国外。夷吾畏惧里克叛变,赐里克死。同时凡是不拥护他的大夫,一概杀掉。又仗势淫乱他的嫡母贾君,贾君垂泪说:“妾不幸侍奉先君不能从终,又失身于你。妾身不足惜,望你为故太子申生申冤,择地改葬,以赎失身之罪。”惠公允许,下令办理,命大夫狐突前往祭告。于是把申生重殓入棺,葬在曲沃高原。狐突设祭拜奠完毕,正要回朝时,忽然旌旗飘摇,一队人马,迎面而来,见大车中申生冠缨佩剑,宛如生前一样。申生吩咐御者下车,接狐突上车,对狐突说:“上帝悯我仁孝,命我为乔山神。夷吾对先君夫人无礼,我憎恶他的秽行,已控诉于上帝。现在秦穆公很贤明,我想把晋国的土地送给秦国,使秦国人民祀奉我。您以为怎么样呢?”狐突说:“世人虽然憎恶晋君,可是晋国人民有什么罪呢?太子舍弃自己国家,求祭于异国,下臣听说神不享不同宗的祭祀,我看这不合仁孝的道理,请太子三思而后行。”申生说:“是的。我也曾经这样想过。那么我当再奏于上帝,您暂且停留十天,新城西边有巫人,我将托言答复您。”于是就请狐突下车,车马一时不见。狐突发现自己卧在新城外馆,左右告诉他说祭奠完毕时,他忽然仆于地上不醒,左右将他扶上车,载回休息。狐突知道是场奇梦。到了十天后,果然来了一位巫人求见说:“有乔山神托我传语,告诉狐大夫:‘我已复奏上帝,上帝已准。但辱其身,绝其后,以示罪罚,而无害于晋。’”后来惠公背义于秦国,秦穆公痛恨他,起兵讨伐,惠公兵败于韩原被俘。因秦穆公夫人(申生的妹妹)求情,才把惠公的儿子圉留在秦国做人质,放惠公归国。不久惠公死,圉私自逃回晋国继位。秦穆公憎恨惠公父子没有信义,以兵力协助重耳回国即位,派遣使者追杀了圉,惠公就此绝了后代。申生托巫人所传之语果然应验。
[评语]《通鉴大感应录》中记载:武公与庄伯之大逆不道,皆源于晋桓叔的恶劣示范。到了晋献公,因为担心桓叔和庄伯的后代势力强大而逼主,竟然杀尽了群公子,而令桓叔和庄伯直系和旁系的后人无一幸存。这是感应的第一个明证。晋献公又将耿地分封给大臣赵夙,将魏地分封给大臣毕万,从而埋下了瓜分晋国的祸根。这是感应的第二个明证。晋献公被骊姬魅惑欺骗,杀了太子申生,还想杀掉重耳、夷吾。等到晋献公一死,里克即杀掉他的儿子奚齐和悼子。接着夷吾登位,又被秦国所虏。夷吾的儿子圉继立,又被下臣所杀。晋献公的四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没能活到寿终。这是感应的第三个明证。 逊庵说:桓叔、庄伯对晋昭侯忘恩负义,而晋献公又杀光了桓、庄两家的后代。晋献公杀光了桓、庄两族的后代,而自己的子孙也无一善终。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金履祥说:桓叔、庄伯觊觎掠夺国君宝座,所以两人的后代也忌惮本宗族势力壮大,而残杀本宗族的子孙后代,导致桓叔和庄伯自己的后代也一无幸存。晋献公刚吞灭兼并了与他同姓的耿、霍、魏等国,最终也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对赵氏和魏氏的分封,即种下了瓜分亡灭晋国的祸根。上天的报应,真是隐微而神速啊。
高士奇说:晋献公与齐姜淫乱,吞灭同姓诸侯国,杀绝同一先祖的后代,违逆人伦,害天害理,也是活该他的家族后代遭到祸害。至于晋献公放逐申生、重耳、夷吾到偏远之地,而只对骊姬这个妖精唯命是从,实在是上天剥夺了他鉴别是非的能力,最终对他犯下的累累罪恶而加以清算惩罚。不然,为何以士[艹/为]、里克的忠诚劝谏,竟敌不过梁五、嬖五和骊姬这三个恶人呢?
晋申生
【原文】晋献公将杀其世子[1]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2]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盍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3]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4]吾君,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恭世子也。(檀弓)
[评语]张南轩曰,申生无辜而死,不但无一怨言,而爱君忧国之心,至死不变。忠孝之道,申生其曲尽矣。而高士奇言,皋落授命之日,申生之不立,无愚智皆知之,而梁余子养死而不孝,不如逃之之言,最为明决。狐突,罕夷,所见亦同。士[艹/为] [5]为吴太伯之策,皆善处人骨肉之际者也。申生仁恭有余,智断不足,昧于大杖则走之义。徒知不敢爱死,然不知死孝则父有杀子之名,而所以陷父于恶者益大。惜乎能恭而不能权[6]也。此论亦是。然申生之曲尽忠孝,除舜以外,孰能企及。所以没而为神,祸福晋国,天帝亦惟命是听也。
【注释】
[1]世子:天子或诸侯之嫡子中的储君称谓。
[2]盍:读作hé,何不。
[3]念:考虑。
[4]图:图谋划策。
[5][艹/为]:读作wěi。
[6]权:权宜,变通。
【译白】申生是春秋时代晋献公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很有贤德。当献公得到骊姬之后,就疏远以至嫌弃这个太子了。献公私下对骊姬说:“我想废了太子,以奚齐代替他。”骊姬哭着说:“太子被立,诸侯都已知道,而且他数次领兵,百姓都拥护他,怎么能因我这贱人的原因而废掉嫡子去立庶子?您一定要那样,我就去自杀。”骊姬表面佯装称誉太子,暗地里却诽谤陷害太子,想让献公立自己的儿子代替太子。申生的异母兄弟重耳对太子说:“放毒药的是骊姬,太子为何不去把话说明?”太子说:“我父君老了,没有骊姬,就睡眠不安、饮食不甘。即使向他解释清楚了,又会引起他对骊姬发怒。这不行。”重耳又说:“那你可逃奔到其他国家去。”太子说:“带着杀父的恶名逃奔,谁会接纳我?”申生派使人向他的师傅狐突辞行说:“申生有罪,因为没有听您的话,才面临死亡。申生不敢贪生怕死,但是我们的国君年老了,将要被立为太子的儿子又太年幼,国家多灾多难,您就不肯出来为国君出谋划策吗?如果您能出来辅助国君,申生就等于受到恩惠而死了。”申生再三叩头稽拜之后就自杀了。由于他对国君特别顺从,所以死后谥号为“恭世子”。(《檀弓》)
[评语]张南轩说:“申生无辜而死,不但没有一句怨言,而且他的爱君忧国之心,至死都不变。忠孝之道,申生都做到极处了。”而高士奇说:“在晋献公命令申生率兵攻打皋落之日,无论愚人还是聪明人都已看出,申生不会被立为储君了。而晋国大夫梁余子养劝他远走高飞,以免枉死了还要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只有这样才最为明达和决断。狐突、罕夷,所劝也相同。士[艹/为]劝申生仿效吴太伯放弃太子之位而远走他国,以谋发展。这几个人的看法,都是善于处理父子骨肉之间矛盾的。申生仁孝谦恭有余,而智慧决断的魄力不足,不懂‘大杖则走’的道理,只知仁孝而不怕死,却不知以死尽孝,只会让父亲担负杀子之名,从而将父亲置于更为不义之地。可惜申生能谦恭退让而不懂随机应变啊。”这种观点虽然也有道理,然而申生用他的死将忠孝做到了极处,除了帝舜之外,谁能比得上他呢?所以申生死后而为神,掌管晋国的祸福,连天帝都尊重他的意志而行事。
晋文公
【原文】晋文公,将与楚人战于城濮,召咎犯而问曰,楚众我寡,奈何而可。对曰,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季曰,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1],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诈伪之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非长术。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反[2]而为赏,雍季在上。左右谏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谋也。君用其言,而赏后其身,或者不可乎。文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时之务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孔子闻之曰,临难用诈,反[3]而尊贤,文公虽不终始,足以伯[4]矣。(吕氏春秋)
[评语]孔子云,晋文公谲[5]而不正,岂非惜其临难用诈乎。故云虽不终始,足以伯。言虽能正之于终,不能慎之于始,故不能进于王,而仅足以伯也。然文公尚能知信为百世之利,诈为一时之务。尚信而绌[6]诈,故能主伯中夏,历世不衰。倘以一时之胜,遂以使奸使诈为无上妙法,一往而不返,则亡可翘足而待矣。
又按左传,咎犯教民知义,知信,知礼。其用诈,只是对敌国,非以教民也,故晋能伯。
【注释】
[1]田:同“畋”,打猎。
[2][3]反:通“返”,返回。
[4]伯:同“霸”。
[5]谲:读作jué,欺诈,玩弄手段。
[6]绌:通“黜”,废除。
【译白】晋文公,名重耳,是春秋时代晋献公的儿子,因逃避晋献公宠妾骊姬之难,逃亡国外十九年,后来得到秦穆公的协助,归国即位。晋文公自归国即位后,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有一次,将要在城濮这个地方与楚国交战,当时楚国军势强大,晋文公召大夫咎犯商讨对策,问道:“楚国兵势众多,我国军力单薄,怎样才能战胜楚国呢?”咎犯回答说:“主公只要使用巧诈的方法,即可取得胜利。”文公将咎犯的看法问雍季,雍季举两个譬喻说:“去尽泽中的水来捕鱼,怎么不能获得鱼呢?可是这样做,大小鱼概不留存,第二年就不再有鱼了。焚烧森林打猎,怎么不能获得禽兽呢?可是明年就不再有禽兽了。用诈伪的手段,虽然现在可以取胜于一时,以后将不再有使用的余地了,所以这不是长久的策略。”文公采用了咎犯诈伪的方法打败了楚国。回国后赏赐这次战役中有功的群臣将士,结果雍季获得的赏赐最高最上,左右劝谏文公说:“这次城濮得胜的功绩是主公采用咎犯的计策,可是对咎犯的奖赏反而在雍季之下,岂不是不合理吗?”文公说:“雍季所说的道理,有益于千秋百世。咎犯所献的方法,只能有利于一时的要务而已。对于一时之利的奖赏,怎能够高于百世之利的奖赏呢?”孔子听到了这件事之后说:“临急难而使用诈伪的方法取胜,返回后而尊崇贤才。文公虽然不能从始至终慎施王道,但是以他的作为来看,足可以称霸诸侯了。”(《吕氏春秋》)
[评语]孔子认为,晋文公奸诈狡猾,心术不正。岂不是惋惜他临急难而使用了欺诈手段,所以才说晋文公虽不能自终至始慎行王道,仍足以称霸诸侯。意思是说晋文公虽能正大光明于事后,而在其开始和中间过程中却不能遵行道义伦理,所以不够资格晋级称王,而仅足以在诸侯中做个霸主而已。然而晋文公还知道诚信能带来百世之利,诈伪仅能偶尔解一时之急。他大体上还是崇尚诚信而反对欺诈的,所以能称霸中原,世代不衰。倘若为了一时的得胜,而将使奸使诈的手段当作最高的妙法,一意孤行而不肯回头,那么他灭亡的日子可就翘足而待了。
又据《左传》中记载:咎犯平时教导国民要知义、知信、知礼,可知他使用诈伪手法,也只是在对付敌国时不得已而一用,并非以此教化本国百姓的,所以晋国能够称霸诸侯。
冀缺
【原文】臼季使过冀,见冀缺耨[1],其妻馌[2]之,敬,相待如宾。归言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请用之。臣闻之,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文公以为大夫。(左传)
[评语]夫妇之间,耕馌之顷,而能敬,则无人不敬,无处不敬矣。故君子无不敬,小人肆无忌惮。以此观人,人无遁形。以此自省,可以入德。
【注释】
[1]耨:读作nòu,锄草。
[2]馌:读作yè,给在田间耕作的人送饭。
【译白】晋国大臣冀芮因罪被杀,儿子冀缺被废为平民,靠务农为生。冀缺不因生活环境和个人际遇的巨大变化而怨天尤人,他一面勤劳耕作以谋生,一面以古今圣贤为师刻苦修身,德行与日俱增,不仅妻子对他非常仰慕,就连初次结识他的人也无不赞叹。一次冀缺在田间除草,午饭时间妻子将饭送到田头,十分恭敬地跪在丈夫面前,冀缺连忙接住,频频致谢。夫妻俩相互尊重,饭菜虽粗劣,倒也吃得有滋有味。此情此景,感动了路过此地的晋国大夫臼季,经过一番攀谈,臼季认为冀缺是治国之才,极力向晋文公举荐:“恭敬,是德行深厚的表现。能恭敬必定有德行,有德行必能教化百姓。请君上任用他。下臣听说,一个人出门如同会见宾客般的恭敬,办事如同参与祭祀般的恭敬,这就是仁爱的准则啊。”于是晋文公就任用冀缺为下军大夫,后来冀缺立了大功,被升为卿大夫。(《左传》)
[评语]夫妻之间,即使在田间耕地送饭的瞬间,也能做到互相尊敬,那将是无人不敬、无处不敬了。所以君子时时处处无不心怀敬畏,而小人则肆无忌惮。以此观察人,便能看透人的本质。以此自我反省,便可以修身积德。
赵盾
【原文】晋灵公壮侈,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观其避丸也。赵盾数谏,公使[钅*且]麑[1]刺赵盾。盾闺门开,居处节(左氏传作使[钅*且]麑贼[2]之,晨往,寝门辟[3]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而叹曰,杀忠臣,弃君命,罪一也。遂触树而死。初盾田首山,见山下有饿人,示眯明也(左传作提弥明)。与之食,舍其半。问之故。曰,宦三年,未知母之存否,愿遗[4]母。盾义之,益与之饭肉。已而为晋宰夫,盾弗复知也。九月灵公饮赵盾酒,伏甲将攻盾。示眯明知之,恐盾醉不能起,而进曰,君赐臣觞[5],三行可以罢。盾去,灵公伏士未会,先纵啮狗,明搏杀狗。已而伏士逐盾,明反击之而脱盾。盾问其故。曰,我桑下之饿人也。问其名弗告,因而亡去。(晋世家)
[评语]灵公厚敛好杀,终遭赵穿之弑。赵盾忠君爱国,遂免[钅*且]麑之贼。眯明饥不忘母,得遇赵盾之救。赵盾怜贫敬孝,卒受眯明之报。皆感应显然者也。(吕氏春秋,眯明再咽而后能视,盖饥将死矣。)
【注释】
[1] [钅*且]麑:读作chú ní,晋国大力士。
[2]贼:害,伤害。
[3]辟:开,打开。
[4]遗:读作wèi,给予,馈赠。
[5]觞:读作shāng,以酒饮人或自饮。
【译白】晋灵公名叫夷,是晋文公重耳的孙子。赵盾是晋文公的功臣赵衰的儿子,曾任晋襄公、灵公的正大夫,是辅政大臣。灵公暴虐无道,生活非常奢侈,他极力加重人民赋税,搜刮钱财,兴建一座名叫“桃园”的大花园。园内建筑高台,台上又建一座高楼,屋宇栋梁和四周墙壁,都雕刻精美、陈设豪华。灵公时常登楼台饮酒游乐,召优伶演戏,园外有百姓围观。灵公居然趁人群众多之际,在台上张弓引弹,对准人群射发。百姓中弹,有破头的,有打落门牙的,呼号啼哭,嚷叫拥挤,奔逃躲避,灵公见此情景便哈哈大笑,引以为乐趣。赵盾屡次挺身谏正,灵公不但不采纳,反而心生忌恨,于是暗中命力士[钅*且]麑前往刺杀他。[钅*且]麑领命,在天未明前,潜伏到赵府。这时赵府内室的门已经开了,只见赵盾身着朝服,垂绅正笏,将要早朝,因天色还早,端坐在厅堂假睡,等待天明。[钅*且]麑见状,退出门外感叹地说:“我看相国居处端庄,不忘敬君。这样的大臣,是国家百姓的忠臣。我若杀忠臣,就是不忠。若违背君命不杀,就是不信。不忠不信罪过相等,不如自杀以谢君命。”说罢,以头猛触门前的一棵槐树而死。 数年前,赵盾在首阳山下打猎,见一饿人倒卧在桑树下,赵盾问他姓名原由,那人说:“我是晋国人,名叫示眯明,在外游学三年回国,盘缠用尽,已经三天没有进食,无力走动了。”赵盾怜悯他,赐给他食物。示眯明先留下一半,然后才吃。赵盾问他为何留下一半。示眯明说:“久别家中老母,不知生死如何,我家离此不远,愿将大人所赐美食带回孝敬老母。”赵盾敬佩他饥不忘母的孝心,命他好好吃饱,另外又赐给他饭肉带回奉养母亲。示眯明感激拜谢而去。不久示眯明应募进入宫中当了宰夫,赵盾一直不知道。灵公派[钅*且]麑暗杀赵盾不成,又另设计谋,设宴召赵盾入宫饮酒,暗伏甲兵攻击赵盾。示眯明知道了,担心赵盾酒醉不能起身,酒到三巡时趋前大声说道:“臣子陪侍国君饮酒,礼上不超过三巡。”于是扶赵盾下堂,这时伏兵还未就位。灵公赶紧放纵他的随身猛犬,扑啮赵盾。示眯明奋身搏击猛犬,犬被打死,灵公大怒,命伏兵围攻追杀。示眯明一面抵抗追兵,一面背负赵盾逃出宫外,脱离了险境。赵盾问示眯明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示眯明回答说:“我是首阳山桑树下的饿人,感念相国一饭救命之恩,特来相救。”赵盾再问他的姓名住处,示眯明不告,转身很快逃去。赵盾离朝隐居以后,灵公在声色之中,更是日夜荒诞,不问政事,不久就被赵衰庶子的后代赵穿刺杀而死。(《晋世家》)
[评语]晋灵公贪财好杀,最终被赵穿所杀。赵盾忠君爱国,因而得免被[钅*且]麑所害。眯明饥饿不忘母亲,得遇赵盾救济。赵盾怜悯贫穷,敬重孝子,遇难时又受眯明报答。这些都是有感必应的典型事例啊。(《吕氏春秋》中记载,眯明连咽两口饭后,才恢复视力,实在是快要饿死了。)
魏颗
【原文】秦伐晋,次[1]于辅氏。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2]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3]杜回,杜回踬[4]而颠[5],故获之。夜梦之曰,余,尔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左氏传)[评语]此为鬼报德,始见于历史者。观此,一知救人生命,必有善报。一知父母虽亡,其爱护子女之心,生死不易。
【注释】
[1]次:驻扎。
[2]嬖:读作bì,宠幸。
[3]亢:抗,匹敌。
[4]踬:读作zhì,被东西绊倒。
[5]颠:倾倒,跌。
【译白】魏颗是春秋时代晋国魏武子的儿子,为人明礼敦厚,任晋国将军之职。有一次秦桓公派遣勇猛善战、威震当时的名将杜回,带兵攻打晋国。大军在晋国辅氏(今陕西省大荔县东)那地方扎营,准备会战。晋国面临着重大的威胁,就派魏颗将军出师对抗。两军大战之下,结果却出乎意料,魏颗在辅氏打败了秦军,虏获了秦国猛将杜回,为晋国立了战功。原来几年前,魏颗的父亲魏武子,有个宠妾名叫祖姬,没有生儿子,魏武子平时身体一有病时,就嘱咐魏颗说:“祖姬是我所爱的女子,她还很年轻。我死后,你要为她选择个对象把她嫁了,使她的终身有个归宿,不要使她流离失所,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瞑目了。”但是到了魏武子病得很沉重,快临终时,又嘱咐魏颗说:“祖姬是我的爱妾,我死后,你当让她为我殉葬,使我在九泉之下有个良伴,不要使我的孤魂寂寞。”说完就去世了。魏武子死后,魏颗安葬父亲时,并没有让祖姬殉葬,而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士人把她嫁了。有人问魏颗说:“你怎么能不遵从你父亲临终时的遗命呢?”魏颗说:“我父亲平日里都吩咐我要善嫁此女,使她得个好归宿,终身有所依托。到了病重临终时他精神昏乱,又命我殉葬她。为了不陷父亲于不义,所以我不能听从父亲昏乱时的遗言,而听从父亲合理的遗命,以成全父亲的仁德。”由于魏颗积了这个阴德,在这次与秦军作战于辅氏时,当双方战事紧急之际,魏颗忽然遥见一老人在杜回面前结草,绊住了杜回的脚,杜回因此跌倒在地。魏颗赶紧上前,把杜回擒捉了。秦兵见主将被擒,都四散奔逃,大败而去。这天晚上魏颗刚刚入睡,梦见白天所见的老人,前来作揖说:“魏将军,您知道杜回为什么会被您俘虏吗?是老汉结草绊住他,使他跌倒而被您擒获的。”魏颗惊奇地说:“我和老先生素不相识,而蒙您如此相助,此恩德怎么报答呢?”老人回答说:“我就是您所嫁的妇人祖姬的父亲,承蒙将军顺从您父亲合理的遗命,善嫁了我的女儿,没有将我女儿殉葬。老汉在九泉之下,感激将军救了我女儿的性命,特来效劳,结草报德,帮助将军成功。望将军继续勉力为善,将来子孙一定世代荣显。”魏颗醒来,才明白世间上的确有鬼来报德的实事。(《左氏传》)
[评语]这是最早记载于历史书中的鬼来报德之事例。通过这件事,一方面可知救人性命,定有善报。一方面可知父母虽亡故,但其爱护子女之心,不会因为生死而改变。
荀偃
【原文】中行献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坠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中行献子即荀偃。)荀偃瘅疽[1],生疔[2]于头,目出而卒。(左传) [评语]荀偃与栾书弑厉公,故梦厉公断其首,而遂受生断头疽之报。夫厉公本无道,而弑之能为厉,何况平人乎。
【注释】
[1] 瘅疽:读作dān jū,恶疮。
[2]疔:读作dīng,疔疮。
【译白】荀偃,姬姓,名偃,又称中行偃。是春秋中期晋国的卿大夫。自从晋厉公被弑,悼公即位以来,中行偃总是做恶梦,梦见晋厉公向他争讼索命。就在中行偃即将大举伐齐期间,他又一次做噩梦,梦见自己与厉公争讼,自己理亏,厉公拿戈一挥,他的首级就坠落身前,荀偃赶紧跪下来把自己的头捡起来安上,捧着脑袋就跑,路上还遇见一个巫师。几天后,荀偃真的在路上碰见了这个巫师,谈起梦中的景象,不料巫师也在同一天做了同样的梦。巫师告诉荀偃:“您今年必死无疑!”后来他头部生了恶疮,两眼突出,最终不治身亡。(《左传》)
[评语]荀偃与栾书杀害了晋厉公,所以才会梦见厉公砍断他的脑袋,从而遭受生断头恶疮的报应。厉公本来就昏庸无道,而被杀之后居然能化为厉鬼来报仇,更何况平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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