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中的叛逆者，徐克的《蝶变》，究竟好在哪里？

 

古龙的小说，往往是寥寥数笔，便将画面勾勒出来。

江湖纷争、人性丑恶、故事布局、人物关系、事件发展，在古龙的小说中可能就是一句台词，一个场景，亦或是几个角色。

而徐克，在他的处女作《蝶变》中深得古龙精髓，风紧、扯呼。

虽无后来徐克电影中“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潇洒和豁达，但不乏其电影中一直存在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不问世事与不理纷争。

其后的《新龙门客栈》《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梁祝》《倩女幽魂》《黄飞鸿》等片都可见《蝶变》的影子。

《蝶变》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拘一格的另类，以及对前辈和国外的学习。

南海十三郎曾说：“我的时代跟你的时代不同，看我戏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文盲，唱词深一点也听不明白。

眼光放远一点，观众的水准越来越高，写得像我那样有个屁用呀？‘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徐克的电影做到的就是学，而非像。

他可以前辈的电影通过自己的电影造诣将其简单化、猎奇化，也能够借鉴国外的先进技法运用于本土电影当中。

《蝶变》便是在武侠的外衣下套入了悬疑、邪典等元素，可谓是不循规蹈矩，不负“混乱三部曲”之首的美誉。

片中有日本武士片的诡谲多变的清冷与孤独萧瑟的背景，黑衣铁甲人的设计很明显是对黑泽明的模仿跟致敬。

有希区柯克《群鸟》中的恐怖、惊悚，为了跟希区柯克靠的更近，徐克还在片尾专门安排了一只鸟出来杀人。

此外，《蝶变》作为香港电影新浪潮的代表作之一，打破传统、天马行空的气质也格外显眼。

以前的香港武侠片基本就是邵氏那种慢慢悠悠的套招，将戏曲的打斗融进电影，看起来很慢，也不过瘾，逐渐就被观众淘汰了。

60年代末，胡金铨的《大醉侠》和张彻的《独臂刀》开启了香港电影的新派武侠的潮流，前者将剪辑和武术设计带入电影，后者让武侠片进入男色时代。

这两位武侠宗师之后，此后的武侠片基本都是遵循他们的路数，要么是《龙门客栈》的家国天下、快意恩仇，要么是《新独臂刀王》的玉树临风、俊美少侠。

与前辈们相比，徐克的《蝶变》将“大刀阔斧”四个字明晃晃的打在了脑门上。

《蝶变》中不讲究繁文缛节、门派规矩，不为光复门派、弘扬武学而活，也不肩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盛名。

片中沈家堡堡主沈青与妻子布局多年，设计的蝴蝶杀人事件，以及引诱十色旗和天雷堡陷入圈套，都是为了除掉天雷堡的三位老大。

故事内容完全是报私仇，与江湖道义没有半点关系。

这与后来的徐克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透过处女作足见徐克当时的锐意进取和叛逆精神，在胡金铨和张彻的武侠之外，徐克又开辟了一个新天地。

尽管《蝶变》仍然是古典派的单线性叙事，但胜在故事的完整性，前后逻辑通顺。

开篇布下两处伏笔，一是麦格芬，蝴蝶杀人事件是否与方红叶的《红叶手札》有关，二是炸弹理论，沈家堡惨遭灭门是不是诅咒所为。

故事进行到中段，又出现了一处麦格芬，即两个婢女阿知，前面的“炸弹”也在这时“爆炸”，沈家堡堡主沈青被蝴蝶杀死。

所有的线索到现在似乎都在表明嫌疑人是两个阿知中的一人，而想要知道真相就得了解沈青的遗书为什么要叫天雷堡三位当家的来沈家堡。

但徐克并不想这么简单就让观众猜到故事的结局。

他在后半段又加入了天雷堡老大（黑衣铁甲人）前来刺杀沈夫人的桥段，将观众的焦点转移到了另一边，而这则是徐克精心设计的错误引导。

直至沈夫人在沈家堡的地下密室里操纵蝴蝶，真相才被揭晓，原来江湖上一连串的蝴蝶杀人事件，以及让天雷堡和十色旗来到沈家堡都是沈夫人和沈青的计谋。

沈夫人本身就会驭蝶术，而沈青之前是天雷堡的老四余真。

天雷堡利用老四懂技术这一技能，制造他假死的消息，让他秘密研制天雷连珠火炮，待成功之日，再将其灭口。

老四觉察到了他们的阴谋，便与妻子多年来苦心经营，打破江湖三十年的平静，设下了这么一个天罗地网，让他们自投罗网。

这就是徐克对剧本的驾驭力。

就算电影中填充了诸多后现代主义，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元素，但在故事上，徐克始终能让其变得好看。

只是后来的徐克路子有些走歪了，技术本是为故事服务，但身为电影技术狂人的他，却让技术喧宾夺主，故事成了鸡肋，导致他的电影越来愈不如从前。

怀念以前的徐克，凭借一部电视电影《金刀情侠》就能成为进入电影圈的敲门砖。

1978年，徐克自导自编加武指，改编自古龙小说《九月飞鹰》的电视剧《金刀情侠》在佳艺电视播出。

虽然《金刀情侠》播出一个月后，佳艺电视就倒闭了，但徐克在剧组结识了后来的黄金搭档程小东，在这部电视剧中的鬼才也被吴宇森和吴思远看到了。

正是因为在《金刀情侠》中的别具一格，让吴思远决定为这个年轻人的梦想买单。

徐克的第一部电影《蝶变》，吴思远的思远影业参与投资，将电影全权交给徐克自己去捣鼓。

然而上映后，吴思远傻眼了，票房仅有115万，而当年的年度票房冠军则是吴思远一手捧红的成龙的《笑拳怪招》。

但吴思远身为独立制片人，对新手徐克给予了理解，认为第一部电影不如预期在情理之中，便继续投拍他的第二部电影《地狱无门》。

有了第一次票房失利的经验，徐克在《地狱无门》中减少了元素的杂糅。

还顺应当时流行恐怖片的潮流，在片中加入了“吃人”这一主线，只是片中对人体进行肢解的画面让当时的观众无法接受。

观众不爱看，票房自然差，《地狱无门》票房105万，比《蝶变》还少了10万，又赔了，吴思远这下坐不住了，宣布不再跟徐克合作。

徐克不认输，拍了混乱三部曲最后一部《第一类型危险》，票房225万。

出道后的三部电影，票房接连不佳，徐克迎来了人生的灰暗时刻，他的贵人也随之出现了。

当年，吴宇森看到了徐克的《金刀情侠》，被他的才华折服，便与他相交，现在徐克遇到困境了，吴宇森出手相助。

之前，吴宇森帮新艺城拍过创业作《滑稽时代》，位列年度票房榜第四，便通过这层关系，把徐克介绍给了新艺城。

到了新艺城，徐克自然不能再拍混乱系列了，顺着新艺城的宗旨转拍喜剧《鬼马智多星》。

时也命也，《鬼马智多星》票房747万，年度第六，徐克还凭借此片拿下了金马奖最佳导演，在新艺城站稳脚跟。

但徐克终究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鸟，任由他人摆布。

与新艺城理念不合，七怪分道扬镳，徐克成立独立的电影工作室，拍自己喜欢的电影。

这才有了现在的鬼才徐克，从《蝶变》开始就异于常人的徐克，而非拍几部卖座喜剧电影就泯然众人的徐克。