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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

作者:三青 时间:2023-05-04 阅读数:人阅读

 

民政局大厅西边,最靠里角落的办公桌上,一个年近六旬的大妈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斜眼透过老花镜瞟着面前的两人。

“我说,你们都考虑好了?”她问道。干她这一行的,每天遇到的稀奇事儿多了去了,有坐下后喋喋不休的,有说着说着打起来的,也有各说各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

然而面前的这一对,似乎透露着一丝不同,从坐下的那一刻到现在,两人像是被按下了静音健一般无言。她不禁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面前的来人。

左侧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一幅化了淡妆的梳容,五官小巧精致,耳朵上一对心形银饰耳环,一头乌黑的秀发已过肩,像这个时节的柳枝一样自然垂直,身着一件酒红色的碎花包臀裙,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尖耸的胸在衣服后面顶着。裙子下面是修长的大腿,脚踏一双颇具时尚气息的凉鞋。她的一双纤手也像脸一样白净,交叉着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露出涂满樱桃红色指甲油的手指。

右侧的男人和她年纪相仿,梳着三七分的偏短发,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身材高大,臂膀结实,脸很干净,穿一件宽肩的条纹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手臂交叉放在胸前,右腿轻轻架在左腿上,像是漫不经心地在等待着最终审判。

来办手续还打扮的光鲜亮丽的这么一对,还真是不多见哩!她偷偷嗤笑了一下,按下鼠标,从一旁的珊珊作响的打印机里取出一摞文件,拍在了两人的面前。又从旁边的笔筒里取出一支笔递给他们。

“把表按要求先填一下,把你们的证件给我。”

女人打开斜挎在肩上的包,男人侧身把手伸进口袋里,不约而同地将各自的证件拿出来递给她。她接过后按照上面的信息一字字地输入到电脑,时不时又瞟一眼面前健笔如飞的两人。

“你俩有孩子吗?”她问道。

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侧过脸望向一边。

“没有。”男人先开了口。

“财产和个人信息都登记核实完了。”她慢悠悠地说道。“我再最后问你们一次,考虑清楚了没?”她用家长式的口吻问道。“像你们这样的两口子我见多了,如果不是实在过不去的坎劝你们三思,冷静下来以后再来也行。年纪都不大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男人轻叹一声,终于把目光投向妻子,感受着这个词即将成为过去时的那份怅然。女人轻轻地咬了下微颤的嘴唇,依旧侧着脸不言语,末了,点了点头。

“考虑清楚了。”男人用代替她的语气说道。

“行吧。”大妈没有再犹豫,起身走向后台,半晌,拿出两个红色的小本,分别摆在两人面前。

“一人一本,签完字,交完钱就可以走了。下一个!”她扭过脖子对着大厅喊道……

夏日,傍晚,和风,知了在河边的树上放肆地嘶唱。两个人站在民政局的门口,带着满脸的茫然和惆怅。

“这个点了,一起吃个晚饭吧。”男人沉吟许久开口。

“不必了吧。”女人幽幽地说道。

“走吧,不在乎这点时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对面的交通信号灯变绿,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穿过斑马线到了另一头,回过头看着女人还在原地,就停下来用迫切的眼光射向她。女人像风雨中的苍穹一般巍然不动,随着信号灯由绿转红,又由红转绿,终于徐徐迈动脚步,跟着男人穿过马路。男人看她跟了上来,扭过脖子双手插袋继续自己的步伐。

两人沿着河边找到了一家装修风格很古典的西餐店,进去之后,门口的服务生系着精致的小蝴蝶结,对着他们微微点头致意,侧身伸手示意他们入座。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便坐了下来。服务生送上餐具和两本菜单,男人接过后匀出一本扔给女人。

“看看吧。”他打开菜单随意地扫了一眼,似乎并不是为了用餐而来。

“我要俄式沙拉,前菜;七分熟的菲力牛排;甜品就上黑森林蛋糕吧。”他一气呵成地报完菜名,抬头瞟了眼女人。“你要什么?”

“随便。”

“给她来一样的。哦对了。”他合上菜单停顿住,“甜品她要覆盆子慕斯,然后给我们上瓶常温的水就好,谢谢。”他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后,双手交叉放在餐布上,不再说话。女人全程都在神游,很显然她也不是为了吃饭而来,但她为什么要跟男人进来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等餐的过程是漫长的,周围的杯盏交错、欢声笑语都没能让这一张桌子上的气氛有些许缓和。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中间却仿佛筑起了一堵无声而又透明的墙,比这更绝望的是,他们似乎都没有穿过这堵墙来和对方交流的欲望。

服务生将水和前菜端了上来,好奇地瞥了他俩一眼,便知趣地迅速退下。男人拿起瓶装水,在面前的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一半,将其中一杯放到了女人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口,眼神向四方游离;女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杯水,好像自己的过去和回忆都在渐渐地沉入水底。

“咱俩认识多长时间?”男人将目光收了回来,打量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四千七百六十四天。”女人像一台精准的仪器般轻轻道出。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那咱俩结婚多久?”

“八年多。”

“时间过得快啊。”男人拿起杯子又抿一口,“我打完冠军赛从球场上下来看见你拿着饮料在路边等我,好像是昨天。”他拿起叉子,往碗里蒯一把沙拉放进嘴里,没有过多咀嚼就咽下,“走到今天了,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女人把几乎要没入水中的眼打捞了出来,深情地望向男人。

“我觉得……我们好像走错路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错不错的,结局也都一样了,不是吗?”男人垂下眼,开始低头专注吃饭,不再吭声。

“也许吧……”女人拿起刀叉,终于也开动了起来。两人再无交流,直到第二道菜上来。

“以后你怎么打算?”男人娴熟地切开一块中间带着少许粉红的肉塞进嘴,边嚼边问道。

“你能有一天,不用疑问句跟我对话的吗?”女人眼皮都不抬地说道。也给自己切下一块肉。

“那个,别急着搬走吧,先在我那住着。双方父母都还不知道这事……”

“不了,我想尽快搬。你顾好你自己吧,别总瞎操心我。”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男人略带赌气地说道。很显然,他对最后这顿饭并不满意,他觉得他们的婚姻就跟面前的这杯水一样,平淡而又索然无味。好在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都要结束了。

盘中还剩大半块牛排,两人都没有兴趣再继续吃下去。女人拿起包,想从里面拿出什么,男人伸手按住了她。

“把甜点吃完吧。”他的语气忽地温柔下来,用让女人无法拒绝的口吻诉道。说罢回首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员上甜品。不一会,两份色泽鲜艳的蛋糕就端了上来。男人把红色的那份放到女人面前。

“吃吧,不赶时间吧。”他戏谑地说道。用勺子挖起自己的那一份,放到嘴边。

女人的眼眶渐红,用食指轻拭自己的鼻尖,吸了吸鼻子,也拿起了勺子。两人就这样一勺接一勺地,挖空了盘中的蛋糕,也挖空了属于他们的过去。当咽下最后一口后,男人心里默念道:“到此为止吧。”站起身来往前台走去。女人注视着他的背影渐远,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上面印着金色字母“Y”。

女人拿出化妆镜,一面打量着自己不再年轻的面庞,一面将口红缓缓涂向那摄人心魂的双唇。末了,抿了抿嘴,把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摘下,和口红一起,放到了餐桌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起身向门外走去。

男人从前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看到女人独自站在门口,一缕烟圈在她身上环绕。

“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好的不学,这倒学的挺快。”他心想着,便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熟练地抖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

“去河边走走吧。”他说。尼古丁似乎让女人变得温顺了起来,她迈开步伐,两人于是肩并肩沿着河岸往未知的方向踱步而去。要去哪,他们好像也不明了。正是夏日清风,柳枝像跳佛朗门戈的女郎一般扭动着细嫩的身段挑逗着路边的行人,河岸上的灯光一点一滴地在投射在平静的河面上,水依然是静静地流淌,一点也不为这城市的喜怒哀乐所触动。他们沿着马路旁的河岸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下游河滩上孩子们在相互追逐打闹,年轻的情侣手持仙女棒点燃,那充满爱情的烟火不断地迸裂、喷射,把两人清冷的心稍稍暖化了些许,女人顿时来了兴致。

“下到河滩去看看。”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对男人发出了邀请,男人怔了一下,调转步伐和女人往河岸旁通往下面河滩的石梯走下,几对小情侣坐在石梯上你侬我侬,还有一对靠在石梯的扶手旁热吻。女人徐徐下着台阶,一双媚眼注视着热吻中的情侣,又是想笑,又是羡慕。

“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跑到这早恋来了!”男人戏谑地喃喃自语。

“咱们当年也一样,别说别人。”女人淡淡地说。两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往河滩上走去。放完了烟火的人们也都逐渐散去,追追打打的小孩从一头跑向另一头也逐渐没有了声息。整个河滩没有照明灯,在夜里显得黑暗又静谧。两人止步,驻足观望脚下镜子般平静的河水。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这里,又在这里结束,你说这是不是巧合?”女人先开了口,像是在问男人,又像是问自己。

“……”

“我一直在想,你我之间,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了很久也得不出答案,只是觉得大概是从某个时候起,我们已经没有爱情了。”

男人不做声,沉静的像座山。

“我又想,即使如此,我们结婚这么些年,或许还能有一点亲情在,能够让我们就这么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女人停顿了几秒,声音颤抖。“无论如何,这么些年,我都觉得我没有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我任性,我胡闹,我没有给予你应该给予的温度。”她突然闭眼,狠狠咬下了嘴唇。“对不起……”

“别说了。”男人抬起头,转过脸给了女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想喝酒吗?”

“……”

“我去买。”他转身走了几步,侧身回头望向女人。一如多年前从操场下来时的笑容。“你在这等我哦!很快回来。”说罢大踏步流星地上了台阶。

女人站在原地,深呼吸,觉得盘旋在她心头多年的那块大石稍稍落下些,她抬头,天空没有星星,只有半扇蒙着面纱的弯月。她心情略微放松,开始沉浸在自己五味杂陈的思绪里,直到一只陌生冰冷的大手爬上了她的臀部。

她猛地一惊,想要挣脱,却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一根粗壮的手臂卡住了她的脖子无法动弹,一股恶臭的醉酒气直冲她脑门。那只手转移到了她胸口,开始企图进攻她的私密地带。她挣扎,却感觉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她知道自己已在危险的边缘,便咬向那只淫手。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天际,那人因疼痛的刺激,竟试图把女人往河里推,女人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身旁的一块石柱,猛地转身,本能地一个反推,那男子竟没有刹住,越过安全警戒线直落下了三米多高的河滩。

那股力道彻底消失,女人跪在石柱旁大喘粗气,此刻的她意识模糊,她听见脚下的河里有人挣扎产生的水花飞溅,几秒后渐渐没了声息。她想去看又不敢去,无助地坐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男人手提袋子回来的时候,看见女人痛苦的背影,脸色“唰”地变白,扔下袋子上前扶住她的肩。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

女人全身颤抖,低头不语,只是哭泣,泪打在碎花裙上形成一滩水印。

“快说啊!”男人扶住她的头。

“我……我杀人了!”女人哭着颤颤巍巍挤出了四个字。男人全身中电般一抖。

“你杀谁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从背后袭击我,我看不清他的脸。”

“然后呢?”

“他掐住我脖子我动不了,我咬了他……”

“再然后呢?”

“他从背后推我,要把我推下河,我抓着柱子不放,然后……然后……我把他推下了河!”

男人瘫坐在地上,和女人面对面。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离开一会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种他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场景今天竟复刻进他的生活里。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安全警戒线处,伸出头望向河底。那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河面依然平静如常。

“你确定你没有出现幻觉?你确定他掉下去了?”他检查完毕回到女人身旁问道。女人终于抬起了头,脸上一片泪花,她用手擦了擦脸,点了点头。

“走吧。”他一把抓住女人胳膊将她拉起。

“去哪?”女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

“先回家,赶快离开这里。”男人说着,目光把四周扫了个遍,空无一人。他把装酒的袋子提起,一手拉着女人快步走上台阶,回到了河岸上。路灯已逐渐稀疏,好在他们的家离河岸并不远,两人几乎是半走半跑,只是十分钟便踉踉跄跄地进了家门。

“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只带些必要的就好。”男人把钥匙往沙发上一甩,径直走进两人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登山背包。女人站在客厅里显得不知所措。

“收拾东西?去哪?”

“先去火车站,去别的城市躲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

“明天尸体会被发现,警察就会开始调查,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先避一避,看情况再说。爸妈那边就跟他们说出差了,单位那边我去请假,现在是淡季问题不大。”男人往包里塞了几件衣物。抬头看见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快啊,愣着干嘛呢!”

“我们就这样突然间蒸发?”

“不然呢!你想怎么样!”男人的耐心像定时炸弹到点了。他把背包狠狠地摔在地上,用手捂住前额,看着女人用委屈的眼光投向自己,片刻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压抑的口吻道:“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继续待在这里让我觉得受不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他瘫坐在床上,双手捂脸。

“你知道你不必如此的吗,我们今天手续已经办完了,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日后我们可以做毫不相干的人……”女人走近床边怯怯地说,用手抚摸男人的头发,男人像孩子一般温顺又无助,只能攥住女人的手把脸贴了上去。床头摆放着的婚纱照里,那两人隔着相框静静看着这两人,同样的脸却被不同的世界切割开。

“走吧,就当是旅行了。”片刻的温存后,男人起身,带上些许现金,一些随身用品,拉着女人的手出了门。出小区的大门后,到了马路上,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午夜,街道上静的出奇,除了偶尔经过的点点车辆,只能听到几声野猫的吟叫。女人伸手想要拦下一辆正在接近的出租车,男人将她拦下。

“我们走去车站吧。”他打量着四周说道。女人一愣,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落下了悬在半空中的纤细手臂,穿过马路又回到了河岸边。他们所在的城市依山傍水,火车站在山的另一头,从这里出发要长途跋涉翻过整座山。女人突然扑哧一笑,那笑声风铃般在夏日的微风中荡漾,仿佛已经忘却了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阴霾。

“你笑什么?”

“我们好久没有过这么有趣的时光了。”

“有你个大头,还不都是因为你!快点走!”

“我们毕业旅行就是徒步走的川藏线,一天三十多公里,浑然不觉的累。那时候是真的年轻啊。”女人的眼在黑夜里放光。

“嗯……”

“现在想想,要是我们没有选择结婚,就那么一直在一起,无忧无虑简简单单,会不会……”女人打住了,没有再往下说。

他们就这么沿着河岸线,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着,此时已入凌晨,那半轮月依旧在头顶上注视着他们迁徙,平坦的马路渐渐陡峭起来,两旁的居民楼也逐渐变少,在一个拐角处,上了盘山高速公路,侧面是一块大路牌上面刻着箭头→“XX市火车站”。河岸旁的人行道也骤然萎缩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高速公路旁的杂草丛。两人跨过栅栏,丝毫没有理会路旁“行人止步”的标语,进入到了这一地带。

“要上山了,把鞋换了。”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一双高帮的运动鞋丢给女人,又掏出一瓶水拧开瓶盖痛饮一大口。女人弯腰换鞋,男人斜眼瞟着她傲人的曲线,不禁又咽了口水。

“加件衣服,入夜了凉了。”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套运动装,女人接过后娴熟地直接套上。一切收整完毕,男人拉起女人的手,感觉少了什么,公路旁时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便再顾不得其他,继续前行。

蜿蜒的盘山路在黑夜像一座迷宫一样,这个季节正是各式各样的生物活跃的时期,草丛里全是响彻天际的鸣唱。这两人手牵着手,既想走快,然而身处已蔓延至脚踝以上的杂物又走不快,活脱脱像两个背着父母离家出走偷欢取乐半途迷了路的不良少年。道路狭小,男人便走在前面领路,他每一步都踏的那么狠,像是要把大地踩碎了似的,而跟在身后的女人踏着前人走过的路自然不会那么荆棘。

女人渐渐走的累了,她觉得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自己如同做了个梦一般,下午还在民政局领证,半夜却被这个男人拉着手走在这么一个荒芜之地,今后自己的人生何去何从,她没有答案,但是此时此刻,她无疑是满足的。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从一个坡上到另一个坡,从上坡路转到下坡路,看着东方的天空渐渐泛成了鱼肚白,河面上起了浓浓的雾,远处也传来了火车的鸣叫。经过一夜的徒步,两人已是筋疲力尽。男人长舒一口气,在一棵树旁坐下,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再有一公里就到了,歇会吧。”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猛吸手中的烟。女人站定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坐下的意思。男人熄灭最手中的烟,痴痴地盯着女人的下半身,被运动裤包裹着的柔美身条。他眼中重新泛起了光。女人用充满情欲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脚踝略微弯起,侧身将鞋摘下,露出一双在黎明的昏暗中发光的足,而后,转生背对男人,缓缓将运动衣裤褪下,那熟悉的碎花裙又破茧而出。她转回身子重新面对男人,娇媚地伫立着,任由男人炽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流离。几秒后,她轻轻撩起裙子,从两腿之间取下自己最私密的那件信物,用食指挑起,在男人的面前轻晃,像是挑衅,又像是召唤。

男人一跃而起,雄性动物的冲动在他体内碰撞。他一手将女人的头发捋到脑后,用舌叼住了她光滑空荡荡的耳垂;另一手掀开她的裙子,将女人细腻柔滑的大腿提起,手指伸向了她的秘密花园,那里已如泉涌。他在那花园里放肆地起舞,女人随之像触电般发出快乐的吟叫,双唇便贴在了男人的口上。男人将女人的领口往下一拉,一双浑圆雪白的密桃弹出,中间是个“J”字母的纹身,他贪婪地埋头吮吸着,仿佛下一秒要下地狱也在所不惜。女人动情地闭上双眼,双手紧握男人的头摁向自己的胸部,两人如鱼水般交织着,缠绵着,慢慢倒落在了树下,这静谧的山间清晨充斥着欢愉和生机……

男人斜坐在树下,女人头枕在他腿上平躺。

“我们回家吧。”女人幸福地开了口

“嗯……”男人吐着烟圈。“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另一个地方……”

“好!”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男人没有回应,用空灵的双眼望向不远处的缕缕炊烟。

“饿不饿?”

“嗯!”

火车站门口,路边的早点铺。

一个背着登山包的男子,手牵着一个白净的女子进了门,女人身穿酒红色的碎花裙,依偎在男人肩头。

“两碗豆浆,四根油条,再加两份烧麦,在这吃。”男人干净利落地掏出现金结了账。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并排坐着。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四目相对,他们的眼中皆充满爱意。

盘中的食物打扫完了,男人站起了身。

“在这等我一下,我去隔壁买包烟。”

“我和你一起去。”

男人摇了摇头:“听话,我马上回来。”说罢他把背包扔给了女人看管,又给了她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出了门。

女人趴在桌上回味着这一天跌宕起伏的历程,嘴角不禁浮现一丝灿笑,过了一会还不见男人回来,便觉得等的时间有点长了,刚准备起身去寻他,从前台走来一个矮小的男子。

“刚才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将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女人。女人迅速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妍,那个地方我决定自己去,从今以后,你我不要再有瓜葛。如果有人问起你那副银耳环去哪了,你只需说早已还给了我。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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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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