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腺肽注射剂被“黑框警告”32张罕见的照片，蜜蜂被困在1亿年的琥珀里，图2是4万年前猛犸象

 

（健康时报记者 徐诗瑜 刘静怡 石梦竹 杨晓露）“胸腺肽注射剂可致严重过敏反应，严重者可导致死亡，建议在有抢救条件的医疗机构使用。”

2023年初，国家药监局发布2023年第一份关于药品的“黑框警告”通知。

药品黑框警告，是对药物某一潜在危险或可能致命风险的警示，置于药品说明书最靠前的位置并用黑色加粗框线加以突出。

多次报告不良反应事件

24岁的秦秦（化名）因结核性胸膜炎入院，医生为她注射了胸腺肽注射剂。注射仅10分钟，秦秦感到心悸、胸闷，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血压显示屏上，收缩压突然降为70毫米汞柱，舒张压降为40毫米汞柱，在场的医生和护士心都提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收缩压在90到139毫米汞柱之间，舒张压则一般保持在60到89毫米汞柱间。秦秦的情况在临床上属于比较严重的低血压，有心力衰竭、呼吸衰竭的危险。如果不是在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医院曾为医护集体注射胸腺肽，希望能提高免疫力。注射时医院提醒我们，可能会有发烧的副作用。当晚入睡后，我全身都疼，醒来时体温高达40°C，服用退烧药后，依然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河南一位不愿具名的医务工作者沈静（化名）回忆起此前使用胸腺肽的经历，仍心有余悸。

健康时报记者查询国家药监局通报的信息发现，在本次“黑框警告”之前，国家药监局曾多次通报胸腺肽注射剂可能带来的不良反应。

1988年至2007年5月底，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病例报告数据库中有关胸腺肽注射剂病例报告共1976例，主要不良反应包括皮疹、发热、寒战、畏寒，胸闷、心悸、呼吸困难、头痛、紫绀等过敏样反应及过敏性休克等。

2003年至2011年4月30日，共收到怀疑药品为胸腺肽注射剂的不良反应/事件报告5459例，其中严重病例1326例，占24.29%。严重不良反应主要涉及全身性损害，其次是呼吸系统损害和皮肤损害。

报告中，为预防上呼吸道感染，一位33岁的女性患者也曾使用静脉滴注注射用胸腺肽60毫克+5%葡萄糖250毫升，约3分钟时，该患者出现胸闷、气短、颜面潮红、恶心等症状。输液停止后，这名患者仍面色苍白、口唇发绀；立即吸氧后，脉搏、血压仍然摸不到、测不出，甚至出现了心音低钝的症状……

中国药理学会临床药理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安徽医科大学临床药学研究所副所长张玲玲在接受健康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胸腺肽注射剂的有效成分是来自于健康动物胸腺中提取的胸腺肽素，具有非特异性免疫调节效应，可增强人体免疫功能。胸腺肽注射剂是多肽和蛋白组成的混合物，除了有效成分胸腺肽素外，还含有一些致敏性大分子蛋白，是引起机体过敏反应的主要原因。”

没有强有力的医学证据证明疗效

胸腺肽注射剂说明书中显示，胸腺肽注射剂主要用于治疗各种原发性或继发性T细胞缺陷病，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各种细胞免疫功能低下的疾病及肿瘤的辅助治疗，还用于病毒性肝炎、恶性肿瘤和抗衰老。

“胸腺肽注射剂在国内竟被应用得如此广泛，我在国外从事免疫学研究的20年中，从未听说胸腺肽被用作药物治疗疾病。”一位从事免疫学研究30余年的专家向健康时报记者表示，胸腺肽注射剂的实际效用和副作用都有待进一步研究分析，对这款药物增加黑框警告是十分正确和必要的。

目前，国内广泛应用的胸腺肽并非指向单一的胸腺肽注射剂。狭义的胸腺肽指的是胸腺肽注射剂，直接从动物胸腺提取，属于生物制剂，包括注射用胸腺肽、胸腺肽注射液和胸腺肽氯化钠注射液三种剂型。广义的胸腺肽包括胸腺肽、胸腺法新和胸腺五肽，胸腺法新是人工合成的含有28个肽的胸腺肽α1单一成分，胸腺五肽是人工合成的胸腺生成素单一成分，都属于化学药品。

以胸腺法新为主打产品的某药业发布声明称，胸腺法新、胸腺肽虽同属胸腺肽类药物，但二者成分不同、生产工艺不同，安全性、疗效也有差异。胸腺法新安全性高，不良反应通常轻微且并不常见。

张玲玲介绍，虽然成分存在不同，但从药理学角度考虑，胸腺肽类药物的作用机理大致相同。

“由于各种制剂的生产工艺，标准不同，产品质量及临床疗效也有较大的差异。胸腺法新和胸腺五肽的使用频率更高，这两类药物疗效其实没有本质差别。总体来看，普通人使用胸腺肽类药物的意义不是很大。”国内某大型三甲肿瘤医院胃外科主任医师向健康时报记者表示，个别患者使用胸腺肽类药物后会有免疫力增强的感觉，但严格来讲，目前没有强有力的循证医学证据可以证明胸腺肽类药物在提升免疫力方面效果显著。

健康时报记者从多位临床医生处了解到，因缺乏表明提升免疫力的强有力的医学证据，目前对三款胸腺肽类药物免疫力提升的实际作用仍旧存疑。对于部分仍在使用胸腺肽类药物的临床医生来说，胸腺肽类药物作为辅助用药也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其真实效用有待进一步考证。

“胸腺肽属于辅助用药，很早之前可能还会使用，现在我们很少给病人用，有些医院的医生会限制科室给病人开具这类药物。”山东一三甲医院肿瘤科主任医师向健康时报记者透露，由于胸腺肽注射剂在临床上的效果目前并未被明确证实，目前在对患者的治疗中很少应用。

北京一三甲医院普外科一位主任医师同样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胸腺肽注射剂并无直接抗肿瘤作用。

北京一三甲医院感染科专家介绍，近年来因医院严格控制费用，降低药占比，辅助治疗药物使用频次大幅减少，近五年其所在的医院几乎很少使用胸腺肽类药物。上述专家感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多地纳入辅助用药重点监控，部分地区医保目录清退

健康时报记者在社交平台搜索“胸腺肽”，有不少网友分享使用胸腺肽类药物的经验，多为肿瘤治疗患者用来增强免疫力，甚至担心家里老人感染新冠，也带老人去注射胸腺肽类药物等。

黑龙江哈尔滨市患者圆圆（化名）向健康时报记者反映，“我平时免疫力低下，总容易感冒，目前已经打了4个月胸腺五肽注射剂了。”

胸腺肽类药物的主要生产企业之一某药业在招股书中提到，近年来，胸腺激素市场再次迎来回暖趋势。随着胸腺法新应用率提高，胸腺激素市场仍旧乐观，其列出的理由包括群众购买力提升，医学研究进展以及公众对免疫调节剂的认识增强。2022年上半年，该药业生产的胸腺法新营收11.79亿元，收入主要来自我国。

多位三甲医院感染科专家向健康时报记者表示，胸腺肽类药物说明书中并未提及用于治疗新冠，而目前所有新冠官方诊疗方案中也都未推荐使用胸腺肽。而此类药物最早是乙肝的辅助用药，但因效果有限，近几年医院几乎很少使用，逐渐淡出乙肝治疗。

截至今年2月，国家药监局官网有236条胸腺肽相关批文，健康时报记者了解到，包括丽珠制药、武汉人福等在内的多个药厂已多年不再生产胸腺肽注射剂。

近年来，多地卫健委对部分辅助药物进行重点监控，各地医保局曾多次调整药品目录，剔除某些辅助用药。2018年，河南省驻马店市卫健委、鹤壁市卫健委等就将注射用胸腺肽纳入了辅助用药重点监控目录。2022年，吉林省医保局将胸腺肽注射液纳入重点监控范围。2022年，江苏省医保目录对胸腺肽注射剂进行了调整清退。在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公布的《第一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中，包括注射用胸腺五肽。

“胸腺肽注射液提高免疫力的有效性尚不可考，很难从注射效果上观察其真正的效用，普通人注射胸腺肽来提高免疫力风险太大了。”沈静说。

“临床上药物治疗疾病的总体目标是提高药物疗效，避免或减少药物不良反应。任何药物都不能盲目使用，要客观正确地评价其疗效和安全性。”张玲玲表示，胸腺肽类药物的临床应用要精准施策，应该通过更多真实世界的研究数据，完善说明书。按照疾病类别（肿瘤、免疫缺陷疾病、感染等）、不同年龄群体（老年人群）进行分层分类指导，此外，临床医生充分研判病人是否需要。这次胸腺肽注射液黑框警告既是国家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对安全用药的高度重视，也更有利于胸腺肽注射液临床合理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