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致敬骨子里的中国情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接手一个新项目，会产生这样一种天然的敬畏之情。是的，敬畏，就是这样的心情。尤其在项目定位的时候。所以，对于我们的设计资源提及的那些流行、风靡的词眼，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了这样一种跟风或者盲从的境地。

但是，关于东方情结的探讨和思考，我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也许是初次邂逅苏州老园子的那种惊喜。也许是被王受之《骨子里的中国情结》蛊惑。也许是在数年以前接手西子湖四季酒店项目中不断的探索和验证的过程。也许是研发和营造桃花源中式别墅时不疯魔不成活的执着……

所以，在格林格林项目，一个现代风格的售楼处，在临搭样板房区域，做一片的竹林，便是这样的情结作祟。它起初是一个突然闪现的念头，模糊而细微。于是，这片竹林，避开了窗洞的位置，疯狂而热烈。在竹林之下，是一片白砾石。而在竹林和小径之间，尤其在转角位置，是大片大片开得热闹的石竹。青春。是的，就是青春。疯长的石竹和恣意的青春，就是那么的一致。因此，我叫它格林之花。就是这样的格林气质。

但是，在墙角，几尊随意的雕塑，散置在竹林间。第一次看见他们，是在象山美院，施海老师的工作室外。是他的雕塑代表作“高山流水”的原始玻璃钢原模。这算不算是第一眼的缘分，这种颇具汉唐遗风的雕塑形体，粗糙的玻璃钢，经过时光的锈蚀，让人莫名有着一种感动。

而在那个时刻，两个小时前刚刚结束交叉施工和保洁工作。现场白色砾石，灰色雕塑和翠竹，似乎缺了点什么。有了，我找到施工单位，交代几句……突然下了一场雨，竹林，刚刚嘱咐施工单位洒上的竹叶和雨后落下的新叶，交织在一起。它很素雅，也很东方，但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它美的恰当好处。

我想，那时我是满足而骄傲的。不仅仅因为一个几乎被认作不可能的时间节点，我们完成了这样的一项工作。更主要的是，它把我骨子里一直想要呈现的东方情结，籍此机会作了这样形式的一种表现。它很东方，但是它与大环境的现代风格没有任何的违和。也许，元素与情结，可以在一个去风格化的条件下，形成一种很好的融合与表达。

于是，在2014年，绍兴蘭悦项目里，我再一次继续这种情结的探索与尝试。这一次是与新古典风格的融合。

一方面是几近审美疲劳的新古典风格。另一方面绍兴这座古城浓厚的文化底蕴，让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确定了再次尝试东方元素的设计风格。但基于建筑产品系列本身仍不能脱离新古典风格，故在大面尝试简洁、去风格化的设计手法。

横向分缝的景墙。几何形铁艺。竖向格栅木亭和栏杆。台地花境。超尺度无边水景……我喜欢这些表现形式强烈却又风格模糊的元素。它们与建筑融合在一起，却又在不经意间展现设计的小心机。

装饰性强的玉兰花纹样铁艺灯箱。回纹装饰铺装走边。藤编户外家具。定制鸟笼造型灯……我近乎执拗地把这些带着浓重个人主义色彩的元素一一呈现。也许是旅行中惊鸿一瞥的某个水景，也许是某本书里令人印象深刻的装饰纹样，也许只是关乎回忆，某种情感的释放……我记不清了。设计本身就是一种释放情感的过程。它来源于生活的积淀，成形于数次大大小小的头脑风暴和争论过程。

甚至，我们还在尝试用丛生朴树，来营造一种类似白桦林一般散漫而随意的活动空间。以及设计了新古典和东方禅意两个风格迥异的样板庭院。它们在整个大环境中各自精彩，却毫不违和。

关于东方禅意风格的那个庭院，亦是一个长而有趣的故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去看我在2015年的旧文《造园记——禅在无意之间》。

如果说大示范区展示了一种大环境的去风格化尝试，那么局部的装饰元素和符号则是在这个相对和谐的环境里形成风格的强调和点睛。这个阶段的尝试和创新，恰好表达了我们的东方古典主义情怀。

东方禅意的庭院则是在此基础上的进一步尝试。从去风格化的公共区域，到点到为止的铁艺装饰，再到前庭的绿岛与置石处理，植物承担了一个风格转换过程中过度和引导的作用。而在种类的选择上，多用鸡爪槭而非红枫，取其叶色变化丰富却不突兀。而旧时印象中的古刹枫影则强化了这种意境表达。

前庭是克制而低调的东方意向，偶尔点缀一处石灯笼，爬满青苔的冰裂纹碎石铺地。而后院，劈面便是白墙、青松。青松之下，则是一角自然式碎拼铺地。几块自然石墩，组成了一处茶座。闲坐庭前，相对一池白沙，几座绿岛。而所有行走路线，俱是绕开了那一组枯山水，留足观赏距离……造园过程，更像救火现场——置石形式呆板。时近年关，成品石桥俗且匠气，而定制加工则无人接单。原计划绿岛铺设的佛甲草效果不理想……如上种种，接踵而至。依稀记得之前找苗时，在基地边上一处废园里看到一堆老石板，覆盖着厚厚的青苔。索引带上施工方，搬了几块过来。老石板可不就是一片天然的石桥。原先覆盖的斑驳青苔正是时光留下的印迹。青苔浓郁可爱，在绿岛试铺一片，可不就是日式庭院中爬满青苔的某一处？似巧非巧，便有了这样的园子。

在现今看来，这园子依旧有许多不足，但取巧于白沙绿岛的强烈对比，让客户能瞬间领会这种东方禅意的设计意图。而作为日式庭院代表形式的枯山水，在这样一个有着浓郁东方意味的大环境中，和谐而统一。这一次尝试，再一次证明，景观营造的过程中，可以去风格化，亦可以在表现形式上通过元素的组合，作混搭效果。

从项目的研发到实际呈现的过程，成就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令人满意的项目，永远是下一个。期间，赶去上海听一场枡野俊明的讲座。收集关于枯山水与中式古典庭院的资料……我热衷于这样的探究、交流与思考。

以及，跃跃欲试的下一个……

风华系列的研发便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一方面是房产开发过程的新殖民主义——从一线到三、四线城市，举目皆是法式、欧式、地中海式的住宅、小区和小镇。

另一方面，则是风行于时尚舞台及设计界的中国风。范冰冰的龙袍礼服红毯秀。青花瓷旗袍。在百老汇演出的昆曲《牡丹亭》。第五园的栓马桩与泰禾院子的抱鼓石……符号背后，代表着东方元素在国际的影响力。

在地产项目中，如何形成中国乃至东方元素的风格与特色。集团开始对于新东方风格的探究与研发，最终命名为风华。一个给人无限遐想的名字。风华绝代。而英文名CHINA CHIC，中国风，则是对这个系列的最佳注解。

相比较泰禾院子的壕与贵气，第五园的素与简洁，风华，更多是对于传统居住方式和审美意趣的回归和致敬。

于是便有了西溪风华，风华系列的第一个项目。

项目基地斜对角分别是泰禾院子和富力十号院，一个是传承院子系一贯不惜成本的贵气，一个是张唐匠心独到的景观装置，如何脱颖而出，成了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首先是产品类型定位，考虑到周边竞品多是低密度多层住宅，故做了叠拼和洋房，底层增送院子拉高产品溢价。

而在规划阶段，考虑到文二路是客户来访的一个主流方向，因此将售楼处和样板区放在基地的南面，后续作为园区的主要人行入口使用。

在景观风格取向上，考虑与泰禾院子和富力做差异化设计，摒弃了诸如马头墙、月洞门、拴马桩之类的装饰元素和符号，更多是在相对有限的空间里反复论证建筑与景观的交织关系。从空间出发，依据访客的心理变化，利用古典造园手法，做出简洁、雅致的东方意境。

西溪风华示范区面积很小，售楼处不过2000多平米，呈两进院子一前庭布局。访客需经形象入口，通过一条反"S"形流线，最终到达售楼处。一面是比较局促的空间布局。一面又是相对冗长的参观路径，那么在景观处理手法上，利用景观节点布置对访客心理产生影响，有效引导人流走向目的地，同时忽略对冗长步行路径的关注，成了我们关注的重点。

很多时候，景观设计师更多承担了一个类似于场景导演的角色，通过某些节点的营造和布局，来引导客户，产生某些心理暗示，或停或走，有选择性的关注到某些景点——客户以为他们自然而然到达的路径，看到的风景，其实不过都是在这个有限空间里，通过严密的逻辑分析后设计的结果。

空间逻辑梳理完成后，进入景观立意阶段。在中式园林里，意境比景致更重要。“西溪且留下”是本案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在传统元素和符号之外，更强调意境可说与不可说之间的微妙。

我们选择了文人山水画作为载体。

于山，步苍穹八荒，人路两相茫。于水，看轻舟乐荡，知音著红带。于云，听风清雾凉，千秋绵绵。于月，醉白露无霜，长河尽洗。

似乎源自一次闲谈，又似乎是偶然间翻阅的字句，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就有了售楼处“山”、“水”、“云”、“月”四庭。

山庭，我们将起伏山势收纳于方寸之间。刻意避开了条石、片岩及叠石等常规做法，而是采用几块泰山石，利用原石外皮起伏的形式，切片、整形、重排。调整是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先期对于景石用量的估算不足，加上原石切片后过于厚重的体量等等，都让人疑惑甚至怀疑这样的尝试是否可行。为此，我和我们的设计团队，在现场，根据片石的落位继续调整，用炭笔在片石上画出需要休整的轮廓。日复一日，修形和调整落位是一个枯燥而痛苦的过程。我们仍孜孜不倦。只为热爱。

调整好片石落位，现场依旧是一片杂乱——建筑垃圾、碎石和包装纸。但清理完现场，洒上砾石的那一瞬间，呼吸似乎停滞了一般。这样简洁，却意境深远。正是我们期待中的样子。

我们依旧忐忑着……在完成之前，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月庭，特意设置了椭圆、整圆两个蒲团，取意“月有阴晴圆缺”。而竖向空间里一棵造型飘逸的歪脖子树，原先设计为一棵八棱海棠。刚刚好凑一个花前月下的意向。为它，我曾远赴怀来，四月北方小镇，风口上的海棠长的妖娆。枝条舒展，满树花开。

也是这样就选它了的笃定。然而……

苗木体量太大、枝条太长，装车的时修剪太过，到场可怜巴巴两个枝杈……最后，只能再选一棵沙朴替代。从此只见月下，不见花前，是这个项目营造过程中的最大遗憾。

……

营造项目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看着空间一点一点建立起来，慢慢被填满。亦会对照前期方案比稿的过程，做一个对照和比较……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这般着了迷的执着。

从风华，到大运河府，这是从去装饰化到轻装饰的转变。我们一直在路上。我们依旧爱着——这骨子里的中国情结。

原本，风华无边……

颜。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